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瑜居然來了,這在陸俊的意料之中,他起身對其他幾人道:「你們繼續談,我去見見他再回來。」
說完,他轉身向堂外走去,這時,陸績在背後提醒道:「兄長,孫瑜恐怕是來挑明態度了。」
陸俊笑著點了點頭,「我也明白,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應對他。」
陸俊快步向前面的貴客堂走去,心中卻在盤算如何應對孫瑜,就在剛才,他的心態發生了重大變化,從原來支持孫紹變成了決定投靠劉璟,這個巨大的立場轉變,使陸俊也必須要考慮陸家的命運前程了,眼前的孫瑜他不能得罪,但他又不想陷得太深,他在考慮怎麼才能保持一個平衡。
走上貴客堂台階,只見孫瑜坐在堂內低頭喝茶,顯得心事忡忡,陸俊也曾經繼承父親之志出任廬江太守,很有官場眼光,善於察言觀色,他見孫瑜滿腹心事,便知道他是求自己,他心中稍鬆了口氣,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從容把握立場了。
「呵呵!讓孫將軍久等了。」陸俊走進貴客堂爽朗地笑道。
孫瑜連忙起身行禮道:「因為有急事,所以事先沒有相約,請家主見諒。」
陸俊點點頭,一擺手道:「請坐!」
兩人分賓主落座,孫瑜歎息一聲道:「現在的江東亂象,想必陸家主也知道了。」
「現在江東確實很亂,恐怕這也是孫權始料不及之事,他若再不回來,恐怕建業城就保不住了。」
「有那麼嚴重嗎?」孫瑜吃了一驚問道。
陸俊淡淡一笑,「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次輿論突然而來,像暴風驟雨般猛烈,短短幾天,整個江東就被憤怒吞沒了,如果說背後沒有人指使操縱,孫將軍相信嗎?」
孫瑜點點頭,「這必然是孫賁所為,而且添油加醋,據我們得到的情報,江東軍沒有全軍覆沒,大概損失了六萬人,另外還有三萬多戰俘在漢軍手中,沒有意外的話,劉璟會將他們放回來,以收攏江東人心,這樣前後算起來,實際上只損失了兩萬多人,去被孫賁渲染為全軍覆沒,人頭堆成山,民眾也容易受愚弄,讓他最終輕易得逞。」
「怎麼,孫賁已經自立了嗎?」陸俊忽然聽懂看孫瑜的言外之意。
孫瑜無奈地歎了口氣,「孫賁已經自立,自封為吳侯,成立新的江東政權,他大規模募兵,現在他的兵力已達四萬人,而我們手中只有一萬餘人,一旦孫賁軍隊北上,我們該如何應對?」
「孫賁的四萬軍隊,一大半都是新募之兵,未經訓練,真正能作戰的軍隊也就兩萬人,而孫將軍手中的一萬餘人,也能抵達對方,但問題不在這裡,難道孫賁一定要攻滅孫將軍的軍隊嗎?」
「除非我們投降他,增強他的實力,而且不能再自立,否則他很快就會進攻餘杭一帶,畢竟一山不容二虎。」孫瑜的語氣變得沉重。
陸俊頓時明白了孫瑜的憂心所在,他擔心敵不過孫賁,可投降又不甘心,所以他才左右為難,陸俊微微一笑道:「孫將軍就明說吧!需要陸家做什麼?」
孫瑜嘴唇動了動,低聲道:「我得到了最新消息,陸遜被交州軍交給了劉璟,能不能請陸家聯繫陸遜,請漢軍進入江東,從西面支援我們。」
陸俊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孫瑜是希望得到漢軍的支持,陸立是漢王妃姑父,陸遜又身在漢軍,孫瑜此時焦頭爛額,想得到劉璟的支持,只能請陸家幫忙,這讓他心中驀地一鬆,他緩緩搖頭又道:「陸遜只是被交州軍交給了漢軍,他未必會投降劉璟,只是身陷漢軍而已,恐怕陸家幫不了這個忙。」
「這個我知道,但陸家和漢王妃有姻親關係,就沖這一點,劉璟也會善待陸遜,況且陸立不也回來了嗎?家主就不要太自謙了。」
孫瑜認定陸家和劉璟暗中有往來,不管陸遜有沒有投降劉璟,但劉璟一定會給陸家的面子。
陸俊也只是說說而已,他也願意牽這根線,陸俊想了想道:「就怕時間上來不及。」
孫瑜見陸俊鬆了口,心中暗喜,他知道孫賁是得到了曹操的支持,如果自己能得到劉璟支持,那麼他也有勝算了,他相信劉璟願意幫助自己,關鍵是要找一個可靠的中間人,陸家無疑最適合。
孫瑜連忙道:「可以用鴿信聯繫,再說孫賁需要訓練士兵,一時不會大舉北上,而且我們也能抵擋孫賁軍隊一陣子,時間上應該來得及,關鍵是此事事關重大,希望家主能夠保密,除你我之外,不能讓第三人知曉。」
陸俊點了點頭,「我可以盡力一試,但不能保證,不過請孫將軍放心,我是知道分寸之人,此事絕對保密!」
