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蒼涼的號角一次又一次的響起,上一個號角手死了,下一個上,再下一個,下下個……只要不是身體被撕裂,手腳斷光,那昭示著阿爾雷曼西亞的煌煌戰旗就不能倒下,那繡著荊棘紫荊花邊的戰旗就不能倒下。
四周數百名銀色騎士團的成員們擁簇著旗幟所在的方陣,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龍裔,每時每刻都有同胞死亡之時發出的吼聲與不甘的咆哮,手中的長劍早已破碎,騎士槍早已丟棄,堪堪依靠著匕首,跟龍裔們戰鬥。而那些龍裔也好不到哪兒去,精靈騎士們的殊死一搏對他們造成的傷害是同比增大的,沒有大部隊硬碰硬的牽制,在混戰中的精靈們百分之兩百地使出了他們敏捷的身手,雖然形象有些難看,就好像一隻隻穿著盔甲的猴子一般,也沒有再顧及什麼高傲啦,優雅啦,藝術種族的美感啦。那些綠色的瞳孔中都印著彼此的目標,那些猙獰的惡獸們每個致命的弱點。
鮮血飛濺,整個天空昏沉沉的,血液好像都蒸發不起來,沉重地連這片天地都無法抬起,深深泌入地下,污穢著這幾萬幾千年的偉岸大地,訴說著在這片文明上,倚靠著他生長的子民們正互相搏殺著,將這幾萬幾千年的文明和歷史,以鮮血為載體再次還給他,換給這星球,這大地。
「將軍!我們這樣會守不住的!」一個銀色騎士團的小隊統領抓著一柄龍裔專用的巨大斧頭,澎湃的魔力穿透了這種巨製的兵器,就算沒有秘銀的導魔加持,那斧頭上熊熊燃燒的藍色火焰也彷彿融金煉鐵一般地燒起,劈開四周的龍裔。
對於這不苟言笑的少女,騎士們不知道該如何稱謂,索性就叫將軍吧,至少她和希爾維大公的地位彷彿相當不是麼?況且這少女也用她的實力來證明了她所存在的價值,以及足以統帥他們的力量。
「守不住?我的字典裡沒有失敗,騎士的信仰中也沒有後退。如果前面沒有路,那就讓我來帶領你們劈出一條道路!」阿爾托莉雅咬著銀牙,手中的黃金聖劍上早已佈滿鮮血。嗡鳴著彷彿一道光芒一般,隨著阿爾托莉雅的揮舞,這光束宛如最鋒利的刀子一樣無論是龍裔還是什麼,都被割裂成兩半。
不行。體內的魔力不足以再次發動excalibur,來到這個世界,阿爾托莉雅並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穩固和補充體內的力量,雖然這個世界更以往她所處的世界略微不同,但是她還是能夠感受到天地間游離的魔力。這種純粹的魔力可以通過漫長的回見轉化為她需求的魔力,以及支持她繼續在現世行走下去的必須之力,但是沒那麼多時間,從她被召喚出來到此刻率領著無所畏懼的騎士征戰於平野,也堪堪幾日而已。兩次釋放excalibur的力量已經讓她有些虛弱了,補充的力量完全無法跟上消耗的速度,這樣下去……但是不能放棄,絕對……絕對不能放棄。
在她的心中。有著這樣一個莫名的預感。只要能夠完成那個男人的任務,就可以真正地再次親手拾起曾經丟棄的夢想,那男人,就好像比聖盃還要具有一種所謂『希望』的物質,就好像實質化的夢想一般佇立在自己的面前,哪怕僅僅是靠近。那種強烈到讓她無法自矜的觸動好像要爆炸一般。
要是阿瓦隆還在自己的身邊……就好了……阿爾托莉雅這麼想著。
所謂的阿瓦隆(avalon)也就是聖劍的劍鞘,擁有著讓持有者不死的屬性。是原世界最強之物,同樣也是亞瑟王的護身符。但是顯然這是不現實的。無論是設定也好,還是思緒的轉化也罷,阿瓦隆這等神物都是無法在永恆世界中被具象出來的,這並不僅僅是能源的問題,更多的是設定之間的衝突,絕對的無敵在永恆世界中是不存在的,在十四維度的gaia系統中,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理統籌下各司職能的物體罷了,所謂的無敵也不過是在有限範圍內無法突破那界限的防禦而已,每個世界的界限都是不一樣的,但是進入到永恆世界中,所以的物品都會被加入一種強制的廣義設定,而原世界的設定,也只是在廣義設定的範疇下分支的狹義設定而已。
視線所及處,都是戰火,好像恨不得把整個大地都烘烤乾淨一般,玩家們被屠戮著,銀色騎士團被屠戮著,阿爾托莉雅身邊的騎士們越來越少,防禦圈越來越近,甚至到最後互相都緊緊貼靠著彼此的背脊,感受著胸腔中那抹無奈的冰冷。
也許最後的結果,還是保護不了聯邦吧,這是大勢所趨嗎?裹挾著三千年仇恨而來的精裝鐵騎,的確不是浮華在安逸驕奢三千年裡的精靈們可以抵擋的啊。那獵獵作響的戰旗,好像也晦暗了。
天空中隱雷滾滾,透著深沉雲層的縫隙,那雷電遊走如同驚龍,原本和煦的天空又開始陰沉了,彷彿是這天空,都忍不住要落淚了一般。
耳邊充盈著的儘是龍裔的咆哮,以及零落著的,精靈們的怒嚎。
貧血抹了一把臉上的淤泥,有些失落地垂下了手臂。僅僅只有兩個小時,玩家們的部隊已經喪失了百分之六十的數量了,幾乎是一觸就潰,完全沒有任何的可比性。一個龍裔騎士只需要揮舞幾下,原本血多耐草的肉盾立馬嗝屁了,而原本驕傲滿足的魔法師玩家們,那在龍裔眼中豆點大的火球也傷害不了,最多也就烤焦幾根毛而已。
「還是敗了啊……npc之間的戰鬥,的確不是我們玩家能夠參與的。為何啊……好不甘心。就這樣輸給帝國了嗎?」貧血喃喃地疑問,但是旁邊已經沒有人可以回答他了,因為大家都奮力地衝了上去,就算是緩一步,也是好的吧,也許精靈王下一剎那就帶著無數鐵蹄來救援了,也許下一秒無數禁咒就該落下來了。沒有解不了的任務,沒有過不了的副本的啊,我們可是玩家,是玩家啊!是征服一切。掃平一切的玩家啊!
