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謂的辦法可不是那麼好想的。
事已至此,兩派打得不可開交,卓紅日更是居心叵測,一心想要藉著金泰掌門不在泰山派的機會,重新七年前的慘劇。想要終止這場爭鬥,就必須逼迫卓紅日這個爭端的挑起者下山,但這又談何容易?
數個辦法在趙正腦海中一閃而過,復又如泛起的浪花般沉了下去。
他最先想到的辦法是利誘,想到將幾個寶藏的藏匿地點告訴卓紅日,以此做為籌碼,換取泰山派一日太平。不過此事可行性實在太低,就算他說出那些寶藏的藏匿地點說出去,卓紅日也未必會信,就算信了,也未必會答應退去。這個辦法實在是連賭一把的價值都沒有。
他接著想到的辦法是割地賠償,勸說泰山派現如今管事的幾人答應進一步收縮泰山派的管轄範圍,先給三刀宗這群瘋狗一些甜頭,等到金泰掌門本人回來之後,再做其他打算。但這個辦法的可行性也是不高,因為卓紅日九成不會答應,甚至不可能會給泰山派一個談判的機會。得知金泰不在門內之後,卓紅日已經再無顧慮,堅定了殺心。
看來,想要靠談判一類的溫和方式逼迫卓紅日離開已經不大可能了,為今之計,只有用一些強硬的手段逼迫卓紅日離開才行。可是金泰掌門不在,派內剩下的最多僅是十重天武人而已,這幾位高手在卓紅日的手底下根本討不到便宜,更別提逼迫後者下山了。
「不對,泰山派內的十一重天高手可不止金泰掌門一個人而已!」趙正想著想著。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此人積年累月地藏身於泰山派之中。派內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算是一名標準的隱士。此人是泰山派的人,只不過常年隱居,看到泰山派面臨大難,應該不會袖手旁觀才對。此人跟金泰一樣,也是擁有著十一重天的修為境界,比卓紅日高了一頭,擁有足夠的實力逼退卓紅日為首的三刀宗眾人。
拜訪此人也在趙正的計劃當中。只不過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尚未騰出空去做這件事,所以一直耽擱到了現在。藉著今天這個機會,他倒是非得去拜訪一下此人不可了。
泰山派今天能不能渡過此劫,全都看他此行順不順利了。
他打定了主意,悄然向後撤退,趁人不備之際,沒入了路邊的樹林之中。那位隱士就住在群山之中的一個不起眼的洞穴裡,那裡十分隱蔽,若是不知道地方。很難會注意到。而且那處洞穴周圍的地勢環境很複雜,為洞穴進一步增加了隱蔽性。他遠離了人群之後。漸漸加快了速度,運轉全部內力,一路疾馳而行。此事關係泰山派上上下下許多人的安危,實在是萬分火急,他一點也不敢耽擱怠慢。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他終於跑進了群山之間的凹陷地帶,接近了那處洞穴。他四下張望,觀察著周圍環境,與記憶中的環境加以對照。觀察了一陣子,他忽然間發現有一處地方的地貌跟印象中的完全吻合,心頭為之一跳,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他一個箭步跳向了那裡,逕直走到了一群巨大的石堆之中,將其中一塊巨石給搬開了。巨石後面又是另外一塊巨石,他故技重施,將這塊石頭也給搬開了。這兩塊石頭就像是神秘面紗,揭開面紗之後,便露出了一條山洞的入口!
