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苞率領兩千士兵一路向北追趕,倒並不是他想截斷牛車發財,而是他心中要賭一口氣,他一心想立下大功,截下這支後勤車隊,給荊州軍沉重一擊。
這樣便可讓吳懿知道,自己並不是他想打壓就可以打壓,讓張任給他撐腰,給吳懿一記響亮的耳光。
立功心切之下,泠苞忘記了危險,一心追趕荊州軍的後勤輜重隊,他被立功的渴望沖昏了頭腦,全然忘記了黃忠的軍隊。
過了武陽縣,又進入了延綿不斷的山脈丘陵地帶,這一條山脈就叫做彭山,傳說是彭祖的埋骨之地,山脈寬數十里,走出丘陵地帶,前方便是一望無際的蜀中平原,山脈中溝壑縱橫,有不少巨大的峽谷。
泠苞苞率領軍隊在山勢起伏的丘陵中沿著官道疾奔,這是一條廢棄的官道,雖然長滿雜草,但依舊可以行走牛車,兩邊是低矮的丘陵和茂密的森林,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清冷孤寂。
隊伍追出二十幾里,漸漸地,在月光照耀之下,他們看到了前方的牛車,正轟隆隆向北而行,塵土飛揚,泠苞大喜,喝令道:「追上牛車!」
士兵們爭先恐後奮勇追趕,離牛車越來越近,就在這時,兩邊樹林內一聲梆子響,密集的箭矢從樹林中射出,泠苞軍隊措不及防,紛紛慘叫倒地,只片刻間便倒下了一大片,這時火光四起,從樹林中衝出一支軍隊,為首大將正是黃忠,他大喝一聲:「賊將,拿命來!」
泠苞嚇得魂飛魄散,調頭便逃,他們的士兵們也被偷襲射來的冷箭和敵軍的埋伏嚇得魂飛魄散,不等他下令,便爭先恐後地向回奔逃。
這時,伏兵從兩邊殺來,截斷了逃兵去路,益州軍無心抵抗,紛紛跪地投降,哀求聲響成一片。
泠苞馬快,率先衝過了伏兵包圍,帶著數百人向武陽城方向奔逃,可剛跑出不到兩里,前方火光四起,又一支軍隊攔住了去路。
泠苞勒住戰馬,四下尋找逃路,他發現不僅是前方,前後左右都衝出了伏兵,足有數千人將他們團團包圍。
這時嚴顏從隊伍中出來,對他厲聲大喊道:「泠將軍,連老夫都降了荊州,你此時不降,還待何時?」
泠苞走投無路,又思量吳懿待自己刻薄,何必再為劉循賣命,他不由長歎一聲,翻身下馬,匍匐在道邊投降。
主將既降,士兵們也紛紛丟棄兵器投降,這一次伏擊,黃忠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敵將泠苞擒拿歸降
泠苞率軍去追趕荊州軍輜重,鄧賢在城中坐立不安,雖然他心中恨泠苞不聽自己將令,但泠苞畢竟是張任心腹之將,他若出事,自己也不好向張任交代。
鄧賢便派人去城外打探消息,並沒有探到大隊敵軍北上的情報,這讓他一顆心微微放下。
三更時分,鄧賢剛剛入睡,便被一陣敲門聲驚醒,有士兵在外稟報道:「啟稟將軍,泠將軍回來了,趕來無數牛車!」
鄧賢大喜,急忙披上盔甲便向北城跑去,他跑上城探頭向下張望,只見城下燈火通明,士兵們手執火把,趕著上千輛牛車,為首大將正是泠苞。
泠苞見鄧賢出來,得意地大笑道:「鄧將軍,我滿載而歸,可都是好東西,我可以分給你一部分。」
說完,他掀開一輛牛車上的油布,城頭士兵頓時一片驚呼,只見在火光下,牛車上滿載著黃澄澄的銅錢,一枚枚銅錢都閃爍著耀眼的金屬光澤,一連十幾輛牛車都是上好銅錢,映照得人的眼睛都紅了。
鄧賢心中暗暗鄙視泠苞,不過這麼多銅錢,正好可以用來犒賞士兵,他當即下令:「開城!」
城門吱嘎嘎開啟,吊橋放下,泠苞命令士兵和牛車先進城,一隊隊士兵押搜送著牛車向城內走去。
當牛車還有最後百餘輛時,忽然停了下來,鄧賢眉頭一皺,又探身出去大喊:「怎麼還不進城,磨蹭什麼?」
忽然一名士兵指著不遠處大喊:「將軍,有敵情!」
只見黑暗中殺出了密集的士兵,馬蹄聲響起,一員大將正率領無數士兵向城門殺來,鄧賢大吃一驚,連聲喊道:「速關閉城門!關閉城門!」
城門處被牛車堵死了,吊橋拉不起,城門也關閉不上,就在這時,城內忽然響起一片喊殺聲,鄧賢猛地回頭,只聽一名親兵大喊:「泠將軍造反了,他的士兵都造反了。」
鄧賢頭腦裡『嗡!』他忽然明白了,泠苞去追趕牛車,這中間必然發生了變故,泠苞投降了荊州軍又前來騙城,他一連後退幾步,無力地坐在城頭上,心中萬念皆灰,他很清楚,武陽城完了。
這便是司馬懿騙城之計,他算準了吳懿不會將重兵放在武陽縣,只要吳懿大軍一走,他們便可以實施騙城之計。
