聽過羅沖的假設,那位體魄雄壯的正天府主講話了,他的嗓音相當渾厚,極具質感,好似通過了一個金屬圓桶的加工擴散出來的。
他問道:「你憑什麼認為,那塊石碑是用來鎮壓寒潭的?按照你的描述,石碑所處的位置,距離寒潭二十多丈,它的鎮壓效果有那麼強嗎?」
語氣雖有些嚴厲,但臉上的神情卻是正常的,說明他只是就事論事,並不是故意針對羅沖。
「學生拿不出任何證據。」
羅沖平靜回道:「只能說是一種直覺吧,況且,我所說的那種靈魂衝擊波,是在掀翻石碑後產生的,之前並沒有出現,多多少少的應該可以證實我的論點吧?」
實際上,聽到那塊石碑不見了,找不到了,羅沖反倒是心中竊喜的。這是因為,自己在某個方面說了謊,把能夠提前醒來並斬殺敵人的原因扯到了石碑的守護效果上,並不願透露自己和悍娘能夠吸收兩色氣流這樣的個人隱秘。
那麼,真若是再也找不到那塊石碑了,又是一個死無對證的大好局面,自己的謊言也就不必擔憂會被揭穿了。
風天府主又看向悍娘、萬奇和許煉山三人,問道:「你們三個,有什麼補充嗎?」
悍娘不說話,只是搖頭;萬奇說了聲:「沒有了。」
許煉山則說道:「我看到的,與羅沖所說的完全一致,並且,當時正面臨白家六人的衝擊,委實顧不上想得太多。」
許煉山故意在這個時候提到白家的人,也是在暗示面前的幾位大人物:白家無視羅天聖宗的威嚴,如此欺負我們,而我們雖然還不是羅天聖宗的正式門徒,對於聖宗卻都是無比崇敬的……這件事,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交待?況且,若沒有白家人搗亂,我們也不至於掀翻那座石碑尋找生機,現在也就不會出現石碑失蹤的這一情況了。
這種話,只能以這種暗示的方式提醒一下,只因為身份低微,若是明著說出來搞不好就會惹人反感,起到一種反效果。
羅沖暗暗點頭,心中稱讚許煉山為人精明,說話做事有禮有度,頗有水平。
三位府主默默對視一眼,風天府主又問道:「既然如此,我們還會委派更多人手前去地穴尋找石碑,即便把那片沙地全都清理乾淨,也要找到它。但在此刻,我們假設它已經毀掉了,再也找不到了,你們四人能否回憶起石碑上那些文字?記住,這件事非常重要,能回憶多少,算多少吧。「
三位府主已經知道,羅沖這四人年輕人並不認識蠻族的上古文字,面對那種完全看不懂的猶如鬼畫符一般的文字,不可能要求他們記得太多,但若是每人能夠記住其中的三五個,四個人湊到一起,說不定也能拼湊出一小部分的意思呢。
目前來說,這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羅沖首先點頭:「我記得至少十個吧,雖不知道什麼意思,但可以根據腦海中的印象描畫出來。」
羅沖的記憶力非常好,這一點,通過煉藥就足以證明了。
「至少十個?」
三位府主面露喜色,盡皆點頭,對於羅沖的記憶力頗為讚賞。
有了他的開頭,萬奇和許煉山也就確定了這件事可以說,便是分別答道:「我也記得三五個。」
「好,很好。」
風天府主點頭說道:「給你們紙筆,立即描畫出來。」
「不必了!」
這時,某人喊出的『不必了』三個字,使得另外七人神情皆變:誰啊這是,什麼意思?
