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這種辣手弒師的叛徒,死一百次也活該,若不是要把他送到泰山派,我現在就結果了他的性命,以祭奠他師父田聰的在天之靈。」劍奴憤憤道。
不管怎麼講,叛徒或者是殺害師父的人,都是不可饒恕的。趙正對此深表同意。
劍奴來此就是為了說這件事情的,說完也就走了。
趙正獨自留在馬車裡,回想了一下一路上的所遭所遇,又暢想了一下今後的發展,困意漸漸襲來,便以打坐的姿勢睡下了。
次日天剛剛濛濛亮,車隊便重新上路了,前往此行的最終目的地泰山派。這趟行程可謂是波折四起,現在總算是快要到達目的地了,一旦將趙正送到地方,各種潛在的麻煩也將煙消雲散,眾人的精神都是為之一振。
假扮成女婢的沈落霞又一次鑽入了趙正所在的馬車,找弟弟聊起了閒話。聊著聊著,她忽然來了興致,提議趙正拿出笛子吹奏一段曲子,排解旅途寂寞。趙正依言而行,從行李包中將始終隨身攜帶的翠竹笛取了出來,放在嘴邊,合上眼簾,吹起了裊裊音律。
笛聲蓋過了車輪行進的聲音,迴盪在車廂裡,順著車門縫隙飄散出去,傳向遠方。
同車廂內的劍奴還是第一次聽到趙正吹笛子,覺得十分好聽,隨著笛音節奏,晃起了乾瘦的小腦袋。
一曲笛音剛剛吹到一半,劍奴的雙眼陡然射出兩道精芒,阻止道:「趙正。別吹了。」
笛音頓止。趙正放下了手中的翠竹笛。問道:「前輩,出什麼事了?」
「我聽到聲響,有人在急速追趕這支車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黑風狼牙山的人追來了。」劍奴沉著臉說。
趙正微微吸了一口冷氣,握著竹笛的手變得緊了三分。
沈落霞感覺到兩人中間瀰漫的微妙氣息,好奇道:「你們這是怎麼了,黑風狼牙山跟你們的關係不是很好麼。他們來有什麼好緊張的。」
「沒什麼,只不過跟佔山為王的人打交道,總是讓人有點不放心而已。」趙正隨口敷衍道。
劍奴推開了車門,傲然道:「我出去會會他,看看到底是誰追來了。」說罷縱身而出,閃身不見。
趙正沒有跟出去,但運功放大了五感,側耳傾聽外面的風吹草動。
劍奴到了外面後,腳尖輕點空氣,凌空飛遁而行。幾個縱越迎上了所聽到的聲音源頭。遠遠的,就見一條人影撲奔而來。速度比他只快不慢,也同樣是凌空而行。當兩人彼此接近到三丈遠的時候,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各自落在了地上。
劍奴定睛觀瞧,見來人身穿朱子深衣,腰間懸著佩劍,容貌長得威風八面,在身後還跟著一隻振翅翱翔的白色獵鷹。來人非別,正是黑風狼牙山的總轄大寨主蕭騰飛!
