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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模龐大的門派總會有很多雜七雜八的麻煩,有麻煩就需要解決麻煩的地方,所以每個大門大派都需要一個議事廳。
三刀宗最大的議事廳叫做雪芒廳,在這個大廳的首位,有一張由金屬雕刻而成的椅子,椅子背上用滾燙的鐵水粘連了兩柄雪亮的唐刀,只要有一點光芒,這兩柄唐刀就會把光芒反射到整個大廳裡,雪芒一詞由此而來。
此時,此刻,雪芒廳裡又一次聚集了很多的人。
宗主卓紅日端坐在椅子上,冷眼望向前方,目光比刀鋒更銳利。在首位兩側,站立著三刀四情中的幾人以及三刀宗其餘的骨幹成員,這些人也跟卓紅日一樣,將目光投向了一點。
在那數十道目光的聚焦之處,站著兩個來自泰山派的人。其中一人,赫然是泰山派掌門背凌雲劍破霄.金泰,而另一人則是名聲初顯的一位小輩,人送綽號旭日初升,名叫趙正。
相對來講,三刀宗眾人當然是更為關注金泰一些,對於趙正並無太大興趣,都認為趙正只是個跟班罷了。
事實上,趙正也確實只是個跟班罷了,他來到此地,只是順路陪同金泰。剛才他與金泰掌門在半路上進行了一番交談,已然商量好了那所謂的三年之約,決定用這個緩兵之計穩住三刀宗。三年的時間,不長卻也不短,足夠他將所有證據集齊,讓真相公諸於眾,還金泰一個清白。
「金泰,老匹夫,今天來這裡所為何事,難不成是來認罪受死的麼?」卓紅日輕啟厚實的嘴唇,森然問道。在他身後,隱隱有一柄巨刀虛影若隱若現,由此可見,他的心裡已然升騰起了熊熊戰意。雪芒廳中其他的三刀宗門人,也全都對金泰怒目而視,就好像兩排寺廟裡的凶神塑像。
「無事不登三寶殿,本掌門來這裡自然是有大事要說了。紅日賢侄,一天前你率領一眾門人弟子前往泰山派找茬,言語不和之下,將我的一道氣勢寂滅,之後又跟本門長老雷鳴大打出手。若不是有一位高人隱士相助,只怕你還會繼續逞兇下去。這種行為,實在是大錯特錯。誠然,七年之前的冤案尚未了結,我仍是嫌疑最大的人,你有足夠的理由憎恨我。可是,這屬於我本人跟貴門之間的事情,你不該三番兩次地以此為由,去找泰山派的麻煩,你這屬於遷怒於人,傷及無辜。你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實在有失一宗宗主的身份。若是傳揚出去,也對你三刀宗名聲不利。」金泰傲然而立,皺眉指責道。
「哼,你殺了人卻不認賬,這難道就不有失掌門身份嗎?自從七年前那場血案之後,泰山派的名聲因為你一個人的劣行而一落千丈。現在人們若是議論起我們兩個門派,只怕還是向著三刀宗更多一些。你們泰山派若是跟我們三刀宗比名聲,可是比不贏的。」卓紅日微微瞇眼,冷哼道。
「此言差矣,如果真是我殺了令尊,我金泰男子漢大丈夫,絕不會不認賬。一身血肉不過百十來斤,捨出去又有何妨?可事實上,令尊非我所殺,真兇另有其人,我自然不能蒙受這不白之冤。而且我跟令尊交情莫逆,他被人害死,我豈能袖手旁觀,於情於理都該徹查此事,揪出真兇。」金泰反駁道。
「呵呵,你這種強詞奪理的話,我這七年裡不知聽了多少遍,就算你說出龍叫來,也改變不了你是兇手的事實。當年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要不是礙於你實力太高,我早就把你這老匹夫殺死了,以此來告慰亡父在天之靈。」卓紅日冷笑道。
「我並非強詞奪理,當年的慘案確實存疑,所以江湖上方方面面的朋友才會捨命擔保,替我出頭說話。如果事情真的鐵證如山的話,那些江湖朋友也不會幫我了。」
「那些人都是你的狐朋狗友,當然會幫你說話了,那群幫親不幫理的傢伙,說的話根本就跟放屁一樣臭不可聞。你所說的話,也同樣臭不可聞,當年你答應過會盡快查出真兇,洗清你的嫌疑,可是七年過去了,你還是毫無進展,一點實實在在的證據都拿不出來。你根本就是在故意拖延時間,想要把此事永遠地拖下去,一直拖到你老死為止。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件事永遠也不會完,就算你老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墳地挖開,用盡辦法折磨你的屍體!」卓紅日恨恨道。
「當年我請來的那些人,全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俠客,一個個義薄雲天,嫉惡如仇,他們可不是幫親不幫理的人。如果那些人親眼看到我行兇,不僅不會幫我,還會跟我反目成仇,跟我勢不兩立。」金泰反駁道。
「你還是在狡辯,你當時在密室裡跟家父研討武學,旁邊一個人沒有,哪有人能親眼看到你行兇?難道非要有人看見你殺人,你才算是兇手嗎?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果你並非泰山派掌門人的話,憑借我們當年手裡的那些證據,哪怕是送到官府裡,也足夠給你定罪了。你當時以勢壓人,仗著自己的身份以及武功,死不認賬,一直拖到了今天。既然你不認賬,我就只能用其他方式來報復你,只要你活著,我就絕不會放過你,我動不了你,就去動你的門人弟子,用他們的血來替你還債!」卓紅日越說越快,說到後來,再也按耐不住,乾脆站了起來,而背後的巨刀虛影,更是變得異常凝實,仿若實體一般。
金泰聞聽此言,雙拳猛然握緊,卓紅日的種種做法,其實早已觸及了他的軟肋。事實上,他心中積累的火氣,比泰山派中任何一個人都大。若不是礙於各種利害關係,他早就猶如火山爆發般殺上三刀宗了!
