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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百四十八章 欽差至,遺詔出 文 / 雁九

    道癡入王府三年,也曾跟在世子身後接過欽差,可是此次卻是不同。

    欽差不是一個兩個,司禮監太監來了三個,谷大用之外,還有韋霦、張錦。這裡的「太監」,可不是閹人的別稱,而是內官的品級。

    內廷二十四衙門中,除了司禮監設有數個太監之外,其他衙門只有掌印才是「太監」品級,是正四品。

    除了三個內官,還有內閣大學士梁儲、定國公徐光祚、壽寧侯張賀齡、駙馬都尉崔元、禮部尚書毛澄。

    內官、閣臣、勳貴、外戚、部堂,這樣的欽差規模,看著王府眾人驚詫不已。

    而且,欽差們服白,能讓王公大臣齊齊服喪的,還能有誰?

    就是昨日在啟運殿與世子提了「兄終弟及」的劉從雲,看了這樣的欽差團,神色也帶了激動。若說昨日是八分可能,那看了眼前這些,就成了十分。

    除了迎請嗣皇帝進京,哪裡會用得上這樣的規模?今上駕崩,成了先帝;王府世子就是即位的天下之主?

    劉從雲眼睛直放光。

    道癡站在隊列中,也在看著前面的欽差們。谷大用初到安陸時,還沒有服白,現下也換上孝服,看來欽差們早有打算,抵達安陸後換裝。

    看來京城大佬們,南下雖匆匆,回程定是安排妥當,無需擔心有什麼異動。

    雖說世子在十歲時就已經得封世子之位,可是因他尚未成年的緣故,在面對朝廷欽差時,已經以王妃為首。

    王妃與世子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按照規矩,大開王府中門,率領王府眾屬員與安陸文武大臣,到王府門口迎接天使。

    看到眾欽差服白,王妃面帶詫異,世子則有些怔住。

    按照禮制,不管是勳貴,還是文武大員,面對親王妃與親王世子都要行跪拜之禮。可因為他們手中捧了聖旨與太后諭旨,所以要先去王府正殿傳旨後,在正式見禮。

    而後,眾欽差被迎到承運殿。

    安陸文武百官還在迷糊,他們是中午得到的消息,曉得京城有欽差過來,官驛那裡發公文,讓他們一起去王府聽旨。到了王府,從中午等到下午,等來了欽差,卻是這個光景。

    看面前一片素白,除了國喪還能有什麼?為何衙門沒收到國喪的消息?為何這麼多權貴大臣南下安陸?

    誰都察覺出不對勁,可在世子與京城大佬跟前,那裡有他們說話的餘地。即便是世子升殿,有資格在殿上的官員也有數。

    承運殿裡,早已設好香案。眾人齊跪,梁儲面南背北而立,念的卻不是尋常聖旨,而是遺詔。

    詔曰:

    朕紹承祖宗丕業十有七年深惟有孤,先帝付託惟在繼統得人,宗社先民有賴,皇考孝宗敬皇帝親弟興獻王長子聰明仁孝德器夙成倫序當立。

    殿上一片靜寂,王妃慢慢抬起頭,臉上一行清淚。

    世子亦面上悲傷,哽咽道:「皇上……皇上他……」

    梁儲哀聲道:「皇上十四日大行,臣等奉太后諭旨南下。太后娘娘這裡,也有諭旨給殿下。」

    接下,梁儲又宣讀太后諭旨,既命世子北上繼大位。

    宣讀完兩份旨意,毛澄請世子升座。按照朝廷法制,親王離開藩國,必須要先受了朝廷賜下的金符才能離開藩地,否則就要論罪。

    承運殿內外,已經是一片哭聲。

    王府長吏袁宗皋強忍悲慼,請世子升座。

    世子升坐,王府與安陸文武大臣侍立,定國公徐光祚進金符。

    世子起身親自接過,諸臣見禮。

    雖說大家依舊是口稱「殿下」,可意思卻不同。接了這份遺旨,世子就不再是一地國主,而是大明的嗣天子。

    王府眾屬官已經眼睛發亮,地方文武也都激動萬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更何況世子得到的整個天子。