蕭騰飛站穩腳跟,面帶憂色,衝著劍奴一抱拳,招呼道:「劍奴老兄,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大寨主,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你又何苦大老遠的跑到這裡來送我們呢。」劍奴故意說道。
「老兄,你誤會了,我此次前來,不是為了給你送別,而是有要緊事要問你。」
「看大寨主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太好,莫非遇上了什麼難事不成?」
「確實是一件為難的事情,我今早集合偏副寨主開會,人到齊之後點了一下人頭,發現七寨主大花臉不見了。我起初以為他酗酒睡過了頭,派人到了他的房間去找他,結果他根本不在房間裡,床鋪整整齊齊,就像沒有人睡過似的。我又派人在山上到處找了一圈,還是沒能找見他的蹤影。他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不見了,裡面一定有古怪。我懷疑是有人出於某種目的,將他給帶走了,所以過來問問。」蕭騰飛交代道。說話間,那只白色獵鷹也飛到了近前,乖乖落在了他的左肩上,瞪著寶石般的圓眼看著劍奴。
「大花臉那小子失蹤了?」劍奴佯裝驚愕道。
「是的,他失蹤了,我派人到處找都找不到他。」
「大寨主不必著急上火,我估計應該沒什麼事。大花臉那個人少言寡語,很少與人接觸,沒什麼仇家,又沒什麼寶物,沒有人會找他的麻煩。我估計他只是昨晚喝了太多的酒,抱著酒瓶子醉倒在了某個犄角旮旯裡面,你再派人找找,應該能找到的。」劍奴勸慰道。
「聽你的口氣,你似乎對此事一概不知?」
「當然是一概不知,是你跟我說了這件事情之後,我才知道的。」劍奴說著瞇起了眼睛,面露不悅之色,「難不成,大寨主是在懷疑我們將大花臉擄走了不成?要真是這樣的話,那真是太可笑了。我實在是想不出,像是大花臉那樣的人,有什麼價值值得我去把他擄走。」
「劍奴老兄誤會了。」蕭騰飛一擺手,解釋道,「貴山莊行事光明磊落,又跟大花臉無冤無仇,你們當然不會對大花臉如何如何。我之所以追上來問問,只是想要問你們昨晚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人和事,能不能提供給我一些線索,並非懷疑你們擄走了大花臉。說句難聽點的話,大花臉又不是什麼黃花閨女,你們抓他作甚。」
「就算他是黃花閨女,就衝著他那張劃花的臉,也沒人敢要他的。大寨主,你這趟算是白來了,我們這一路風平浪靜,什麼也沒看到,提供不出什麼線索。依我看,你也別白費力氣了,還是回山上找找吧。我感覺他應該還在山上。」劍奴提議道。
「好吧。既然劍奴老兄這麼說,我就不打攪了,祝你們一路順風。我這就回山上再找找看。」蕭騰飛點點頭道。
「告辭。」
「告辭。」
兩人彼此抱拳。先後騰身而起。一個飛向了黑風狼牙山,一個跳回了仍在行進中的車隊。
趙正雖然身在馬車中,但已將兩人剛才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微微懸起來的心徹底放了回去。看來蕭騰飛已經打消了疑慮,不再懷疑他們這夥人了。就算蕭騰飛心裡仍存疑慮,也不敢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為難這支車隊。不出意外的話,抓走大花臉這件事情。應該是沒什麼後患了。
車隊繼續趕路,日復一日地接近泰山派。此後的日子裡,蕭騰飛以及黑風狼牙山的人再也沒有出現過,估計這些人已經放棄了調查。大花臉只是一位七寨主,實力不怎麼強,跟趙正比都差著一大截。此人失蹤,對於黑風狼牙山來說,並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損失。蕭騰飛是不會賣力追究的。
路再遠也有走完的時候,車隊這天平安無事地駛入了長春府「臨天山脈」地界。這條山脈地勢雄奇,山勢險峻。海拔高聳,比臥龍山脈還要高大綿長。泰山以及泰山派就坐落其中。