「就是這裡!」
趙正雙目一亮,為了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在功運雙目的同時,還伸出了手掌,激發了內力,讓手掌隱隱泛起了三元內力的奇異光芒。這光芒之中,有白色、金色以及綠色三種顏色交相輝映,分別代表著三種不同的內力。
在光芒照耀之下,洞內的情況一覽無餘,高下將近半丈,寬度要更加狹窄一些,裡面隱有風聲流動,並傳出了滴水的聲音。
那位隱士就住在這無名山洞裡面,而且住在最深處。
趙正心中火急火燎,恨不能一下子將這位隱士拉出來前往山門前,可偏偏此事又不能操之過急,免得惹惱了那位隱士。他只得壓下焦慮之情,耐著性子向洞內一步步走去。越往前走,滴水聲越是明顯,土地也變得愈加濕潤起來,踩在上面鬆鬆軟軟的。
「嘩啦……」
待得後來,前面乾脆出現了一條地下小瀑布,好似一條水簾一般,橫在了半路上,滴水聲就是由這小瀑布發出來的。這瀑布來源於地下河流,恰好滲透到了這條山洞的必經之路上。這種巧合,顯示出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以及造化神奇。小瀑布落下的水積在地上,形成了另一條地下河,蜿蜒著流入洞內,唯有幾塊石頭略微高於水面,可供人踩踏穿行。
趙正踩著這些位於水面之上的石頭一步步往前走,故意沒有動用輕功,而是發出了明顯的腳步聲響。這腳步聲響就相當於敲門聲,能起到提醒作用,提醒那位隱士有人進來了。
踩著數塊石頭前進,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現了一條高於流水的土路,流水則順勢淌向了土路兩側,土地與流水相依相伴,向著洞內延伸而去。再往前走,山洞曲折向下,漸漸變得寬敞起來。
這條路最終通向了一處寬敞的腹地,前面忽然間豁然開朗,周圍足有十數丈寬,別說是人在裡面行走,就是跑馬都不大成問題了。在腹地上方,有數個直通地面的通風口,每個都有手腕粗細,一些淡淡的光芒從這些通風口中撒了下來,將這裡給照亮了。周圍的牆壁上面,刻著許許多多的人形圖案,有的人拿刀,有的人握劍,圖案簡單卻又瀟灑蒼勁,蘊含了許多巧妙招式。
在腹地的正中央。擺著一張石桌。一把石椅。石椅上坐著一名老人。劍奴,樂不知,他們都是老人,可是跟眼前這位老人比起來,他們一點也不夠老,這位才算得上是老人。他的年紀已經大到了一個極限,身體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臨近油盡燈枯。他身上的毛髮都已經脫落了。皮膚也變得皺巴巴的,緊貼在了骨頭上,是真正意義的皮包骨。他沒有穿衣服,僅是用了幾塊獸皮裹體。更顯蒼老的是他那雙眼睛,他的眼睛一片混沌,只剩下兩點白翳,找不到一絲神采。乍一眼看上去,他就像是一具從古墓中挖掘出來的乾屍,而不像是一個活人。
武人能夠延緩衰老,益壽延年。可是卻抵不住悠悠歲月的緩慢洗禮,不管武功多麼高的武人。終有老死的一天。
這乾屍一般的老人便是藏匿於泰山派多年的一位老隱士,他的名字叫做林清風,論及輩分,比金泰還要大上三輩。就連金泰見到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太師叔。他活了足足幾百年,比一些同等境界的武人活得都要長,算得上是武人之中的老壽星。外界的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可是事實他一直隱居於泰山派內,不再過問紅塵世事,安心度過死之前的每一天。每過一天,他都會距離死亡更近一步。
趙正在腹地的邊緣停了下來,沒有再往前走。林清風身上透著一種無可名狀的壓力,使得他不敢貿然靠近。他思考著合適的開場白,卻發現這是一件頗為困難的事情。
這種僵局維持了一段時間,好在林清風比趙正先一步打破了僵局,他一動不動地坐著,並未扭頭去看趙正,輕啟乾巴巴的嘴唇說:「你不該來的,除了我之外,誰都不該來這裡。」聲音蒼老而又沙啞,就像是病人垂死前掙扎著說出來的。
「對不起。」趙正嚥了下口水,歉然道。打攪一位老人的隱居生活,確實應該道歉。
「既然知道錯了,就乖乖離開這裡,就當壓根沒有來過,把見到的統統忘掉,更不要跟別人說起。」
趙正肩負重任,是萬萬不能走的,只得厚著臉皮岔開話題道:「老前輩,敢問尊姓大名,你為何會呆在這裡面?」
