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耗子放在米缸裡,還指望耗子不偷嘴?
西城繁華,安陸城七成的商舖都雲集此處。高康覺得道癡少年老成、思慮周全,滿臉的佩服絲毫不遮掩。
道癡可沒這麼樂觀,他並不認為自己有「王霸」之氣,隨意吩咐兩句,就能遏制眾人貪念。
這不是也正合他的年紀與身份麼?思慮算是周密,可是能力不足。若真是小小年紀,就十全十美,太令人側目。
果不其然,等到下午,第二班兵丁衙役回來後,一個小隊就因內部分贓不均鬧騰起來。
一個小隊中,儀衛、府衛都是王府當差的,勉強還能算是一夥;地方差役三個,在小隊中擇沒什麼說話餘地。
王府裡的人向來傲慣了,哪裡會將差役放在眼中。在回來前,他們在後街「幫」一個的酒樓教訓了幾個吃白食的地痞,受了十兩銀子四弔錢的孝敬。
領隊的儀衛大咧咧地將銀錢都收了,只拿出三弔錢給六個府衛、一弔錢給三個差役。他以為可是憑著儀衛司的名號壓制住其他幾個,就理所當然地佔個大頭。
可是衙門裡當差的衙役,哪個不是要錢不要命的老油條。他們三個見那幾個府衛有不忿之色,暗中就挑唆了幾句。
回到酒樓,那六個人就鬧騰起來。固然儀衛司當差是比府衛體面,可大家都是沒有品級的兵,自己這方又是六人,有什麼可怕的。
拼著自己不落好,也不能讓旁人佔便宜,這也是人心常態。
這邊六個府衛七嘴八舌地「圍攻」一個儀衛,其他輪休的幾個小隊長看不過去。
先不說誰是說非,單說府衛敢冒犯儀衛,他們身為儀衛,就不能容?
他們站出來聲援,府衛們這邊也憋著一肚子火,越發地嗆聲起來。
道癡與高康站在二樓樓梯上,看著樓下這一切。道癡小臉繃的緊緊的,滿臉惱怒的模樣。
高康亦皺眉不已,顯然對於這些鬧事的兵痞很是不滿。
「高公公,這些人該明知故犯,該怎麼處置?」道癡恨恨道。
高康聞言,不由驚訝地回頭,望向道癡。在他看來,道癡年紀大小,可是個心裡有成算的。
不過看著道癡氣的發青的小臉,還有眼中的憤怒與迷茫,高康才反應過來,眼下這個還是個半大孩子。固然能仗著世子耍耍威風,板著臉教導眾人幾句,可真要說起懲罰之類,則太難為了他。
可不管道癡多大,即是世子身邊的人,這些兵痞怠慢道癡就是怠慢世子。
高康望向樓下眾人,臉上帶了陰鬱道:「不能輕饒!要不然有樣學樣,就算西城是好的,也被他們給攪合亂了!」
道癡彷彿有了主心骨似的,忙道:「那公公的意思?」
「殺雞駭猴!」高康道。
下邊這隊敢伸手撈銀子而後還不遮不避的十個人,當然就成了「雞」。
高康並沒有下樓去對他們辯白對錯,而是直接解下自己的腰牌遞給驚蟄道:「你回王府去見殿下,替二公子與咱家稟告殿下,有人違逆殿下之意,借巡街之機擾民斂財,到底當如何處置請殿下示下。」
驚蟄看了道癡一眼,見他點頭,就接了腰牌回王府去了。
高康與道癡兩個又轉回雅間。
見道癡似面帶不解,高康好言好語地解釋道:「殿下這幾日這憋著火,斷不會輕饒了他們。剩下的再想做耗,也要掂量掂量。」
驚蟄去了半個時辰,便帶了二十名儀衛折返。
正如高康猜測的那樣,世子聽聞儀衛、府衛不尊號令驚擾地方,十分憤怒,下令一什儀衛過來拿人,又命另一什儀衛過來補缺。
原本被拉開,在樓下還有一句、沒一句的儀衛、府衛們,便見門口呼啦啦湧進來恁多人。
高康與道癡聽到動靜,從雅間出來。
高康也不囉嗦,直接指著方才鬧事那隊人道:「作亂的就是他們。」
被指的那些人神色大變,剛想要辯白,已經被如狼似虎的儀衛給制住。
接下來的事,跌落一地眼球。
那三個衙役不過被制住,丟到一邊,剩下七個王府衛士則被剝了衣服。除了外頭的孝服,裡面的公服也沒能免。
六個府衛嚇的魂飛魄散,動也不敢動;那儀衛拚命掙扎著,按著自己衣襟,尖道:「鄭老四,你他奶奶的是幹什麼?」
那個鄭老四冷哼一聲道:「竟敢違逆殿下之意,殿下說了,你們不配給王爺服喪!」
口中說著,他手下也不留情,三下兩下將那儀衛身上的孝服、公服撕掉。
旁觀的那幾十號人,都看傻了眼。
不管是之前鬧事那一隊,還是他們這些旁觀的,回到茶樓還不避諱外頭的事,未嘗沒有試探道癡與高康底線的意思。
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結果。世子說的不單單是服喪之事,王府也再無這幾人的立身之地。
大家不約而同地望向樓梯處,看著高康的目光帶了畏懼。心裡幾乎要咒罵了,怪不得都說太監是陰人,這行事也太狠辣了些。
高康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切,想著這些人之前眼中的輕蔑,只覺得快意無比。道癡在旁,看著這樣的高康,心下思量,自己年紀還小,平素不好使力,是不是再扶高康一把?
