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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今夜。
仍是趙正。
所不同的,是趙正所處的地點。
經過一番連夜趕路,他已經抵達了小五通專門跟買家交易的特殊地點,這裡位於荒郊野外,表面看不出什麼門道,唯獨有一個五通神廟祀做為標記。
這小小的五通神廟祀是交易地點,同時也是傳遞消息的地點,若是有誰想要從小五通手中買人,就得將要求寫在紙上,然後放在五通神廟祀裡面。小五通定期會來檢查廟祀,若是發現了買家留下的紙條,就會按照要求去準備女人,並定下交易日期。
黑夜裡,那尊鍍著油漆的五通神塑像兩眼閃著寒光,猶如活物一般,令人觀之心悸。
這小小的廟祀面前,有過多少樁齷齪的交易?
僅僅是今夜,便有著七名女子被販賣出去,不知所蹤,以前被販賣出去的女子,不知道又會有多少,只怕連小五通自己都數不過來。
這些女子輕則被賣到妓院老鴇手中,重則淪落到葉知秋師徒手中,前者尚能留下一口氣,後者連命都會丟掉。
只可惜,趙正棋差一招,晚了一步,沒能趕在交易之前來此。現在交易雙方都已經離去,也不知到了何方,空餘一地痕跡。
昭麗公主在不在七名女子之中?買家是不是葉知秋師徒?七名女子被帶到了哪裡?小五通又跑到了哪裡?
這些問題對於現在的趙正來說,還是一個未知數,想要獲得答案,就得親手進行調查。好在這對於他來說,還不是什麼難事。
地上有著很多車輪印以及腳印痕跡,其中有新有舊,只要眼力夠好,還是可以分辨出來的。而且這裡人跡罕至,並不在官道上。除了小五通做人販交易之外,不會有特意跑到這裡。
沒用多久,趙正便找出了兩排特殊的車輪印,其中一排由北至南,另一排由南至北。
拜龍縣位於此地北方,鑒於此點,由北至南的車輪印應該是小五通駕車所留下的。這條車輪印很深。這意味著馬車很重——足足載著八個大活人,馬車當然會重了!
另外一條由南至北的車輪印,就應該是買家留下來的了,這條車輪印同樣很深,表明買家已將七名女子載走了。
循著車輪印便能追蹤到這兩伙人,現在擺在趙正面前的問題是應該追蹤哪條車輪印。追蹤由北至南的車輪印,應該能夠追蹤到小五通,追蹤由南至北的車輪印,應該能夠追蹤到買家。
略一思量,趙正最後還是做出了先追蹤買家的決定,如果還來得及的話,他或許能夠將馬車截下來。救出那七名女子,救人如救火,還是這個更加緊急一些。至於追蹤小五通的事情,可以暫時放一放。
「就這麼定了。」趙正打定主意,雙目一凜,追尋著地上那條很新的車輪印,施展出絕頂輕功,一路飛馳前進。
以他現如今的修為。若是全力飛馳,速度是相當快的,甚至要遠遠超過千里馬。可現在他得追尋地上的車輪印,不能全速前進,導致速度大打折扣,慢了不少。
車輪印從荒山野嶺一直延伸到了一條官道上,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畢竟官道路途平坦,買家肯定會選擇在這條路上前進。
官道上車輪印相對凌亂,令得追蹤難度加大不少,趙正只能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條特定的車輪印。生怕有所遺漏。
如此追蹤了兩刻鐘之後,終於有所收穫,前方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跟吱呀聲,聲音令得趙正精神一震,猛地加快了速度。
隨著這番加速,一輛馬車的蹤影漸漸浮現在了趙正眼前,並逐漸變大。馬車前面掛著兩盞燈,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一路慢馳而行。他盡量壓制著身上所發出的聲音,免得驚動車伕,悄然接近了馬車。
從馬車內部,依稀傳出了數人的呼吸聲,由於夾雜著車輪轉動的雜音,無法聽出到底有多少人,但至少也在五人以上,很可能就是被賣的七名女子。
趙正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一路飛到了馬車頂部,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上面,腳底板暗生粘勁,牢牢固定在了上面。他探出頭去,望向了車身前面的駕車之人,從背影上看,這是一名青年男子,其他的就看不出來了。
本著先下手為強的至理,趙正提前發難,凌空跳到了車伕頭頂,探出手來,隨手一甩,施展出袖裡乾坤的點穴功夫,將車伕後背上的穴位給點住了。這一手極為順利,沒有受到絲毫阻礙。
車伕立即昏了過去,趴著向前栽倒,手中緊握著的韁繩也隨之鬆開了。
趙正趕在馬車失控之前落了下來,把韁繩一把抓住,穩住前面仍在跑動著的馬匹,並將昏迷過去的車伕也給抓住了。這番偷襲未免太過順利,反而讓他感覺有些不安起來。他定睛望向了車伕的臉,發現是一名陌生男子,頭腦中毫無印象。一見這是陌生男子,他心中的不安隨即放大了不少。
「吁!」
趙正喝停馬匹,拉住手中韁繩,回身撩開了窗簾,定睛向車廂內望去。
車廂之內,有著數人擠在裡面,其中有老有少,老的六十上下,是名老頭子,少的也就五歲左右,還是孩子,這似乎是一大家子正在趕路,擠在了同一輛馬車裡。
「糟糕,這根本不是買走那些女子的馬車。」趙正大感失望,放下了窗簾,點開了車伕身上的穴道,一點腳跳離了馬車,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車伕悠悠醒來,不明所以,還當自己打瞌睡了,揉揉眼睛之後,催動馬匹,繼續上路。
趙正回到了之前的路上,找到了買家的車輪印,繼續沿路追蹤,很快便調整回了心態,並未因為剛才的失利而氣餒。
一晃一個時辰過去了,趙正仍未能追上買家的馬車。倒是有了其他收穫。
車輪印一直延伸到了一座城鎮內,這城鎮跟拜龍縣一樣也是個大縣城,名為「南門縣」。儘管城門前面有著許多凌亂的車輪印,可仍然難不住趙正的眼睛,他可以百分百肯定,買家的馬車一定是駛進了這裡。
趙正停在了南門縣門前,皺眉看著面前緊閉的大門。夜裡城門總是要關閉的,可車輪印卻在這裡消失了。這意味著,馬車行駛到這裡之後,車伕動用武功托住了馬車,生生跳進了城裡!