「我姓甚名誰與你無關,你又何必多次一問呢?年輕人,世上的事情,不是所有問題都有答案的。有的時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你又何必給自己多添麻煩呢?」林清風勸道,「你快走吧。這樣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前輩,這周圍的石壁之上,刻著許多泰山派的劍法,由此可見你應該跟本門頗有淵源。年老的人往往都比年輕人有本事,像你這麼一大把年紀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一名武林高手。若是我猜對了的話,還請前輩你一定要幫泰山派一個忙,現在泰山派面臨著一個關乎生死存亡的危機,非得有你這樣的高手幫忙才能有化解之機,避免泰山血流成河,生靈塗炭。」趙正沒有時間聊別的,乾脆單刀直入,說起了來此的目的。
「生死各安天命,一切皆有定數。歷朝歷代尚有終結之日,更何況是一個武林門派了,難不成泰山派還能永遠存在下去嗎?世間萬物,一旦到了時候,都是要滅亡的。這就好比是刀耕火種,先得有星火燎原,然後才能催生出植物生長。也許今天泰山派該當此劫,還是不要強求的好。」林清風平靜道,竟然絲毫沒有為之動搖,就好像泰山派與他毫無干係似的。
「前輩,話可不能這麼說。誠然,世間萬物總有終結的一天,但在那一天來臨之前,總得做一些努力才行。若是家裡著火了,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房子被燒掉嗎?遇到這種災難,當然要極力進行挽救了。泰山派現在正是生死存亡之際,是生還是死,全看前輩你一年之間。對於泰山派來說,你就是那救火的水。既然你跟泰山派有著淵源,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趙正急道。
「你能找到這裡,又言之鑿鑿地稱我跟泰山派有淵源,看來你好像對我很是瞭解似的。」林清風說著緩緩轉過頭,用那僅存白翳的雙眼盯著趙正,慢慢問道。「這是為何?」
「前輩多疑了。我是一名泰山派的小長老。平日裡喜歡在山林間亂逛,偶然間發現過這處山洞,還曾經在這裡看到過你老人家的身影。當時我出於各種考慮,沒有貿然打攪你。今天泰山派突逢大難,岌岌可危,所以我才會急中生智,想起了你。還望前輩高抬貴手,幫泰山派一把。」趙正又解釋又懇求道。並對著林清風深施了一禮。
「你找錯人了,我已經金盆洗手,隱居多年,再也不過問任何江湖上的事情了。江湖上紛紛擾擾,有著太多太多的麻煩,一旦插手起來,是沒有盡頭的。」
「前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世上又有幾個能夠隱退江湖的人?不管你用金盆洗了幾次的手。你仍然逃不出這江湖,你身在泰山派之中。難道就真的眼睜睜地看著泰山派毀於一旦嗎?」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林清風重述了一遍這句話,忽然陷入了沉思,「說得好,一入江湖深似海,只要一腳跨進了這個江湖,就再也出不去了。看來我這把老骨頭在死之前,別指望能夠安寧。」
「聽前輩的口氣,似乎是答應幫忙了?」
「就像你說的,我既然與泰山派有著脫不開的干係,又怎能袖手旁觀。你說說看,泰山派究竟遇到了什麼麻煩?」
「前輩,事情緊急,我只能長話短說了。」趙正用三言兩語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並沒有詳細提及七年前那些恩恩怨怨,主要說了卓紅日前來行兇的事情。
林清風聽完之後,微微點了點頭,表情鎮定依舊,並未生出太多波瀾。對於他這種活了幾百年的人來說,已經很少有事情能讓他產生情緒波動了。他緩緩伸出手掌,將其對準了身邊的空地,略一吞吐掌力,從掌心中噴出了一團團的綠色煙霧。這煙霧落在地上,翻滾數下,隨即凝結成了一個人形虛影,竟與林清風本人一般不二,就好像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
武人到了一定境界之後,能夠釋放兩種不同的氣勢,一種氣勢是由性格等方面映射出來的氣勢,例如張鐵面的判官,或者卓紅日的巨刀;另一種就是跟武人本體一模一樣的氣勢,例如封存在九脈六元經中的人影,或者是金泰的那道氣勢。
林清風這次釋放出來的氣勢,顯然屬於後者。
「就讓我的這道氣勢陪著你去對付三刀宗的人吧。」林清風道。
「前輩,卓紅日可是有著十重天的修為,所學的天誅刀法更是一絕,僅憑一道氣勢,恐怕……」趙正見林清風只是釋放出了一道氣勢,而不是本人屈尊前往,無可避免地生出了一絲憂慮。