誘引城中守軍追趕牛車是其中一計,如果此計不成功,司馬懿還有第二計,那就是丟幾百輛牛車在路旁,等城中守軍將牛車趕入城時,伏兵突襲,這時牛車必然會堵住城門,進退不得,伏兵便可趁機奪城。
只是泠苞立功心切,不用使第二計,他便中了第一計,帶領荊州軍騙取了武陽城。
戰鬥沒有什麼懸念,益州士兵們紛紛投降,鄧賢想從西門逃跑,被西門守軍抓住,押解來獻功。
臨時營帳內,黃忠命人重賞了抓捕鄧賢的士兵,這才對鄧賢笑道:「鄧將軍可願意投降?」
鄧賢低頭不語,黃忠又勸道:「鄧將軍也是巴人,怎會不知劉州牧為保護巴人殺盡蠻夷之兵,連鄧將軍的父母親人也得到了庇護,俗話說鳥擇良木而棲,就算鄧將軍不想感恩,也應該知道投降劉州牧才是明智之策,何必為兄弟殘殺的劉循賣命,死守即將覆滅的成都?」
每一句話都擊中鄧賢的心坎,他想到巴人對劉璟的感恩,如何能不動心,又想到劉循名不正言不順,大敵當前還要兄弟相殘,這樣的主公真的不值得他效忠。
鄧賢歎息一聲,單膝跪下,高高抱拳道:「鄧賢願投降荊州,為劉荊州效命!」
黃忠大喜,連忙扶起鄧賢,「我早知道鄧將軍是正直之人,我向將軍保證,劉州牧絕不會虧待了將軍。」
鄧賢又施一禮,「多謝黃老將軍。」
這時,一名士兵進帳對黃忠低語幾句,黃忠一怔,「怎麼會這樣?」
「請問老將軍,出了什麼事?」鄧賢有些不安地問道。
黃忠歎息一聲,「姜太守不肯投降,全家服毒自盡了!」
鄧賢黯然,半晌道:「我和姜太守素有交情,請老將軍准我安葬他們。」
黃忠點點頭,「可以太守之禮厚葬!」
黃忠整頓降卒兩天,隨即按照劉璟的命令,任命鄧芝為犍為太守,並給他兩千士兵,這才和嚴顏率領大軍繼續北上
成都,劉璟率領六萬荊州主力大軍已經抵達了這座巴蜀第一大城,戰船停滿了岷江,荊州軍在城池以西兩里外的曠野裡築起了軍營,荊州軍並不急於攻城,劉璟是希望用巨大的壓力迫使劉循投降。
就在劉璟率軍隊到來之時,蜀郡丞許靖先一步投降了劉璟,城池不遠處,劉璟在數百名親衛和十幾名將領的護衛下,沿著城池巡視。
成都城不愧是巴蜀第一城,城牆高大堅固,城頭寬闊,可以跑馬,有射孔、探視孔和投石滑道,且修建有馬面,四周有護城河,寬約四丈,是劉璟所見過最寬的護城河,用普通木板還無法搭建。
不過這卻難不倒劉璟,因為護城河與外河相連,船隻便可以駛入護城河,可以迅速搭建浮橋,而且護城河修得很寬,反而留下了一個漏洞。
「護城河有多深?」劉璟笑問許靖道。
許靖年約六十歲,早年與從弟許邵一起以品評人物而聞名於世,他在朝廷資格極老,在亂世中顛沛流離,投過王朗、去過交州,最後來到益州,曾出任巴郡太守,因被巴蜀本土系排擠而漸漸被劉璋冷落,出任蜀郡丞也是一介閒職。
但劉璟對他卻頗為敬重,表現出了將重用他的姿態,這便使許靖有一種老驥伏櫪的振奮,他連忙回答道:「今年春天才清理過淤泥,深約一丈。」
「一丈!」
這個回答讓劉璟頗為滿意,他揚起馬鞭又一指不遠處連接護城河的另一條天然河流問道:「請問郡丞,那條河流何名?」
許靖連忙又抱拳道:「此河名錦河,貫穿全城,直通岷江,入城處修建有水門。」
劉璟點點頭,催馬來到錦河旁,仔細打量這條河流,和護城河一樣,寬約四五丈,應該是向北流入岷江,他隨即命親兵道:「試試水深!」
幾名親兵用長矛探試水深,稟報道:「水深超過一丈,約一丈二三。」
劉璟笑了笑又問許靖:「另一端入口處可有水門?」
「回稟州牧,這裡是城北,在城東也有一座水門。」
劉璟對水門瞭解極深,他知道水門的弱點,他探身瞇起眼向水門內望去,透過鐵柵門隱隱可以看見裡面的甕城,竟和柴桑水城結構完全一樣,他不由笑了起來,「難道這和柴桑是同一個人修建的嗎?」
城頭上,劉循正扶著城頭注視遠處的劉璟,相距不過百餘步,隨心所欲地觀察城池,指東問西,就這樣肆無忌憚地挑釁他,使劉循臉色鐵青,他回頭問道:「用箭可射他否?」
侍衛們都搖頭,「公子,他的距離正好在弓弩射程之外,恐怕難以射到。」
這時,張任冷冷道:「別人不行,但我可以!」
他摘下自己的三石硬弓,從後背箭壺中抽出一支箭,張弓搭箭,猛地拉開弦,弓弦如滿月,他瞇眼瞄準了劉璟,弦一鬆,一支力道強勁的狼牙箭閃電般向劉璟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