這城牆足有一丈高,能托著馬匹跟馬車一起跳入城內。可見車伕武功不低。
更讓趙正在意的是,這座縣城正是葉知秋師徒的老巢!
葉知秋師徒在縣內有一座很大的宅子,兩人表面上住在這裡,但其實只是個偽裝而已,宅子下面修建的地宮才是兩人的真正住所,裡面面積頗大,隔音效果絕佳。專門用於關押那些用於師徒兩人修煉邪功用的女子。
買家的馬車是在這裡消失的,而這裡又是葉知秋師徒的老巢,由此可見,這次的買家就是葉知秋師徒,否則的話,不會這麼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趙正的追蹤只能到此為止了,以他的實力。對付孔雲傑綽綽有餘,想要對付葉知秋可就難了,兩人的實力差距很大,他根本不是葉知秋這個老魔頭的對手。
像是葉知秋這種人,只能留給王威那種境界的人對付。
「被我追查到這一步,再加上有王威這群錦衣衛幫助,葉知秋。你這道貌岸然的傢伙笑不了多久了。」趙正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句,雙目有著寒意浮現。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趙正跳入了城中,根據記憶中車輪印的寬度。再次找到了買家的車輪印,沿著印記一路追蹤過去。車輪印的盡頭,一直延伸到葉知秋表面上的府邸中,徹底打消了趙正最後的顧慮。
真相已經浮出水面,買家一定就是那葉知秋師徒!
不管那七名被買賣的女子之中有沒有昭麗公主,此事都得追查下去,就算那七名女子只是普通人,也得將其救出火海,免遭葉知秋師徒的毒手。
趙正打定主意,離開了南門縣,一路回到了五通神廟祀所在處,沿著另外一條車輪印的軌跡展開追蹤。
打擊葉知秋師徒這件事非得找王威出手不可,想要達成此事,就得拿出足夠的證據出來。光靠老啞巴一個當事人是不夠的,最好能將小五通也一併抓住。而且,一旦抓住小五通,就能問出那七名女子當中包不包括昭麗公主了,因為七名女子都是小五通抓走的,他本人一定最清楚。
抓到小五通,問出口供,聯合王威一起對付葉知秋師徒,這成為了趙正現如今的計劃,需要一步步的實施。
這個計劃說起來簡單,可實施起來就沒那麼簡單了。
小五通.田玉有著八重天修為,實力方面與趙正平起平坐,不可等閒視之。好在趙正所學武功全都是上品乃至極品武功,自身的內力又極為雄厚,倒也不用懼怕小五通,敢於與之一戰。
相比於小五通的實力,趙正更擔心的是能否找到小五通,他之前追蹤買家的車輪印花費了不少時間,有這個時間,小五通足以趕往另一個城鎮乃至於更遠的地方了。如果小五通混到城裡,藏了起來,再想找到可就難了。
趙正心中暗自祈禱,追蹤著小五通遺留下來的車輪印,一直走了很遠。這條車輪印沒多久便延伸到了官道上,到達一條岔口後,向著西方拐了過去,並未按照原路返回。看來小五通並不打算回到拜龍縣,而是要動身前往另一處所在地。
又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東方天際隱隱發紅,預示著新一天的來臨。
車輪印仍在延伸,趙正也仍在追蹤。
儘管飛行了很遠,可他丹田里的內力依然充沛,並未減少太多,展現出了他那紮實深厚的內力功底。
追蹤終於有所收穫,前方的道路上出現了一輛馬車的背影。
趙正的心再度懸了起來,加快速度飛了過去,飛快地接近了前面那輛馬車。
「嗯?」車伕似乎聽到了趙正發出的破空聲,輕咦了一聲。
這聲音清清楚楚地穿入趙正的耳中,引起了他的警惕,這車伕聽力這麼好。顯然是個練家子。既然暴露了身份,也就沒必要再藏頭露尾了,他加快了速度,化作一道白光,索性衝到了馬車前方五丈處,猶如鐵塔般橫在了半路上,甩臉望向駕車的車伕。
「吁!」車伕連忙急喝。並勒住了手中韁繩,停下了馬車。
趙正隨即看清了車伕的容貌,發現正是他苦苦尋覓的小五通.田玉,不由得心花怒放,露出了極為興奮的目光。
田玉在昨晚交易的時候,是佩戴著面具的。可早就將其摘掉了。在大白天趕路,若是佩戴面具,豈不是自找麻煩。他打量了一番趙正,發現素不相識,警惕地問道:「這位朋友,你為何要攔住我的馬車?」
「為了抓你,所以才會將你攔下。」趙正沉聲道。