「放心,山門據此不遠,我跟這道氣勢心意相通,可以彼此互傳內力,這道氣勢過去就跟我本人過去沒什麼兩樣。」林清風保證道。
「若是這樣就再好不過了,剛才算是晚輩多慮。」
「好了,走吧。」林清風的氣勢指了下洞口,而後探手一抓,猛地抓住了趙正的肩頭,就像拎小雞那樣,拎著趙正風馳電掣地衝入了洞口。
趙正今天第二次被武林高手釋放出來的氣勢拎著到處走,這種感覺可不怎麼好受,不禁苦笑了一下。可現在事情緊急,也沒工夫抱怨這些了。
林清風的氣勢隱隱比金泰的氣勢速度更快一些,一剎那間便是左衝右突,離開了這條昏暗的山洞,到達了外面那廣闊的山林之間。接著又是一個迅猛轉折,便是猶如長虹貫日一般,凌空衝向了泰山派的山門。這段距離可是不近,可依然僅用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便飛到了地方。
相比之下,剛才主要是談話時耽擱了一些時間,前進途中倒是快得多了,一點也沒耽擱。
到了近處,林清風並未一頭紮過去,而是選擇落在了一處大樹上,藏身於了茂盛的樹葉之中。他將趙正放下,與其並肩而立,望向了山門之處。
經過這麼久的時間,山門這裡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在猛烈的戰鬥衝擊之下,山門已經轟然倒塌在地,變成了一堆碎石,周圍的花草樹木也變得一片狼藉。殘破不堪。除此之外。周圍已經找不見金泰的氣勢了。想必定已被卓紅日擊滅。現在負責迎擊卓紅日的是泰山三劍客之一的霹靂劍俠.雷鳴,這兩人在半空中你來我往,殺得鬼哭神嚎,天昏地暗。
按理講,火氣最大,最想跟卓紅日交手的人是威武堂的堂主黑無常.常永才對,可他實力不如卓紅日,上去也是送死。故此沒有枉送性命,而是持劍留在了泰山派的人群當中,為雷鳴觀敵掠陣。
不幸中的萬幸,戰鬥僅限於卓紅日以及雷鳴兩人,兩個門派其他的人仍在對峙狀態,並未爆發混戰,這大大避免了傷亡加劇。若是爆發了混戰,會死多少人可就是個未知數了。
「前輩,那個持刀的人就是卓紅日,擒賊先擒王。只要擊敗了他,一切就都好辦了。」趙正指了下半空中的卓紅日。向身邊的林清風介紹道。
「什麼擊敗不擊敗的,我人老了,不喜歡打架,還是先跟他好好聊聊吧。我想他應該會聽我這把老骨頭的話,乖乖離開的。」林清風平靜道。半空中那激烈的戰鬥落在他的眼中,竟然就跟兒戲一般,絲毫激發不了他的興趣。
「那個卓紅日心懷鬼胎,蠻不講理,只怕靠三言兩語根本說服不了他。」
「他會聽我的,放心吧。」林清風一口應承下來,隨後微微瞇起了眼睛,衝著卓紅日傳音道,「小輩,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這樣咄咄逼人呢?你不給別人留活路,別人也不會給你留活路,到頭來只會害了你自己。聽我一句勸,你還是鳴金收兵,趕緊退下去吧。」
這些話語傳入了卓紅日耳中,就好像山谷的回音一般,在他耳輪中來回震盪,每一次震盪,音量便會隨之提高數倍,待到說到「趕緊退下去吧」這句話時,聲音竟然增強到了雷鳴龍嘯一般的地步!
聲音入耳,震盪不息,卓紅日只覺雙耳傳來一陣刺心劇痛,牽扯得腦袋也跟著痛了起來。在劇痛影響之下,他的雙耳滲出了兩股鮮血,鮮血隨著他那劇烈的戰鬥動作甩到了半空之中,沒了蹤影。
卓紅日大驚失色,連忙運功封住了雙耳,壓制住了聽力,並在耳中形成了一股無形護壁。他虛晃一招,隨後拉開了與雷鳴的距離,對空爆喝一聲道:「是何人在用傳音之法傷我?」
「你不用管我是誰,我只是泰山派的一位門人弟子罷了。本來我根本不願插手這種紛爭,可既然事情落到了我的頭上,我也沒法推辭,畢竟我是泰山派的人,總不能看著你在泰山派上逞兇殺人,把這裡毀於一旦。」林清風繼續用傳音之法說話,把一句句話傳入卓紅日耳中,在他的內力影響之下,這些話竟然狠狠洞穿了卓紅日的防禦,仍在後者的雙耳中炸響,引發出山呼海嘯般的震盪。
卓紅日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瞪大了雙眼,在與雷鳴交手的過程中,抽空掃視了一下四周,尋覓傳音之人,可是卻撲了個空,什麼都沒找到。像是他這種到達了「天人合一」境界的十重天武人,尋找一個人之時,用的可不止是五感而已,還要依靠那種特殊的「天人感知」,感應著周圍天地自然的細微變化,以此來尋找想要找到的目標。這種感知極為靈敏,絕無遺漏之時,如果用這種感知方法還無法找到目標的話,證明對方一定懂得屏蔽這種感知的方法!
