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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4章 刺殺敵酋 文 / 高月

    入夜,劉璟獨自一人坐在大帳內審視地圖,漢軍的關內各郡的沙盤已經完成,但放置在長安,沒有能及時送到劉璟身邊,他只能從地圖上查看洛川和直道之間的小路,這對習慣於運用沙盤部署戰役的劉璟,地圖著實令他感到不方便。

    劉璟放下地圖,又負手在大帳內來回踱步,經過一天的商議,他最終和賈詡、法正達成一致意見,現在已是九月下旬,匈奴人最多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如果半個月內他們無法突破關中防禦,他就必須撤回草原,或者是撤回靈州,北方的第一場大雪往往會在十月下旬左右到來。

    如果匈奴大軍在第一場大雪來臨前不能撤回草原,那麼等待他們的,將是非常殘酷的考驗,對於漢軍而言,只要再竭盡全力拖住匈奴大軍半個月,他們就將獲得最後的勝利,儘管擊敗匈奴人並非是漢軍,而是嚴寒的天氣,但勝利卻是屬於漢軍。

    關鍵是如何拖住匈奴人,這就像釣魚,捨不得誘餌,休想釣上大魚,可如果把握不好,恐怕連釣魚人也一起掉入水中,如何把握住這個度,便是整場戰役的核心了。

    劉璟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整理一下這場戰役的思路,這時,大帳外傳來侍衛的聲音,「啟稟殿下,魏延將軍求見。」

    劉璟將思路暫時收回,隨即令道:「讓他進來。」

    片刻,魏延快步走進,躬身施禮,「參見殿下!」

    劉璟問道:「找到合適的人選嗎?」

    「回稟殿下,找到了,現在帳外等候。」

    劉璟立刻道:「讓他進來見我!」

    魏延又出帳了,很快領進來一名三十歲左右的低級軍官,軍官單膝跪下:「參見漢王殿下!」

    魏延在一旁介紹道:「此人是斥候營屯長,名叫張新,這次匈奴軍隊大舉南下洛川道的情報就是他先得到。」

    劉璟點點頭,「請起!」

    張新站起身,挺直了身體,劉璟見他身材雖然中等,但精明幹練,目光十分坦然,便知道此人是一個冷靜而有頭腦的人,他不由暗讚魏延會選人。

    劉璟又道:「魏將軍有沒有告訴你,要讓你執行什麼任務?」

    張新點了點頭,「卑職知道。」

    劉璟微微歎息一聲說:「此行九死一生,你們很可能回不來,說說吧!你和手下都有什麼要求,要重賞還是厚爵?」

    張新沉默片刻道:「如果我們陣亡,官府會有撫恤給家人,我們不要重賞和厚爵,只希望我們的名字能刻進忠烈祠。」

    劉璟心中感動,他默默點了點頭,對張新道:「不管你們是否成功,只要盡力去做了,你們都能如願以償!」

    次日清晨,張新率領十名弟兄在通往午亭關的小道上疾奔,朝陽照在士兵的身上和臉上,每個人都彷彿被抹上了一層玫瑰色的紅光,但他們表情一樣的嚴肅,誰也沒有說話,繃著嘴唇一路疾奔。

    張新之所以趕往直道,是因為得到最新的情報,進攻直道的匈奴大軍首領正是劉去卑,按照匈奴軍制,劉去卑率領的三萬大軍必然都是他的部落軍隊,而李令是劉去卑的幕僚,十之**,李令就在劉去卑身邊。

    「屯長,休息一下吧!」賀老六累得吃不消,終於大喊起來。

    張新也感覺戰馬快支持不住了,便勒住戰馬,指著一處背風的空地,對眾人道:「去那裡休息半個時辰。」

    眾人奔過去,紛紛下馬,先給戰馬飲水餵食,然後自己找一地坐下休息,這時,張新走到楊利身邊坐下,關心地問他道:「你的箭傷怎麼樣?」

    「只是皮肉之傷,沒有傷到筋骨,已經沒事了。」楊利還甩了甩胳膊,表示自己已無恙。

    「那我就放心了,否則你就得回去。」

    這時,楊利又小聲問道:「屯長,我們真能完成任務嗎?」

    張新見眾人都向自己望來,他想了想,便對眾人道:「大家都過來吧!」

    眾人紛紛圍到張新身邊,張新看了大家一眼,這才緩緩道:「這次行動事關重大,而且我們是九死一生,很有可能活不成,我希望大家能明白這一點,都是多年的兄弟,我不會勉強各位,如果誰不想做,現在就說,我派他回去送信,怎麼樣,不願去可以舉手。」

