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岱一馬當先,揮刀殺開一條血路,一直殺到狼頭大旗之下,大旗下一名敵軍大將揮舞鐵棍迎面向馬岱砸來,馬岱見敵將頭戴金盔,心中大喜,這應該就是敵軍主將。
他長刀一揮,刀尖借力挑開了鐵棍方向,大刀隨即順著鐵棍劈下,刀光一閃,『噗!』鮮血迸射,敵將人頭被劈出一丈多遠,屍體栽倒馬下。
馬岱雙腿夾住馬肚,翻身一刀劈向大旗,大刀鋒利,旗桿『卡嚓』一聲被劈成兩段,高三丈的狼頭大旗轟然倒下,殺將、劈旗,一氣呵成,但馬岱並沒有看到期望中的敵軍大亂,相反,敵軍攻勢愈加猛烈,他心中頓時有些不安,難道他所殺的金盔之將並不是敵軍主帥?
就在這時,一名手下指著敵軍後面大喊:「將軍快看!」
馬岱也看見了,在敵軍後面又出現了一桿狼頭大旗,大旗下隱隱還有一名金盔大將,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中計了,他們剛才擊殺的並不是敵軍中軍,只是一面虛旗,真正的中軍在後面,相隔數百步,根本就殺不過去。
這時,副將冷苞殺上來喊道:「馬將軍,敵軍人數太多,我們已被包圍了。」
馬岱也看到了敵軍兩翼包攏殺來,再戰下去,他們最後必將全軍覆沒,馬岱立刻對冷苞令道:「率軍跟我突圍出去!」
冷苞立刻奔回去整頓軍馬,這時,馬岱率領數百精銳騎兵向敵軍最薄弱的東南方向殺去,他們像一只鐵拳,殺得敵軍人仰馬翻,終於衝開了一道缺口,數千漢軍騎兵已經接到突圍命令,他們一鼓作氣,跟隨著馬岱的前軍,衝出了敵軍包圍圈,戰馬奔騰,向東面撤去。
馬岱率漢軍騎兵一口氣衝出十餘里,奔到了廢棄的固原縣,他們直接衝進縣城,萬幸的是,兩座城門都保存完好,馬岱指揮士兵迅速安裝上了城門,用粗長的木頭插入門閂。
冷苞則率兩千士兵衝上城頭,他令士兵們藏身在城垛後,張弓舉弩準備,耐心地等待著越追越近的羯人騎兵。
眼看羯人騎兵即將衝到城門口,冷苞忽然大喊一聲,「射!」
兩千士兵一起現身,兩千支箭如暴雨般向羯人騎兵射去,衝在前面的數百敵軍措不及防,一片片被射翻倒地,死傷無數,後面騎兵見勢不妙,紛紛勒住戰馬,掉頭退出到漢軍弩箭射程之外。
城下馬岱指揮士兵搬運巨石堵住東西兩座城門,萬幸的是,城內屋舍雖被燒燬,但縣城城牆卻還保存完整,沒有出現大面積毀壞,除了兩座城門外,就是東北一角城牆坍塌,露出一段寬二十餘丈的缺口,一名牙將率領五百士兵在這段缺口處防禦。
這時,馬岱已清點了人數,他的心情頓時變得沉重起來,與敵軍一場惡戰,他竟損失了一千四百名弟兄,城中還有三千五百多騎兵,而敵軍的損失也並不多,目測也就兩千人不到,一場激戰,雙方損失相當,但漢軍基數很小,一千四百餘人傷亡,這就接近了三成比例,而對方幾乎不受影響。
馬岱心中極為懊惱,要知道他率領的是騎兵精銳,是漢王的牙門軍,如此慘重的損失,他怎麼向漢王交代?
參軍趙謙安慰他道:「情況或許沒有那麼壞,當時兄弟們是幾處突圍,我們這邊有三千五百人,很可能別處也有弟兄突圍出去,而且我們和敵軍交戰還不到半個時辰,應該損失不會這麼慘重。」
其實馬岱也覺得會有士兵從別處突圍,但他總覺得是自己的責任,不願意心懷僥倖,他歎口氣道:「無論如何,這一戰我就不該逞一時之勇,應該直接退到固原舊城,傷亡就會小得多。」
「事已至此,將軍自責也沒有用,還是努力守住這座舊城吧!」
馬岱默默點了點頭,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奔來稟報:「啟稟將軍,敵軍已經轉到東北角方向。」
馬岱心中一驚,敵軍必然是打算從東北角坍塌的城牆處入城,他顧不上懊惱,立刻策馬向東北角奔去。
羯人騎兵沒有攜帶梯子等攻城武器,而且就算帶了梯子,戰馬若不能衝進城,對他們而言依然沒有任何意義,羯人騎兵當然也有選擇,要麼等待漢軍騎兵糧盡水絕,自己殺出來,要麼就是他們想辦法殺進城去。
石鞣選擇了後者,他不知道漢軍騎兵的糧草情況,不知道漢軍能撐幾天,更重要是,這裡離蕭關只有數十里,他知道一部分漢軍騎兵向南突圍而去,很可能會引來援軍,他必須要盡快殲滅這支人數不多的騎兵,一旦成功,對於他的部族將大有好處。