屏蔽天人感知這種事情,絕非泛泛之輩能夠辦到,只有同樣達到了十重天境界乃至更高境界的武人,方才能夠屏蔽這種感知。
「別找了,你找不到我的。武人之間的境界,哪怕相差一重,也有天壤之別。我是十一重天武人,比你要高一個境界,若是動起手來,你萬萬不是我的對手,所以你還是不要再逞強了,乖乖退下吧。」林清風繼續傳音道。
這一句句話就像是層層推高的海浪,每一句話都比上一句話更加強勁,在卓紅日的耳輪中炸響,洞穿他的防禦,將他雙耳震得狂飆鮮血!
屏蔽天人感知的能力,外加這恐怖的傳音攻擊之法,兩者都直接證明了傳音者那深不可測的實力。
卓紅日又驚又怒,惡狠狠道:「暗箭傷人算什麼本事。閣下若是英雄好漢的話。就應該出來與我卓某人一戰!」
「唉。我可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只不過是一個半隻腳踩進棺材裡的老頭子罷了。」林清風歎息道,雖是歎息,可聲音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減弱,反而更為強橫了一些。
卓紅日的雙耳中又一次受到衝擊,傷勢為之加重,已然影響到了耳朵之外的器官,若是再挨幾下子。只怕就要有性命之憂了。
對面的雷鳴見卓紅日的耳朵裡突然飆出鮮血,還以為這是運功出錯所造成的,連忙抓住這個機會,展開了捨生忘死的強攻。他這個人跟趙正的情況相近,屬於帶藝投師,之前就跟其他的師父學過一些功夫。他現在所施展的劍法,就是拜入泰山派山門之前學的劍法,這門劍法名為「霹靂劍法」,施展起來能夠釋放出霹靂閃電,端的是厲害無比。而且他本人的氣勢正是雷公形象。渾身都是閃電,與霹靂劍法相得益彰。
只見雷鳴使了招「轟雷掣電」。提劍向前重重一刺,背後那道雷公氣勢也隨著他這個動作,伸出了爪子狀的大手,對準劍尖轟了一下,令得這一招的威勢隨之倍增。劍尖過處,激發出一道閃電劍氣,好似一團電光猛獸一般,咆哮著衝向了卓紅日。若是被這一團閃電擊中,不用猜也知道會有何種結果。
卓紅日受到兩方面的夾擊,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既得極力封住雙耳,苦苦尋找發聲者的蹤跡,又得出招應對雷鳴的進攻。他對準迎面而來的閃電劍氣,快絕倫比地連揮三刀,讓這三刀形成了「米」字形狀。這招乃是天誅刀法中的一招,名為「誅氣式」,專門用於對付劍氣、刀氣、勁氣一類的攻擊。天誅刀法之中的招式,每一招都以「誅某式」的格式命名,除了「誅氣式」之外,還包括誅劍式、誅掌式、誅拳式、誅腳式、誅心式等等許多招式,幾乎涵蓋了對付天下間所有武學的招式,不愧為極品刀法。
在誅氣式這招的劈砍之下,閃電劍氣隨之四散而開,一部分消散無形,更多的則彈向了遠方。可是,雷鳴這招卻不止這麼簡單,在釋放出閃電劍氣之後,他當即以閃電般的速度,繞行到了卓紅日腳下,提劍刺了上去,展開了進一步的追擊。
卓紅日手疾,連忙在半空中翻了個跟頭,身體改為頭下腳上,轉動刀身,使了招誅劍式,迎上了雷鳴。兩人迎面相撞,到了萬分緊要的關頭。可就在這時,林清風扯開嗓子,又跟他說了兩句話,害得他耳中爆鳴不止,劇痛不已。受此影響,他出招慢了半拍,被雷鳴佔據了上風,一劍劃破了他的右臂。這一劍上面帶有閃電內力,傷了他血肉的同時,還將閃電傳到進了他的身體,令他半邊身體陷入麻痺。
在這兩方面的夾擊之下,他絕無勝算可言,而且從傳音者的表現來看,確實有著十一重天的境界修為,並非是在說大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得恨恨選擇了撤退。
