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距離新野並不遠,只有百餘里路程,朝發夕可至,但文聘為人謹慎,在距離新野縣還是三十里時下令駐營。
這一帶是比水西岸,四周是低緩的土丘,視野開闊,遠處十幾里外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這是紮營的要素,要有水源,四野開闊,地勢平坦,加上文聘一絲不苟,一萬軍隊安營紮寨,忙碌了整整一個時辰,一座佔地數百畝的大營才安扎完成。
大營最中心是糧倉軍資,然後是數百頂大帳軍營,輜重車輛在大營外面包圍一圈,又有二十萬支長矛圍在最外,長矛斜插在土地上,銳利的矛尖對外。
不僅如此,還在比較容易被騎兵衝鋒處撒上了數萬顆鐵蒺藜,這也是對付騎兵的利器,另外大營四角搭建八座哨塔,可以眺望數里,四面八方戒備森嚴。
文聘年約三十歲,原本只是一名低級軍官,武藝高強,喜讀兵書,文武雙全,在一次征討交州的戰役中率三百人擊敗數千敵軍進攻,脫穎而出,被蔡瑁看中,推薦給了劉表。
劉表也十分欣賞他的武藝和韜略,提拔他為軍侯,不久又升為牙將,五年後逐漸被提升為校尉,成為荊州六大名將之一,率兩萬軍鎮守漢水以北。
文聘治軍嚴厲,同時又愛兵如子,為人光明正大,所以深受荊州士卒愛戴,他和黃忠、王威一樣,是荊州軍中威望最高的大將之一。
文聘因感於蔡瑁知遇之恩,在四年前收蔡瑁之侄蔡進為徒,一度被認為是蔡氏一黨,不過文聘和張允有私仇,更重要是他支持長子劉琦,而蔡氏則開始偏向次子劉琮。
所以文聘已漸漸和蔡氏分道揚鑣,再加上文聘是南陽人,和黃忠關係極為密切,而南陽黃氏又和蒯氏結黨。
儘管其中並無必然的因果關係,但文聘確實開始偏向蒯越,這次他為北征主將,就是蒯越一力推薦。
軍營內,文聘帶領十幾名將領視察紮營情況,他為人嚴謹,很多事他都要親力親為。
走到西南角的哨塔旁,文聘打量一下哨塔的搭建,四周挖有防護溝,沒有任何偷工減料,他點點頭,還算滿意。
「將軍,要上去嗎?」一名將領問道。
文聘沒有說話,直接攀著軟梯向哨塔上爬去,哨塔上有兩名哨兵,各守一側,一旦發現異常情況,就會敲鐘示警,在哨塔上掛了一口鑄鐵鐘,劇烈敲響,聲音可傳數里。
「有什麼情況嗎?」文聘見兩名哨兵似乎有話要說,便問道。
「回稟大帥,剛才我們好像看見了曹軍斥候。」
一名哨兵指向西南方,「就在一里外發現。」
文聘臉一沉,走上前凝神向西南方向望去,西南方向十幾里外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延綿百餘里。
目距所及,低緩的土丘起伏,此時已是黃昏,血紅的夕陽掛在森林上方,將最後一點餘暉灑向大地,使森林和曠野染上了一層瑰麗的金色。
就在這時,幾名騎兵出現在一座土丘上,相距大營一里左右,正遠遠向大營眺望,文聘一眼看出,就是曹軍斥候。
文聘頓時勃然大怒,他分明向四周派出幾支巡哨,為何沒有攔截住曹軍斥候。
「鄧武何在?」
文聘回頭大喝一聲,一名年輕將領應聲下拜,「卑職在!」
「你率三百騎兵火速包圍曹軍斥候,若讓他們逃脫,你提頭來見!」
「遵命!」
牙將鄧武飛奔而去,片刻,一支三百人騎兵衝出營門,向曹軍斥候包抄而去。
但文聘餘怒未消,他又喝令道:「將負責西南方的巡哨首領給我抓來,嚴懲不殆!」
劉璟的五百人屬於毒莉曲部,負責保護糧草安全,直接由裨將蔡中統領,蔡中雖然和劉璟有私仇,不過一路而來並沒有表現出仇怨,反而對他關照有加。
在撥付營帳時,蔡中也特地給了他們三十頂上好的營帳,別的士兵是三十人一頂大帳,但劉璟這裡卻是二十人一帳。
並且在糧米肉食上,也比其他士兵優厚一點,這讓劉璟有些詫異,難道蔡中想和自己捐棄前嫌不成?