淅瀝瀝——
雨點最終還是落下,濡濕了這片血紅的泥土,一剎那好像天地為之失了聲音。耳邊一切寂靜,那猙獰的龍裔,抬高的手肋,也在緩緩停滯;那絕望的精靈。不顧身體被劈裂,內臟四散,也咬著最後一口氣將手中的匕首刺入龍裔的喉嚨。時間,好像緩緩停滯了下來,如同片外之人。猶如觀眾,貧血感覺自己的思緒在飄飛,靈魂在升騰。而四周那些公會的會員,以及夥伴們,彷彿在叫喊著什麼,他們為什麼那麼驚懼?為什麼那麼害怕?
眼前,好像有好多好多的蝴蝶在飛揚,那些蝴蝶。都有著金色的翅膀。溫柔地如同小時候田野中飛舞的螢火蟲散發的光芒。
視線緩緩旋轉,那停頓的時間也再次流淌,貧血最後一眼,只看到了一柄巨大的斧頭,將自己的身體劈碎,化作了無數光屑。席捲著自己的思維,洪流般爆開。散於這片深沉的戰火大地上空。
就好像烏雲遮蔽了太陽,無法看到澄澈天空一般。黑色的龍裔騎士們滾滾而來的洪流,彷彿要吞噬完阿爾雷曼西亞聯隊的最後一絲榮光,那萬里屍骸的中央,仍然飄舞獵獵作響的旗幟,還未倒下!
雷聲中,雨幕中,一個少女,金色頭髮,右手揮舞著光芒,左手擎著戰旗,如同飄零之花一般,戰鬥著。
她還在,阿爾托莉雅還在,四周的銀色騎士團們已經死絕了,四萬五千人的銀色騎士團,已經死絕了。阿爾托莉雅一劍劈開身前阻擋著自己的龍裔,浸透而出的力量將一條線上的大地和空氣都割裂了,無形的刀鋒轟隆隆地劈出了一條線,但是更多的龍裔瞬間又填補了上來。
透過無數光斑,刀劍的縫隙,阿爾托莉雅看到了遠處絕望的希爾維,以及失去了透露的雷諾,那仍然站著的身體,手中的獅心劍刺在一個龍裔的心口,無頭的屍體緊緊地攥緊著獅心劍的劍柄,蒼白但是堅決地站立著,無數槍,斧,劍,將他的身體刺成了刺蝟一般,但是他仍然站立著,保護著身後的希爾維,並不高大的身體撐起著一堵細微的城牆,連四周的龍裔們都好像有些被震撼到了一般。
驀然間,阿爾托莉雅彷彿有什麼被觸動了一般,堅硬如鐵般的心,此刻好像被什麼震盪了一般。這就是自己答應下來要保護的國家,自己答應下來所帶領的軍隊,但是為什麼,好像歷史重演一般,為什麼又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聖綠色的瞳孔神色驟變,恍惚,狂亂,冷漠,悲哀。
機械般地抵抗著侵襲而來的龍裔們,手中的王者聖劍依然鋒利,無論是兵器還是身體捧出到它的下場都不需說明,都是無比淒慘。但是原本同樣鋒銳的少女此刻好像晦暗了一般。
「刺啦——」
一桿長槍狠狠地刺來,趁著阿爾托莉雅的失神剎那,瞬間刺入了她的小腹,雖然在最後關頭她本能躲閃了一下,但是還是拉出了一條巨大的傷口。這是這次戰鬥以來受的最重的傷了,青色的戰裙裂開,露出了裡面白皙光滑的肌膚,冰冷的槍尖劃破了這肌膚,鮮血洶湧滾滾而出。巨大的力量透著槍尖,將阿爾托莉雅托了上去,少女彷彿被摘起的青色月間花一般,飛舞了起來,下面是無數黑色的洪流,無數舉起的槍尖和長劍,彷彿是祭奠這場戰爭最後的一刻一般。
飛舞在空中的阿爾托莉雅,視線的末端,看到了緩緩倒下的雷諾屍體,以及被割裂成無數塊的希爾維,那絕色的臉龐上依舊帶著淚痕,以及不可置信的恍惚。
咚——咚——咚——
心臟不由自主地強烈跳動了起來,體內灼熱的魔力流洶湧流淌,魔力回路彷彿發燒一般從金色變成了赤紅色,原本聖綠色的瞳孔如同潑墨一般變成了漆黑的顏色,少女,在這戰場的空中,視線中,一望無際的敵人,如同山丘一般的屍骸彷彿是迭起的王座,張開死亡的雙手恭謹而誠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