「泰山派,你們先是殺我父親,又在今日以暗箭傷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卓紅日大喝一聲,向後急退一段距離,落在了三刀宗門人面前,他朝著山下一揮手,「三刀宗的人,我們撤!」
三刀宗還有人不服氣,想要繼續戰鬥,換來的卻是卓紅日的呵斥,這些門人見掌門雙耳帶血,顯然是吃了大虧,便不敢再違抗命令了,一群人持著刀,步步為營地向後撤退。
雷鳴不依不饒,還想追擊,林清風當即改為向他傳話道:「泰山派的小輩,正所謂窮寇莫追,就放他一馬吧。三刀宗與我們泰山派是同一個祖師爺,人不親藝親,藝不親祖師爺親,單是衝著這一點,也不好對三刀宗的人趕盡殺絕。」
「你是何人,竟敢稱我為小輩?」雷鳴剛剛經歷一場大戰,已然激發了一身血性,此時戰意未消,說話也難免多了三分火氣。他判斷不出傳音者位於何地,所以只能直接放聲說話,無法用傳音之法作答。
「莫說是你了,就連你的掌門金泰在我眼裡也是小輩。你就算喊我一聲爺爺。也絲毫不會吃虧的。剛才你跟卓紅日那個小輩交手的時候。正是我用內力震傷了他的耳朵,給你促成了可趁之機。若不是有我幫忙,只怕你不會是那個卓紅日的對手,他剛才用的那幾招天誅刀法可是相當不錯。」林清風平靜道。
聞聽此言,雷鳴眼色一震,火氣隨之小了幾分,根據聲源四下尋覓了幾下,卻找不到傳音者的身影。能讓他無跡可尋。單是這一點就絕非等閒之輩能夠辦到。而且從卓紅日剛才大喊的幾句話來看,似乎確實有個藏在暗處的人,對卓紅日實施了一番偷襲,傳音者這番話還是有幾分可信度的。他心裡信了三分,故此改換了口氣朗聲道:「你到底是哪位前輩?」
「你不必多問,我也壓根不想出來見你,事到如今,我只想圖個清靜,僅此而已。你聽我一句勸,不要再追下去了。我只答應替你們保住泰山派,可不會去幫你們亂殺三刀宗的人。再說我這把老骨頭也禁不起折騰了。不能走得太遠。」
「前輩,可是這三刀宗的人欺人太甚,我們怎麼能這樣善罷甘休?你不願出手沒關係,我願意代為效勞,跟三刀宗的人來個了斷。」雷鳴咬牙切齒道。剛才他眼看著掌門的氣勢被卓紅日擊滅,心中怒火升騰,此時對三刀宗的敵意,已然不亞於衝動的常永了。
「你若是執意想去送死,我也不攔著你,人各有命,強求不來的。」林清風果真閉上了嘴,不再阻攔任何人了。
雷鳴聞言愣了一下,反倒是遲疑了很多,畢竟「送死」兩個字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個刺耳的字眼。
這麼一耽擱,三刀宗的人已經退去了一大段距離,泰山派其他的人也飛上了天空,攔住了雷鳴,為首的人還包括剛剛被人解開了穴道的派務總管樂不知。在這些的阻攔之下,雷鳴漸漸冷靜下來,終於是放棄了追殺的想法。
雷鳴這樣的好手不挑頭追殺,再加上樂不知這些人強硬阻攔,其餘的人也只得放棄,乖乖留在了山門附近。
遙望著漸漸遠去的三刀宗眾人,趙正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靠著他的幫助,泰山派終於化解了這場危機,避免了七年前那場慘劇再次發生。他這才騰出了空,向著山門附近掃視了一圈,發現除了金泰的氣勢之外,並沒有其他人受損,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三刀宗的人遠離了山門之後,在卓紅日的帶領下,陡然間加快了撤退速度,一個個先後飛上空中,漸行漸遠。
「此件事情已了,我帶你回山洞吧。」林清風的氣勢抬手抓住了趙正的袖子,輕輕躍上了空中,向著山洞所在的方向破空而去。雖然他大大咧咧地飛了出去,可是卻恰好躲開了所有人的目光,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到他的身影。這自然也是十一重天武人才有的奇妙本事了。