    未來只憑著他們在安陸或王府為官的履歷,前程可期。

    道癡與劉從雲、陳赤忠中等,都站在王府屬官之末,可依舊清晰地聽到完整的遺旨。

    直到此事,他終於明白為何會有大禮儀之爭,實在是遺旨上寫的不清楚。

    只說是「倫序當立」,並未提及過繼到孝宗皇帝名下。

    在太后與朝廷大佬看來,提及「倫序當立」是為了讓世子繼位合法化,省的諸王非議。可是不管是太后,還是閣臣,都覺得正德無子,既然傳位給堂弟,那這堂弟承的當是孝宗皇帝香火,這也合了「兄終弟及」的規矩。

    可是遺詔上沒提這一句。

    官方禮節完畢,剩下的就是殿上一片悲慼之聲。

    這個時候,王府屬官中,能在欽差跟前露露臉的,只有袁宗皋與陸松、張佐幾個,其他人則是打發出殿。

    不少人在啟運殿前站著,面上一會兒是悲慼,一會兒是興奮,說不出的怪異。

    道癡的心,終於踏實下來,大踏步地回了樂群院。

    府學停課,又沒有當差,他真的很悠閒。

    樂群院裡靜悄悄,劉從雲與陳赤忠都不在。

    在世子開拔前,安陸城全面戒嚴,方才從承運殿下來後,儀衛司與府衛司就有人出府守城門去了。

    安陸現下不僅僅是國都,還是嗣天子駐地。

    北下迎接天子的五千騎皇家親衛,稍後也會進城,其中兩千人宿衛王府,三千人宿衛地方。

    道癡躺在床上,心裡有些發愁。明年的鄉試,還真的是一道坎,要是自己過不去,真的就糟了。

    只是他不習慣唉聲歎氣,既想到科舉,就又翻身做起,走到外間拿了本《弘治時文選編》看了起來。

    看了半章,腦子裡亂糟糟的,他又將書放下。

    科舉過不起是坎,科舉過去還有皇帝好道這個坎。世子現下看著很正常,除了疑心病重些,怎麼會長成為歷史上那個差點被宮女勒死的嘉靖皇帝?用處子元紅煉丹,噁心不噁心?道癡只有想想,就覺得汗毛聳立。