石鞣已得到探子消息,城牆的東北角有一段坍塌,寬二十幾丈,而且沒有護城河,他們完全可以衝進去。
石鞣立刻率領六千騎兵趕到了城池的東北角,他很狡猾,他在東西兩座城門處依然保持進攻的壓力,使城頭上的漢軍無法集中兵力到東北角防禦。
東北角的城牆坍塌處已經成為兩軍即將爆發激戰的焦點,漢軍集中了一千五百名士兵在坍塌處防禦,由主將馬岱親自率領,此時漢軍已經用上千根長矛插入缺口前的入土中,矛尖斜向外,形成了一片矛刺,這是紮營時防禦偷營的辦法,被漢軍用到了缺口防禦上。
趙謙向馬岱建議道:「將軍,不如用石塊堵住缺口,使敵人騎兵無法逾越。」
馬岱騎兵進攻經驗十分豐富,他搖了搖頭,「城中沒有大石,都是細碎石塊,反而容易形成坡度,便於騎兵從高處衝下,不利我們防禦。」
趙謙只得放棄這個想法,但馬岱卻笑道:「可以用乾糧袋裝上泥土,在缺口裡面做掩體,有利於我們弓箭射擊。」
他一聲令下數百名士兵紛紛用幾千條乾糧袋裝上泥土,堆放在缺口內部,雖然對於騎術精湛的胡人作用不大,但卻給了漢軍士兵一個藏身屏障。
眼看著越來越多的敵軍聚集在東北角外,一千五百名漢軍也嚴陣以待,馬岱設了三處防禦點,牙將羅遜和參軍趙謙各率三百名士兵在缺口兩邊的城牆上防禦,用弓弩居高臨下射擊敵軍。
馬岱則親率九百人分佈在二十餘丈寬的缺口後,用弩箭和長矛防禦,他們剛剛部署完畢,對面便傳來了羯人進攻的號角聲,『嗚——』號角聲高亢,第一波兩千騎兵驟然發動,鋪天蓋地般向缺口處衝來,黃塵漫天,激烈的馬蹄聲震擊地面,震動得漢軍士兵的心都彷彿跟著跳出身體。
敵人騎兵越來越近,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殺氣瀰漫著大地,馬岱的目光死死盯著騎兵,對方沒有盾牌,人馬都披著厚厚的皮甲,五十步外,普通弓箭休想射透皮甲,對於強大的弩箭,只能在百步內有殺傷效果,如果考慮到弩箭上弦時間,他們第一擊就必須有效果。
漢軍的嚴格訓練在這一刻顯示出了威力,儘管羯人騎兵早已衝入了弩箭的殺傷範圍,但沒有射擊的命令,誰也沒有擅自射箭,當敵軍騎兵殺進八十步時,馬岱大喝一聲,「弩箭射!」
一陣急促的梆子聲響起,一千把弩箭發出一片卡卡聲,弩機撞擊,一千支弩箭呼嘯射出,如密集的雨點,疾速射向狂奔而來的騎兵,強勁的箭矢射透了兩層皮甲,慘叫聲驟起,戰馬慘嘶,翻滾倒地,騎兵也紛紛中箭,從馬上栽落,衝在最前面的三百餘名死傷大半。
但強大的弩箭依舊難以阻擋羯人的鐵騎,後面的騎兵衝殺而來,踩踏著滿地屍體,繼續向缺口處猛衝,瞬間便衝到五十步外,馬岱毫不驚慌,冷冷下令道:「弓箭射擊!」
戰鼓聲驟然敲響,這是弓箭的射擊指令,五百把弓箭刷地舉起,長箭指向奔馳而來的敵軍騎兵,五百支箭幾乎同時脫弦而出,劃出一道道強勁的直線,直取敵騎,五十步內的騎弓疾射,速度無以倫比,霎時間又是近兩百餘名羯胡騎兵慘叫倒地,後面的戰馬被絆倒,騎兵從馬上翻滾落地,在距離城牆五十步內亂作一團,
對於聲勢浩大的兩千騎兵,近五百人的損失還是使他們的衝擊氣勢遭到了重挫,開始有騎兵準備調頭返回,但石鞣再次吹響了進攻的號角,連續吹響,就彷彿巫師的**之術,羯胡騎兵再次士氣振作,繼續縱馬疾奔。
這是羯人一個特有的傳統,如果是在戰場上英勇陣亡,他們的妻子兒女都會受到族人的厚待,相反,如果臨戰逃脫,他的妻兒則會飽受歧視,財產也會被族人奪走,分給別人。
正因為如此,羯胡作戰格外勇猛,同時也異常殘暴,從不留俘,在號角聲的警告之下,騎兵的氣勢再次變得猛烈,不顧一切地向城牆缺口衝去,但迎接他們卻是上千桿鋒利的密集矛刺,充在前面的騎兵已經無法停步,眼睜睜地望著矛刺越來越近,騎兵們都絕望地慘叫起來。
在一片慘叫聲中,鋒利的矛尖刺穿了戰馬,刺穿了騎兵的胸膛,空氣中血霧瀰漫,數百名羯胡騎兵當場慘死,迅速形成了一道丈許高的屍牆。
緊接著弓箭和弩箭又再次密集射來,後面的僥倖逃脫矛刺的騎兵卻難逃箭矢的無情射擊,紛紛倒地,不少受傷士兵企圖爬起,卻被強勁的箭矢射穿身體,釘死在地上,剩餘騎兵皆嚇得魂飛魄散,不顧一切地掉頭奔逃,如潮水般撤退,僅僅一次攻擊,兩千羯胡騎兵便傷亡過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