    他目光掃向眾人,卻沒有一人舉手,張新點點頭,又徐徐道:「昨晚漢王接見了我,他親口給我承諾,不管我們是否完成任務,只要盡力去做,我們所有人都能進忠烈祠,讓後人景仰。」

    眾人都激動起來,賀老六笑道:「本來我還想要百兩黃金,可想一想,若靈位能放進忠烈祠,這是何等榮耀,黃金又算個屁!」

    張新見眾人情緒都調動起來,便對眾人道:「我昨晚想了一路,終於想出一個方案,大家商量一下,看看行不行?」

    午亭關是繼雕令關後又一座大型關隘,同樣是修建在地勢險要處,關隘堅固高大,易守難攻,關隘本身有一千漢軍守衛,但由於前方關隘的士兵陸續逃來,使關隘的守軍達到兩千人,憑借險要的城牆,匈奴軍想奪取這座關隘,絕不是那麼容易。

    劉去卑深知這座關隘難以攻克,他又想重施故技,派軍隊從繞到午亭關背後,從洛川道過來或許有這個可能性,但從直道尋找小路似乎不太可行了,儘管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劉去卑還是派出了十幾支巡哨,在土亭關附近尋找小路。

    一支百餘人的匈奴巡哨在一條巨大的山坳中四處尋找道路,這一帶溝壑縱橫,岔路極多,光這條山坳就有幾十條岔路,有的路只走數百步就到頭,這種路還好,不浪費時間精力,就怕有的路延綿數十里,走到最後發現還是死路,甚至還迷了路。

    百餘名匈奴士兵如遇亂麻,面對如此多的岔道,他們不敢輕易進入,只能小心翼翼繼續沿著山坳前行,就在這時,他們忽然聽見前方有人大喊:「站在!不准再跑!」

    匈奴百夫長吃一驚,連忙帶領手下躲到一塊巨大的山巖後,小心向外張望,只見有三名漢軍士兵渾身是血,跌跌撞撞向前奔跑,後面有七八名漢軍士兵騎馬追趕,不斷向三人放箭。

    百夫長心念一動,立刻對士兵道:「放過前面三人,襲擊後面的追兵!」

    百名匈奴士兵一起張弓搭箭,待三人剛奔過去,百支箭一起射向後面的追兵,後面的追兵措手不及,慘叫著落馬,只有兩名士兵奔在後面,逃過一劫,他們調轉馬頭拚命向北奔逃。

    匈奴百夫長也不管他們,他吹一聲忽哨,百名匈奴士兵一起衝出,將三名逃跑的漢軍士兵團團圍住,這三名士兵正是張新等人喬扮,他和賀老六、楊利三人裝成逃兵,後面是他手下在追趕。

    此時,張新心中悲痛地看了一眼五名被射死的弟兄,舉手大喊道:「我們願投降!投降!」

    匈奴人和他們語言不通,百夫長喝令道:「將他們帶回大營!」

    很明顯,這幾名漢軍士兵能從山裡逃出來,說明山中必然有小道通往關隘後面,百名匈奴士兵押著三人向大營而去

    匈奴王帳內,劉去卑正和謀士李令商量下一步的行動,李令對自己的虛實策略頗為滿意,虛實變換,若洛川道有大軍防禦,那他們便將主力放在直道,若直道上駐紮有漢軍重兵,那他們就全力進攻洛川道,甚至

    「大王有所不知,兵法中的虛實之道並非涇渭分明,而是在變化之中,因勢利導,因地制宜,千萬不能拘泥於常理,只有打破常理,漢軍才摸不透我們的進軍套路,當劉璟認為直道是實攻時,必然會從長安調大軍趕來防禦,但時間上來不及,而洛川道又要防禦單于之軍,不能隨意調動軍隊,劉璟一定會從最近的馬嶺河道調動軍隊,馬嶺河道只有一萬軍隊,若調兵來直道,至少需要五千人,這樣一來,馬嶺河道的防禦漏洞就出來了。」

    李令說到這,故意賣個關子停了下來,意味深長地望著劉去卑,劉去卑這才如夢方醒,擊節叫好,「妙計啊!這就叫防不勝防。」

    李令陰陰一笑,「這就叫狡兔三窟,劉璟以為我們要大舉進攻洛川道和直道時,他做夢也想不到,我們的真正目標卻是馬嶺河道,屆時,我帶兵繼續佯攻直道,和洛川道進行虛實配合,而大王則率一萬騎兵突擊馬嶺河谷,等劉璟得到消息時,大王的騎兵已經突入關中,只要有一萬大軍突入關中,整個局勢就變了,那時整個關隴都將是大王的囊中之物。」