他那帶有數條皺紋的眼角抽動不止,一股內力透體而出,就聽嘎吧兩聲脆響,他腳下的兩塊地磚應聲而碎,石屑四散飛濺,甚至擊穿了兩邊的窗欞紙。他的身後也跟卓三刀一樣浮現出了氣勢虛影,這道氣勢是一棵形態蒼勁的古松,樹幹上枝杈縱橫,樹冠十分茂密,滿是尖銳的松針。若是臨陣對敵,這些松針完全可以化作一道道銳利的劍氣,讓人躲無可躲,防無可防!
這咄咄逼人的氣勢猶如疾風一般,霎時間橫掃全廳,震得數名實力不濟者倒退數步,血氣翻湧。這氣勢如此強烈,可站在金泰身邊的趙正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甚至連衣角都沒有揚起,由此可見,金泰對於氣勢的掌控,已然到了收發自如的地步。
面對勃然大怒的金泰,卓紅日竟然絲毫沒有露出懼色,因為這裡是他的地盤,這裡有他數千名門人弟子,就算真的動起手來,他們也不會吃虧!
「呵呵,怎麼,你說不過我就惱羞成怒了?要是你想殺人滅口的話,可以儘管放馬過來,我們三刀宗數千門人弟子一起奉陪!有本事,你就把我們全殺了,哪怕還剩一個活口,這個活口也會代表整個三刀宗,跟你們泰山派死鬥到底!」卓紅日冷笑一聲,而後凌然道。
「我金泰一生光明磊落,一向以德服人,不會跟你動武。你受人蒙蔽,不明真相,誤以為我是殺父仇人,我可以理解,但絕無法忍受你殘害我的門人弟子,因為此事跟他們無關。我在此最後警告你一次,以後不許再找泰山派的麻煩,更不許無理由傷害任何一名泰山派弟子,如若不然的話,我一定會追究到底!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我的好脾氣也是有限度的。若是把我金某人徹底激怒,我保證你會很後悔!」金泰怒氣衝霄地警告道。
「少來這一套,你根本嚇唬不住我們三刀宗的人,本門中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是寧折不彎之輩!」
「我不是在嚇唬你,而是通知你,至於是否當回事,就看你自己了。還有,七年前那場冤案拖得太久了,兩個門派都因此吃了不少苦頭,確實應該做個了斷了。你雖然說了很多錯話,做了很多錯事,可有一句話是對的,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今天來此,就是想跟你做一個約定,以便圓滿解決兩派之間的恩怨糾葛。」
「什麼約定?」
「我答應你,會用三年的時間查出真兇,給你以及三刀宗一個交代。三年後的今天,如果我仍然找不到真兇的話,就以代罪之身上門領罪,到時候殺剮存留,悉聽尊便。做為此事的交換,你跟三刀宗要保證在這三年裡不要再故意找泰山派的麻煩,給我一個安安穩穩查出兇手的機會。這就是我想好的約定,你答不答應?」金泰肅然問道。
卓紅日聞言陷入沉默,並未急著給予回答,雙眼目光變換,顯然是在權衡著利弊得失。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雪芒廳門外傳來了一陣掃地聲,在那掃地聲之中,還夾雜了另外一道傳音之言:「答應他,這對我們有利。泰山派不是一朝一夕間就能滅掉的,再花三年時間也值得。」
卓紅日對說這句話的人言聽計從,雙目一凜,大聲答應道:「好!三年就三年,你好歹也是一派掌門,我相信你會說話算話。這三年裡,三刀宗可以不去找泰山派的麻煩,讓你消停幾天。三年之後的今天,如果你找不到所謂的真兇,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就要提你項上人頭來見我!」
「既然你答應了,就讓我們擊掌為誓好了。」金泰說著舉起了自己的右掌。
「哼,碰你的手掌,我得上哪洗手去?要擊掌,就用內力代替好了。」卓紅日手掌一翻,對著金泰猛拍一掌,激發出一道手掌型的白色勁氣,剎那之間,這道勁氣便殺到了金泰面前。
金泰不慌不忙,向前猛拍一掌,也是激發出了一道手掌型勁氣,與卓紅日所激發的勁氣撞擊在一起。
就聽一聲雷鳴脆響,兩道勁氣同時消散於無形,完成了誓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