危機過後,趙正心裡輕鬆了不少,一塊大石總算是落了地。他本以為從迷香山谷回來之後能過上一段消停日子,卻沒想到又遇見了一個比上次更加危險的事端,真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樣子卓紅日還是不會善罷甘休,以後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麼有損泰山派的事情。
事實上,無論迷香山谷那場遭遇戰,還是今天這場滅門之危,都算得上是「大事件」了。可趙正卻並未預料到這些事情的發生,因為這些事情都是「劇本」之外的事情,似乎是因為他的到來,某些事情改變了原本的軌跡,開始向著他所無法預料到的方面發展了。這種情況,讓他聯想到了「蝴蝶效應」,他這只穿越而來的蝴蝶來到了泰山派,輕輕扇動了兩下翅膀,隨即引發了兩場風暴一般的災難。
如果他不向玉玲兒獻出三張藥方,玉玲兒就不會著手煉製玉肌膏,不煉製玉肌膏,就不會前往迷香山谷採藥,不去迷香山谷採藥,就不會暴露行蹤,給了三刀宗可乘之機,更不會進一步引發今天這場危機!
他僅僅做了這一件事情,就引發了這麼多的連鎖事件,如果他以後在泰山派內做更多的事情,定然會引發更多不可預料的突發狀況!
隨著他實力的提升,對於整個江湖的影響也會慢慢變大,在這種連鎖影響下,「劇本」定然會產生更多以及更加重大的影響!恐怕再過幾年之後,江湖上到底會發生什麼大事,他便無法再先知先覺了。這讓他略感失望,但又生出了幾分期待,心情稍稍有些複雜。
好在,不管發生何種變化,江湖還是那個江湖,少不了血雨腥風,也少不了愛恨情仇。不管劇本有無變化,他仍能在這江湖之中,打拼出屬於自己的天地,圓那個尚未完成的俠客夢!
沒用多久,林清風的氣勢便帶著趙正回到了之前隱居用的山洞,這道氣勢將趙正放在地上,而後徑直走到了本體身邊。林清風伸出手掌,輕碰了自身的氣勢一下,將其哧溜一下收回到了體內。
「前輩,這次多虧有你出手幫忙,所以才能保全泰山派免受災難。我知道你淡泊名利,不求報答,可我還是得代表整個泰山派上上下下,對你說一聲謝謝。」趙正深施一禮,由衷道。
林清風沒有回話,而是向前彎下了腰,張開乾癟的嘴巴,對著石桌嘔出了一口鮮血。向他這種乾屍般的身體,身上能剩多少血?可以說每一滴血,都是他的生命精華,是支撐著他活下去的珍貴營養。吐完了血,他的臉色頓時劇變,變得比之前更加難看了,是真真正正的死灰之色。
趙正大吃了一驚,完全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連忙上前道:「前輩,你沒事吧?」
「我現在像是沒事的樣子嗎?」林清風擦了擦嘴角上殘留的血,不答反問道。
趙正神色一暗,心裡頓時瞭然,剛才林清風不知用的什麼妙法震傷了卓紅日,這番舉動一定耗力甚巨,對林清風這殘燭般的老朽身軀產生了嚴重影響。這種內傷,定然會讓林清風折損壽元,導致壽命縮短。這種情況本來也不該發生的,同樣是因為他這只「蝴蝶」扇了一下翅膀所導致的突發事件。他心裡多少會有些過意不去,故此歉然道:「前輩,都怪我才連累你傷成這樣。」
「唉,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閻王要你三更死,哪會留你到五更?我這麼大的年紀,活了這麼多年,也夠本了,就算現在嚥氣,也沒什麼好可惜的。我在這裡藏了這麼多年也沒人能找到我,卻被你一頭撞了進來,你我也算有緣。念在這緣分上,你我做個交易好了。」林清風歎了口氣,悠悠道。
「交易?什麼交易?」趙正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