孫權的船隊已經過了濡須口,數百艘大船正浩浩蕩蕩返回建業,此時孫權心急如焚,他得到了情報,曹操屯兵八萬在濡須口,虎視江東,而建業只有兩萬軍隊,如果孫賁在會稽郡造反,引曹軍入江東,裡應外合,江東的孫氏基業就完了。
船艙內,孫權背著手來回踱步,桌上放著一份情報,是南岸蕪湖的情報點送來的鴿信,江東各地發生了暴亂,官衙被毀,縣令被殺,雖然還沒有孫賁的消息,但孫權知道,現在就是孫賁造反的良機,還有吳郡孫瑜,他們也會趁機發難。
現在江東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他該怎麼辦?孫權心亂如麻,想不到任何解決的辦法。
這時,船艙外傳來張昭的聲音,「吳侯,老臣求見!」
孫權連忙開了門,一把抓住張昭手腕,將他拉了進來,又將情報遞給他,用一種哀求的語氣道:「子布,我現在該如何是好?」
張昭打開情報看了看,他也暗暗吃了一驚,形勢居然這麼混亂了,不過張昭畢竟經驗豐富,他很冷靜,沒有慌亂,他便對孫權道:「吳侯的當務之急是要冷靜下來,著急於事無補,反而會自亂陣腳,有機會也會把握不住。」
張昭的話儼如一盆冰水迎頭潑下,孫權深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軍師說得不錯,我是該冷靜下來。」
張昭走到沙盤前,凝視著沙盤,他指了指濡須口道:「曹操就駐兵在這裡,我們一個時辰前剛剛經過,卻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我就有點想不通,曹操為何不趁我們回來之前,勾結孫賁攻打建業,裡外夾擊,便可一舉滅了江東,為何他遲遲不動手?」
孫權也冷靜下來,張昭的話讓他也感到奇怪,是啊!明明有機會滅了江東,為何曹操不抓住?他沉吟一下道:「難道曹操是想等我們軍隊回到江東,一鼓作氣,將我們全殲,再佔領江東嗎?」
張昭搖了搖頭道:「剛開始我也是這樣考慮,但我覺得不是這個原因,我想真正的原因是曹操忌憚劉璟,才沒有搶先動手。」
「劉璟嗎?」孫權眉頭皺成一團,好像是這麼回事,但又感覺似乎哪裡有點不靠譜。
張昭用木桿指了指長江,緩緩道:「我們現在在大江之上,對荊州的情報不明,但曹操在陸地,他應該及時獲得荊州情報,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或許劉璟已經擊潰了交州軍,現在漢軍主力戰船也正前往江東的途中,所以曹操投鼠忌器,不敢對江東輕舉妄動,畢竟漢軍牽涉進來,局勢就變複雜了,曹軍就很可能吞得了江東,卻嚥不下去,最後白白給劉璟做了嫁衣,曹操一定是忌憚這一點,所以才按兵不動。」
孫權點了點頭,張昭的最後一句話說到根本上了,曹操不是不想吞併江東,而是他不想白白給劉璟做了嫁衣,想到這,孫權心中頓時燃起一線希望,急忙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或許還有希望。」
張昭微微一笑說:「這就是我想勸吳侯的話,如果曹操和劉璟誰也吞不掉江東,那麼他們寧可江東維持一種平衡,這種平衡絕不會一家獨大,我想應該是一種分裂狀態,至於是兩家對峙,還是三家分吳,我不好說,但至少我們還有重新統一江東的希望。」
孫權稍稍鬆了一口氣,但他心中又變得沉重起來,就算是江東分裂,他也難以接受,他有何面目再去見父兄?孫權長歎一聲道:「我真的無能,沒有能繼承父兄的基業,以導致了今天的局面,父親在天之靈也不會饒我!」
張昭連忙勸說孫權,「吳侯不必自責,這是因為有了劉璟,才使江東失去了西擴的機會,幾次西擴失敗,最終導致今天的被動,不僅是吳侯,曹操何嘗不是如此,劉璟的強勢北上,曹軍日漸衰敗,當年戰勝袁本初的強盛曹軍到哪裡去了?」
兩人的心情都沉重起來,誰也不想說話,就在這時,船艙外面有人大喊道:「吳侯,有一艘小船到來,好像是曹軍的船隻,上面插著曹軍戰旗。」
孫權一怔,這是怎麼回事?張昭卻冷冷道:「曹操這是要給吳侯挖陷阱了。」
不多時,一艘五百石的小船靠近了孫權坐船,船上一名文士拱手道:「在下劉曄,是曹丞相帳下主簿,奉曹丞相之命,前來面見吳侯,有要事相商。」
早已士兵去稟報孫權,片刻士兵回來,拋下了一條軟梯,「吳侯請劉先生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