但憑他對蔡中的瞭解,他又覺得不太可能,蔡中或許是另有所圖,所以他也沒有任何表態,靜觀其變。
夕陽西下,天色昏明,劉璟的五百手下正聚在一起吃飯,笑語喧天,格外熱鬧,不時可以看見劉虎胖大的身軀擠在士兵堆中搶菜,士兵們也不讓他,吵嚷成一團。
這時,劉璟忽然看見數十步外,一名軍官被五花大綁而來,向前方的中軍大帳而去,這名將領看軍服只是一名低級軍官,但身材魁梧,相貌堂堂,雖被捆綁,但抬著頭,毫不沮喪,頗有幾分氣勢。
劉璟暗忖:『不知此人犯了什麼軍規,竟然被綁縛而至,看樣子倒是挺威武。』
他立刻吩咐一名手下,「去打聽一下,那邊出了什麼事,為何抓人?」
士兵飛奔而去,不多時回來稟報:「軍侯,此人是名巡哨屯長,聽說他在巡哨的範圍內發現了曹軍斥候,文帥大怒,抓來他問罪,聽說這種失職可能會被處斬。」
劉璟點點頭,原來是這麼回事,此人相貌堂堂,殺了倒是可惜了,劉璟雖這麼想,但他卻不想多事,文聘治軍嚴厲,軍法如山。
他轉身要走,這時身後士兵又道:「聽說此人叫魏延,武藝倒不錯。」
『魏延!』
劉璟霍地轉身,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又問一遍,「他叫什麼?」
士兵撓撓頭,「他叫魏延,很多人都認識他,人緣不好,得罪了不少人」
士兵的話沒有說完,劉璟便向中軍大帳飛奔而去,開玩笑啊!這是魏延,三國名將,竟然要被處斬了。
劉璟知道荊州人才濟濟,但主要重文者較多,名將偏少,出名之人,如黃忠、甘寧、文聘、魏延,其實王威和黃祖也不錯,不像演義上那般窩囊。
這些名將都已先後出現,惟獨魏延卻遲遲未露面,劉璟也曾托人打聽,但沒有消息,他有點懷疑魏延或許並不在荊州,可魏延是義陽人,義陽確實又屬於荊州。
就在劉璟遲遲找不到此人時,沒想到竟在一個最無法料到時刻,魏延出現了,而且一出現就身陷危機,竟要被文聘處斬。
劉璟心急火燎,向文聘帥帳疾速飛奔,唯恐遲一步,魏延就人頭落地。
魏延若死了,誰幫他打江山去
帥帳內,文聘臉色鐵青,儘管鄧武率騎兵全力圍剿,七名曹軍斥候還是逃走了兩人,他的軍機就由此洩露了,令他怒不可遏。
文聘重重一拍帥案,呵斥道:「巡哨不嚴,致使曹軍斥候靠近大帳,你可知罪!」
這是文聘的一個特點,哪怕是要殺一個小兵,他也要公示原因,身犯何條軍規。
尤其這次北伐,意義重大,他第一次論罪懲處,當然要讓對方知罪,讓三軍心服口服。
魏延渾身捆綁,單膝跪在地上,他今年已經二十九歲,在荊州從軍七年,從征戰交州到攻打長沙,立下纍纍戰功。
但和別人不同的是,別人立功是為了升職,他立功卻是抵罪,魏延為人驕傲,常常出言不遜,屢屢得罪上司,各種小鞋也從不離腳。
每次立功,就會出現各種麻煩來抵消他的功勞,儘管如此,魏延也不肯改變他的性格,他就像一隻混跡在野雞群中的落魄鳳凰,難有出頭之日,從軍七年,和他一起從軍的人已升為軍侯牙將,而他還是一個小小的屯長。
魏延不肯低下頭,昂然道:「我雖失職,卻是有原因,我只帶了二十名弟兄,卻要負責三十里範圍,尤其西南面森林密佈,離軍營最近一片森林只有八里,曹軍斥候就是從這片森林出來,可是完全監控這片森林至少需要三十人,就算我們別處不管,全部盯在這裡,人數也不夠,大帥為何不問這個原因?」
「我只看結果,你帶十個人去也好,帶一百人去也罷,這些都是你自己之事,我不管,但曹軍斥候在你的巡哨範圍內出現,你不擔罪,誰來擔罪?」
文聘越說越怒,最後他一拍桌子,「推出去斬了!」
幾名刀斧手擁著魏延向外走去,魏延回頭大喊:「派兵人並不是我,為何要我擔責,元帥,你處罰不公!」
文聘眼睛瞇了起來,一個小小的屯長,不求饒命,竟然敢指責自己不公,當真是活膩了。
魏延被推出大帳,被強行按跪在地上,一名刀斧手將鋒利砍刀高高舉起,對準了魏延的脖子。
魏延閉上了眼睛,低聲歎息,「想不到我魏延竟死在此處。」
這就此時,遠方傳來大喊:「刀下留人!」
只見一人飛奔而至,不少士兵都認識,竟然是璟公子,刀斧手遲疑一下,這一刀沒有劈下去。
劉璟驚得心都快跳出來,只差一點點,魏延便人頭落地。
「且慢動手,我去向主帥求情,如不行,再殺不遲!」
刀斧手放下刀,魏延長長鬆了口氣,他也沒想到,居然會有人來救他。
不等他看清是誰,劉璟已快步走進大帳,單膝跪下見禮,「卑職劉璟參見文帥!」
今天有名書友談到跪拜之禮,老高簡單說兩句,唐宋以前,人們是跪坐,沒有椅子,所以站著行禮,就是居高臨下,給人壓迫感,顯得有點無禮,而行拜禮其實是一種平等禮,和對方一樣坐姿。
所以跪拜禮一般是室內行,而在野外,也大多是躬身禮。
而宋以後,椅子普及,這時已經沒有了跪坐,那麼官場上再行跪拜禮,就已經變味了,變成了一種以下仰上的奴才禮。
所以這其實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禮節,雖然姿勢一樣,但含義完全不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