給這七人明知故犯的王府衛士除服後,那個鄭老四便對道癡與高康別過,提溜著這些人回王府去了,那三個差役也沒都能倖免。
不管是親眼所見的這四十人,還是回來後聽到消息的五十人,都收了最初的桀驁,變的老實起來。
天色將暮,行人漸稀、鋪子也摘幌,眾人算是完成一日差事,回到王府。
其他幾組人手都回來了,正在啟運殿與世子說話。道癡與高康這一組,反而是最晚回來的。
世子跟前,眾伴讀現下還是有座的,道癡給世子請了安後,就在王琪下首坐了。
高康則與黃錦等小太監一樣,在世子身後侍立。
等到世子問起,眾人才曉得,大家都將手下人馬分了小隊,只是分法各異。
王琪將百人分為兩個五十人隊,他與黃錦各領一隊,巡視東城;陳赤中則是分了五隊,按照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巡視南城,他親領一隊策應;陸炳則是人分成四隊輪休,兵休將不休,與一組的內侍一人領兩隊巡視北城。四人中,那三個都是親力親為,只有道癡在茶館灌了一天的茶。
陳赤忠臉上還看不出是什麼,王琪與陸炳兩個看著道癡,都帶了幽怨。
世子並沒有說哪組行事最好,也沒有干涉他們的意思,只是聽完後,對道癡道:「是孤疏忽,西城商賈雲集,本是是非之地。明日,你再從王府多點五十人。」
道癡道:「殿下放心,有高公公提議的妙法,就是不添人手,西城也穩當。」
世子聽了,好奇道:「什麼妙法?」
道癡道:「除了巡街人手外,按照高公公的提議,每日單提出十人負責督查。如此,也不怕他們欺上瞞下、驚擾地方。」
隨後,說了具體的督查條例,還有些獎罰標準。
世子聽了,臉上添了笑意,道:「賞罰分明,大善。」說著,轉過頭看看身後的高康,道:「孤給你記一功,等事情完了再做獎賞。」
高康忙跪下道:「為殿下效命,是奴婢福氣,不敢當殿下的賞!」
這幾個太監,都是世子身邊常用的,他們堪用,世子也覺得臉上有光,一時心情大好:「行了行了,別這麼小家子氣,難道孤是吝嗇的?」
高康這才不再囉嗦,又磕了個頭起身。
世子想了想,對陳赤忠道:「南城人口最稠密,當多添些人手。既然二郎他們那邊不要人,那南城就添一百人。」
陳赤忠起身應了。
眾人勞累一日,去卿雲門外舉哀後,便回了府學。幾個內侍則被世子留下,看來是另有吩咐。
剛進府學大門,王琪就將胳膊往道癡肩膀上一壓,冷哼道:「臭小子,有那麼妥帖的主意,也不知會哥哥一聲。老實說,是不是昨晚想出來的?太不夠義氣了。哥哥今兒騎了一天的馬,大腿根都蹭破皮。」
道癡苦笑道:「將到西城才想著分人的,昨晚睡的跟豬似的,誰會想這個?」
王琪依舊不忿:「就算後想起來的,你也當使人知會哥哥一聲,不曉得哥哥是實在人,不會尋思這些麼?」
看著他這一臉忠厚像,道癡不由翻了個白眼。
他才不信王琪沒想過安排人手下自己在幕後,可是那樣的話,怎麼顯得對世子的吩咐上心。明晃晃地騎著馬逛蕩一天,不是為了差事,更多的是為了給世子看。
只是因陸炳與陳赤忠也是親力親為,王琪的「忠厚老實」就泯滅眾人了……
眾伴讀不曉得,他們離開啟運殿後,從世子身後的屏風後出來兩人。
正是袁宗皋與陸典兩個,這兩人從屏風後出來,重新看座。
世子向二人點點頭,先吩咐幾個小太監對這四人行事點評一二。
黃錦對王琪的評價是:「性子憨直,當差精心,少變通。」
跟在陳赤忠身邊的太監叫呂方,對陳赤忠的評價是:「有用兵之才。」
高康點評道癡:「聰敏過人,善謀,只是年紀稚嫩,遇變故應對不足。」
跟在陸炳身邊的太監叫趙大善,評價陸炳:「極為用心,半點不敢懈怠,生怕有不足之處……」
還有兩個半小時《天官》就上架了,保底月票,小九懇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