    劉去卑又是興奮,又是期待,他咬牙切齒道:「殺子之恨,我要劉璟百倍還來。」

    就在這時,有士兵在帳外稟報:「啟稟大王,我們一支巡哨抓住了三名漢軍逃兵,他們可能知道小路。」

    劉去卑一怔,和李令對望一眼,隨即令道:「將他們押上來!」

    片刻,匈奴百夫長將張新等三人押了上來,百夫長躬身道:「啟稟大王,卑職率部在西面巡哨探路,遇到一隊漢軍騎兵在追擊這三人,卑職率軍伏擊了漢軍騎兵,抓住這三人,他們自稱是逃兵,和午亭關守將有仇,午亭關守將藉故要殺他們,他們伺機逃出。」

    張新三人被反綁著手,跪下泣道:「他們不想為漢軍賣命,拚死逃出,望大王饒我們一命。」

    劉去卑冷哼一聲,指著賀老六和楊利道:「將他們兩人帶下去分別盤問!」

    幾名匈奴大漢上前將賀老六和楊利拖了下去,大帳內只剩下張新一人,這時,李令道:「大王,讓我來問他。」

    劉去卑知道李令狡黠無比,若他來問話,對方必然瞞不過他,便點點頭,「先生請吧!」

    李令慢慢走上前,冷笑道:「你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

    張新見李令鼻尖有個豌豆般大小的黑痣,便知道這就是他要找的目標,但現在李令就在他眼前,他也殺不了,他依然裝作怯弱的模樣,低聲道:「小人是北地郡泥陽縣人,名叫張新。」

    李令一怔,這人居然和自己是同鄉,難怪他口音和自己很相似,李令語氣稍微柔和一點,又問道:「你為什麼要逃走?」

    「守將王遷欠我三萬錢賭債,他不想還我,又怕我向上告狀,便誣陷我通敵,要處斬我,好在有幾個弟兄不忍見我枉死,偷偷放了我,在逃跑時卻被王遷派人追殺,求先生饒我一命。」

    這時,一名侍衛匆匆走進來,在李令耳邊低語幾句,李令臉色一變,隨即又恢復正常,不露聲色道:「讓我饒你一命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只要你肯帶路,帶我們走小路越過關隘,我就饒你不死,怎麼樣?」

    張新低頭沉思片刻,問道:「你說話可當真?」

    「絕不虛言!」

    「好!」張新下定決心道:「我答應你。」

    李令臉色一變,喝道:「你竟敢施苦肉計來騙我,給我拖出去斬首!」

    幾名匈奴大漢上前,將張新強行拖出去,張新急得大喊:「我句句是實,你們為何不信?」

    「拖出去!」

    張新被拖了出去,旁邊劉去卑愕然,「此人是我們的嚮導,先生真要殺他嗎?」

    李令冷笑一聲,「大王且看我怎麼對付他!」

    李令快步走出,只見張新被綁在大帳外的木樁上,一名匈奴士兵高高舉起了刀,李令走到張新面前,冷冷道:「休想在我眼前耍花槍,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坦白,我可以饒你一命。」

    張新怒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卻不信,讓我怎麼解釋?」

    「斬!」

    李令一聲怒喝,行刑手揮刀向張新脖子劈去,張新閉上了眼睛,就在刀即將砍上脖子的一剎那,刀卻停住了,李令點了點頭,「你果然是個人物,可惜你卻有豬一樣的同伴。」

    李令一揮手,「帶上來。」

    只見匈奴士兵拖來兩人,張新的眼睛猛地瞪圓了,楊利手腳都被剁掉,已經死了,而賀老六被砍掉了左腳,賀老六大哭道:「屯長,我不想背叛,但我實在受不了,你原諒我吧!」

    李令冷冷哼了一聲,「你們在小道上埋伏了重兵,用苦肉計引我們上鉤,你以為憑你的嘴硬就可以瞞過我嗎?」

    張新長歎一聲,眼中萬念皆灰,眼一閉,伸長脖子等死,李令凝視他半晌,又柔聲道:「你如果肯投降,我不但饒你一命,同時也饒你同伴一命,怎麼樣?」

    張新一言不放,賀老六卻大喊起來,「三郎,你忘記你父親之命是誰救的嗎?是我救的,今天你若不救我,你怎麼向你父親交代?」

    張新渾身一震,賀老六又哭著大喊:「還有你母親,你若死了,她老人家怎麼辦,你不要命,你要為你娘想一想。」

    張新淚水滾落出來,李令又拍了拍他肩膀,「你是我同鄉,難得你有如何膽色,只要你肯投降,我不但放了你的弟兄,還會成全你的孝道。」

    報恩和報孝已經將張新逼得撐不下去了,半晌,他咬牙道:「你們先放了他,我就答應替先生做事。」

    「好!」

    李令隨即指著賀老六道:「給他包紮傷口,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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