    再想想嚴嵩遺臭萬年的下場,道癡不得不將世子好道之事當成大事。

    正想的出身,便聽人在窗外道:「二哥。」

    道癡抬頭,便見陸炳站在窗外。

    「快進來。」道癡起身道。

    陸炳看了看其他房門,道:「他們都不在?」

    道癡道:「各處都忙著。」

    陸炳挑了門簾進來,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布包,笑道:「給二哥的。」

    道癡接過,裡面還有溫熱,打開來,裡面是四隻拳頭大的包子。

    「薺菜包子,放的是素油,可好吃了,二哥快吃。王府要接待欽差,廚房那裡還不知要二延到什麼時候。」陸炳道。

    餡料的味道還聞不出,麵粉的香甜味撲鼻而來。

    道癡方才想著心事,還不覺得,現下看到吃的,還真有些餓了。

    道癡笑著謝過,撿起一個包子,吃了起來。陸家都是北人,還保留著北方人口重的習慣,因此這包子正和道癡口味。

    一口氣吃了三個。

    陸炳歪在榻上,看著道癡面色如常地吃了三個包子,不由好奇道:「二哥,你就不激動?」

    道癡看了他一眼,道:「大郎一激動,少吃了包子?」

    陸炳訕笑兩聲道:「不只是我,連娘晚飯也沒吃幾口。」

    見他臉上不像欣喜,反而眉眼之間帶了隱憂,道癡不禁好奇道:「大郎在擔心什麼?」

    陸炳苦著臉道:「二哥,殿下在安陸是一國之主,人人服順;到了京城,面對皇親國戚、王公大臣,說不定要挨欺負。」

    道癡聞言一愣,這話不像是陸炳的口氣。他看了陸炳兩眼道:「可是嬸娘說什麼?」

    陸炳歎氣道:「我娘擔心殿下……說殿下看似好說話,卻受不得氣。要是遇到不公之處,恐有委屈。」

    道癡沉思,看來最瞭解世子的還是世子的乳母。現在遺旨才到安陸,范氏就開始擔心往後之事,並且並不是無的放矢。

    見道癡不說話,陸炳望了望窗外,而後小聲道:「二郎,殿下昨晚將邢百戶與虎頭叫到身邊了……從昨日起,虎頭開始在殿下身邊扈從……」

    道癡抬頭,皺眉道:「剛才怎麼沒見?」

    陸炳道:「許是安排在暗處。」

    道癡想了想道:「京城過來五千京騎,王府安全無需擔心吧?」

    陸炳道:「殿下也是以防萬一。」

    道癡曉得,不過是世子疑心重,並不能信任京騎的緣故。

    可是那樣的話,北上路上怎麼防?既防著,還不能明面的防,否則沒等進京,就得罪人。

    他心中有些癢癢,好奇世子與那些欽差在談什麼。

    太后的諭旨下的急,京城的龍椅還等著人座,即便正德駕崩的旨意沒有明發天下,可是總有蛛絲發跡流出來。要是等到藩王意動,世子還沒有至京,還不知會什麼樣。

    說起來寧王還真是運氣不好,要是他再耐心等兩年,就在現下這個時候叛亂,那效果絕對非同凡響。

    眼見外頭漸黑,驚蟄才提了食盒回來。

    道癡用了包子,肚子裡已經飽了,就讓驚蟄提回去自用。倒是陸炳,是個隔鍋香的主,打開食盒,挑著兩道肉菜都吃了幾口,才讓驚蟄帶走。

    眼見屋子裡長大,外頭越發幽暗,陸炳伸了個懶腰走了。

    陳赤忠與沈從雲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二更天。

    看到道癡屋子裡依舊點燈,少不得站在窗口招呼兩句。

    燈光搖曳下,兩人雖面帶乏色,可是眼角都帶了喜悅……

    翌日,王府小廝送來白服。陳赤忠與劉從雲兩個,用了早飯,便各自學差事去了,樂群院裡又剩下道癡一個。

    道癡閒著無聊,想著要不要趁機回家一趟,不過想想現下不好去世子身邊請假,而王府護衛又正森嚴。

    還是覺得不方便,他就暫時放下回家的心思,坐在書桌前,從書架上有抽出一本書,並不是四書五經與時文這類的應試書,而是一本小冊子,是一位致仕官員編撰的,關於文官栓選的小冊子。

    大明初年,文官是四途並用,舉薦、監生(舉貢)、進士與吏員。天順年(英宗年號)後,舉薦漸廢,只剩下進士、舉貢、吏員三途並用。還有一種說法,是進士、舉人、歲貢三途並用。

    按照後者所說,道癡即便鄉試失敗,只要國子監肄業,就有補官資格。

    可是入了仕途後,在選人上,還分「資、級、年、次」。即便從吏員開始做起,想要陞官談何容易。要知道,雜牌官與進士官還不同。進士官是滿九年升兩級,雜牌管能不能升級,還要看功績如何,上面有沒有空缺。

    想要在官場出頭,還要考進士。

    一甲入翰林,二甲、三甲除庶吉士外,則栓部隨缺注選。二甲內主事、外六品,三甲內評事、行人、博士、中書、外縣令、推官。

    一甲「進士及第」二甲是「進士」,三甲是「如進士」,三甲者起步與陞遷速度,與前兩甲差距甚遠。

    不說旁人,就說今日來傳旨的欽差之一,禮部尚書毛澄,弘治六年的狀元郎,入翰林院為編撰,而後是侍讀學士、學士,入仕十五年後升吏部侍郎,又兩年生禮部尚書。十七年的時間,從六品升至正二品,成為京堂之一。他同科的三甲進士,假設是外授知縣,成績不好不壞,九年升兩級,現下還在正五品的位上熬著。

    一甲與三甲的速度,這就是這樣大。

    道癡撫額,舉人現下自己都覺得費勁,更不要說進士。

    世子這邊的事情塵埃落定,自己是不是當全部心思用來看書?

    看是若是不趁著世子繼位前混交情,以後宮裡宮外相隔,怎麼親近?

    想到這裡,道癡放下書本,也換了白服,出了樂群院,往陸炳家去了。

    從現下開始,想要見世子怕是都費勁了,陸炳這裡還是要更親近些為好。

    不想,走到陸家院子門口,正好與陸松與陸炳父子迎面碰上。

    陸松的神色有些陰鬱,陸炳卻雄赳赳氣昂昂的。

    陸松停下裡看了道癡好幾眼,猶豫了一下,將道癡拉到一邊,道:「二郎,有一件事,你自己拿個主意。」

    道癡見他如此,詫異道:「大人請說?」

    陸松猶豫一下道:「殿下身邊要增加幾個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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