「抓我?」田玉眉頭挑了一下。臉色微微有所變化,提高音調道,「你我素不相識,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要抓我?」
「很簡單,因為我是旭日初升.趙正,而你是小五通.田玉。我們兩個身份對立,我當然要抓你。」
聞聽此言。田玉臉色變得更為陰晴不定了,他這個「小五通」的綽號只有寥寥數人知道,並不是公開對外的綽號、對方能夠叫出這個綽號,顯然知道他的底細。而且趙正這個名頭也讓他頗為忌憚,據傳趙正是子初劍的擁有者,並且在不久前出面化解了泰山派與三刀宗兩個門派之間的恩怨,可謂是風頭正盛。
若是換成小毛賊的話。此時只怕已經嚇得亂了陣腳,可田玉還不至於如此不濟。他仍舊保持著鎮定,耐著性子道:「閣下只怕認錯人了,我可不認識什麼小五通。」
「田玉。別在我面前裝蒜了,你的底細我一清二楚,今天你就算是說出龍叫,我也不會放過你的。你其實是個人販子,專做買賣人口的勾當,昨晚剛剛做過一筆骯髒交易,足足賣掉了七名無辜女子。」趙正凜然道。他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一股股內力透體而出,擴散開來,形成了一股無形勁風,將地面的沙石吹得翻滾而動。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再怎麼花言巧語也沒用了,田玉的臉色徹底陰了下來,就好似籠罩了一層寒霜。他殺意騰騰地看著趙正,寒聲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為何會知道這些事情沒必要告訴你,你只需知道我是要抓你的人就行了!」趙正喝道。
「哼,既然這樣,你就儘管動手好了,我倒要看看你這風頭正盛的小輩有多大本事。」田玉冷笑一聲,倒是並未生出懼意,他可是堂堂的八重天武人,實力可不是蓋的,而且他看出來了,趙正僅僅單身一人而已,旁邊並無其他人在場。若是動起手來,他有著十足的把握。
「你想看,那便看個夠吧!」趙正再不搭話,直接動手,伸出手掌猛拍背後的天機匣,釋放出藏在裡面的八柄寶劍,並將懸掛在腰間的子初劍拔了出來。他一出手便用上了奇門御劍術,動用內力黏住了那八柄寶劍,分出一柄寶劍護在面前,其餘七柄寶劍則作勢進攻。
修煉了這麼久的奇門御劍術,他已將這門劍法徹底掌握,並摸索出了最為適合自己的戰術。
一柄劍握在手裡,一柄劍留著防禦,七柄劍用於施展奇門御劍術。這樣安排,進可攻,退可守,可遠程,可近戰,這便是他摸索出來的最佳戰術!
八柄寶劍懸於空中,嗡嗡作響,這等陣勢的威嚇可是不小。
田玉目光微變,脫口道:「你這小輩竟有七重天修為!」
趙正尚未動用力由心發的能力,僅僅是操控寶劍浮在空中,故此田玉看走了眼,低估了趙正的實力。對於這個小小的誤會,趙正並不急著去解釋什麼,對方低估他的實力,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怎麼樣,怕了吧!」趙正故意這樣說,並控制著七柄寶劍轟向田玉,七柄寶劍化作了七道寒光,劃破了空氣,引發出一陣陣銳鳴之聲。
「怕你?呵呵,別開玩笑了,我田玉還不至於懼怕一名七重天武人。」田玉冷笑一聲,腳下輕點,騰身而起,迎向了半空中的七柄寶劍。他一出手便使出了最為自信的生平絕學「五禽戲」,雙爪向前探出,做出虎撲之形。一道虎型勁氣應聲而出,與七柄寶劍硬撼在一起,輕輕鬆鬆地擊潰了這七柄寶劍,使其紛紛掉落下去。
眼見著自己以壓倒性的姿態擊潰了這七柄寶劍,田玉的臉上露出了得意之色,繼續保持著「虎型」姿態,向著趙正本人攻了過去。他所練的這五禽戲共有五種形態,分別是虎戲、鹿戲、熊戲、猿戲、鳥戲,這其中當屬虎戲最為剛猛霸道。
面對田玉的霸道攻勢,趙正臉色露出一絲慌亂的懼意,似乎是被田玉的實力「嚇到了」。可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他的眼底暗藏著一道殺機。
那落下去的七柄寶劍,陡然間凶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