嬌嫩至極的一道嗓音,不是悍娘,又會是誰。
悍娘先是把斧子立於牆邊,又走到書桌之前,自顧自地說道:「那石碑,我砸了它幾十下,上面的幾十個字,我都記得,我可以完整的描畫出來。」
「羅悍天,你確定嗎?」總務大人急忙問道。
其他人也都是將信將疑,就連羅沖都不知道,悍娘的記憶力竟是如此強悍,以前可真是從未聽她說過啊。
悍娘也不解釋,只是抬頭看著總務大人,平平淡淡地問道:「給我們多少學分?」
並且,她問的是『我們』,而不只是自己。
「嗯?」
總務大人被她搞得苦笑不得,攤手說道:「你若能完整的描畫出來,再給你們四個記一個甲級學分,怎麼樣?」
悍娘點點頭,卻又回手一指羅沖,還是對總務大人說道:「單獨多給我一個乙級的,我要比他高。」
此話一出,羅沖也愣了,心說:「好啊,妹子,一直都在跟我較勁呢,是吧?」
昨天的跑步比賽,羅沖拿了第一,比悍娘多出了區區的一個丙級,一個丁級而已,表面上來看,悍娘渾不在意,這才知道,她的心裡很不服氣呢。
「好,可以!」
總務大人笑著點頭,學分而已,虛擬之物,這樣的優秀學員,多給她幾個又有何妨。
一旁的雲天府主也是笑著點頭,對悍娘可真是越看越滿意,在這一刻,心中也就做下了某個決定。
唰唰唰唰……
一張尺寸較大的白紙,佔了一半的桌面,幾分鐘而已,悍娘便在上面寫下了六十多個奇形怪狀的文字,雖是蟲走蛇游的,根本不知道她寫的是什麼,但羅沖三人幾乎可以認定,正是記憶中,在石碑上看過的那種文字。
「她怎能記得這般清晰呢?」
羅沖不相信悍娘的記憶力這麼強悍,否則的話,她的文化水平也不至於如此淒慘,估摸著不外乎兩種可能:一是她對於那口寒潭本就具備某種感應,說不定,對那塊石碑同樣有著極為特殊的某種感覺;二是她本就認識這種文字,若是認得,知道它們的意思,六十多個字默念一遍就可以全都記住,也就不足為奇了。
待到悍娘寫完之後,只有總務大人和風天府主站到書桌正前方細細觀看,說明只有他們兩個認識蠻族的上古文字,並且還能看出,他們也僅是基本能懂而已,算不上太過精通,就像兩位考古專家一樣,還必須相互地小聲商榷一番。
但隨著兩人的低聲討論,他們的神態表情也在越發凝重,可見這件事比他們之前所想的還要嚴重。
「赤魃?」
雲天府主和正天府主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到了這個名稱,同樣也是神色大變;羅沖四人卻沒有聽說過赤魃這種東西,並不曉得這其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羅沖則是想道:「上一世的地球,遠古傳說裡倒有旱魃這種怪物,每次出現,都會給世間帶來嚴重旱災的一種怪物。此刻聽到的赤魃,莫不是相似之物?」
約莫一刻鐘後,風天府主作出決定,對另外兩位府主說道:「此事太過嚴重,我立即返回宗門,稟報宗主,明日清晨,咱們在墨寒谷會合吧。」
「好。」
雲天、正天兩位府主點頭而應。
待他走後,羅沖忍不住好奇問道:「總務大人,赤魃是什麼?」
「絕世凶物。」
總務大人皺著眉頭沉聲說道:「它一出現,所到之處皆為火海,會給世間帶來一場莫大災禍。幸好,咱們發現及時,倒還來得及重新鎮壓它。」
羅沖再問:「不會是因為我們掀翻了鎮壓石碑,才導致了這種危機局勢吧?」
「不!」
總務大人明白他的意思,搖頭回道:「你們非但沒有闖禍,反而立下大功。這赤魃乃是兩萬年前,被蠻族以天下至寒之水鎮壓在此,但時間過久,再加上開礦等原因,導致鎮壓之力日趨淡薄。假以時日,若被它脫困而出,將會給咱們羅天聖宗帶來極大的麻煩。我認為,墨寒谷的寒氣異變,就是鎮壓之力出於本能地提醒世人,那裡出了狀況,所以說,寒氣本身對人類是沒有惡意的。正因如此,它雖把大範圍內的岩石化為了沙土,卻沒有傷害你們幾個。」
「哦,是這樣。」
羅沖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在心中對於總務大人的這一番分析並不是完全認同。
「好吧,依照碑文所言,寒潭下面確實鎮壓著一隻赤魃凶獸,可是,我和悍娘為什麼都會對它心生感應,並可以吸收它所散發出來的兩色氣流呢?」
羅沖心中仍有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再就是,寒氣異變是在三個半月前出現的,那也正好是我和悍娘來到羅天府的大概日期。估摸著,我和悍娘之中的一個人,若不是與那口寒潭有著某種聯繫,便是與那頭赤魃存在著某種瓜葛。」
實際上,羅沖更加傾向於悍娘與此有關,因為她的氣血屬性本就是天罡燥火,與赤魃的特性比較吻合,而自己能夠吸收那種藍黑氣流,搞不好只是跟著悍娘沾了光,沾了些便宜……
當然,這都是猜測而已,真實情況到底為何,暫時來說,肯定是想不透的。
但對羅天聖宗而言,卻沒有其他可以多想的,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封閉墨寒谷,不允許任何的閒雜人等進入,然後,花費一定的人力物力,以及某些特殊手段,重新鎮壓那頭赤魃。
聽起來,此種怪物好像是殺不死的,只能鎮壓,不能滅殺。
再深層的事情,羅沖也就不打算多問了,畢竟咱還只是一個小人物,觸及不到那個層面。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不需要咱們瞎操心。
按說,這時候羅沖四人也就可以離開了,可是,那位雲天府主目視悍娘,對總務大人說道:「簫務,你的這名學員,我雲天府要下了,這件事處理完畢,我便把她帶回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