臨天山脈的山勢由西向東,由低到高,山脈中的分支較多,地形也比較複雜。通往這座山脈的道路並不多,其中最好走道路的有三條,有一條道路通往南方。鑄劍山莊的這支車隊,就是順著這條道路走的。只有這條道修建得最為平坦寬闊,可供車馬前行。車隊想要從南邊到達泰山派,就只能走這條道,沒有其他選擇。
這天下午的時候,在前面探路的探子回來稟報,說前面路邊有一家客棧,名字叫做「陸家老店」,問劍奴要不要帶隊停下來休息。
劍奴聽了這件事情之後,沒有太當回事,擺擺手說不必休息,天色尚早,應該抓緊時間繼續趕路。
趙正聽到「陸家老店」的名字,忽然覺得有點耳熟,略一思量,陡然間想起來一件事情。
在這片地界,有一家黑店就叫做陸家老店,這家黑店的性質跟紅塵客棧的性質是截然不同的。紅塵客棧講究盜亦有道,不會亂殺無辜,偶爾下黑手宰人,宰的都是江洋大盜、海洋飛賊或者是貪官污吏。而這家陸家老店則不同,這家黑店不分青紅皂白,只要見到有錢的客人入住,就會暗下黑手。另外,陸家老店的老闆跟老闆娘,本身也是凶名赫赫的在逃犯,在開黑店之前,身上就有許多前科。
這對賊漢子賊婆娘,男的叫做陸沖,人送綽號刀不染血,女的叫做于飛紅,人送綽號母老虎,兩人當年在黑道上叱吒風雲的時候,合稱為「絕命夫妻」。後來這兩人惹上了極厲害的仇家,不敢在江湖上四處闖蕩了,隱姓埋名藏身到了這山窩裡面,經營了一家黑店。
如果趙正沒有遇到這家黑店的話,那也就算了,這世上的惡人多如牛毛,他也管不過來那麼多。可既然讓他撞見了,他就非管不可,否則今晚睡覺都會睡不好。
「劍奴前輩,車隊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人困馬乏,依我之見就停下來好好休息一晚吧。泰山派近在眼前,緊趕也是兩天,慢趕也是兩天,又何必這樣操之過急。」趙正提議道。
「此言差矣,這段路程緊趕就是兩天的路,慢趕可就是三天的路了。」劍奴撇撇嘴道。
「臨天山脈風景秀麗,山河壯美,若是趕得太急,定會錯過沿路的美景,這樣豈不可惜?」
「我們前些日子路過的桂林府就夠美的了,各種景色我都已經看夠了,錯過一些景色也沒關係。再者說了,我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得陪在你的身邊,對你暗加保護。既然你要留在泰山派,那我也得留在泰山派,以後還有的是機會欣賞這裡的景色。」
趙正見劍奴不為所動,眼珠一轉,在肚腸裡搜刮了一個新的借口,苦笑道:「好吧。我不再拐彎抹角了,我之所以想要留下來是另有原因。這些天趕路吃的都是粗茶淡飯,我的嘴巴裡面都快淡出鳥了,我想留下來住一晚,好好大吃大喝一頓,還請前輩允許。」
「你小子怎麼這麼嘴饞,眼看著就要到泰山派了,那裡什麼吃的沒有,等你到了泰山派,隨便你胡吃海喝。」劍奴瞪眼道。
趙正見劍奴油鹽不進,心裡有苦難言。他一路上先知先覺的事情已經不少了,為了避免惹人起疑,不能再公開說陸家老店是一家黑店。要想對付這家黑店,就只能找其他借口,勸說劍奴讓這支車隊留下來住宿,然後在住宿過程中,揪出這家黑店的把柄,引發劍奴與陸家夫妻的矛盾。
他不願意就此放棄,軟磨硬泡了一番,又找了其他幾個借口,終於說服了劍奴,讓劍奴改變了主意,答應讓車隊留下來歇腳。
車隊中的人一聽能夠到客棧裡面休息,大多數人都顯得很高興,車伕趕馬時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將馬鞭揚得啪啪作響。車隊很快就到達了陸家老店的門口,集體停了下來。
劍奴跳下車,衝著陸家老店的院門吆喝道:「喂!有喘氣的麼,蹦出來一個,我們要打尖住店!」
沒過多久,院裡面傳來了回應,就聽一個男人喊道:「來了,來了,客官大爺別急。」聲音落定,男人走了出來,只見他長著五短身材,身穿著一身油了麻花的衣服,面相長得十分憨厚,兩腮滿是絡腮鬍子,看樣子也就四十掛零。
趙正就站在劍奴後面,瞪眼看了走出來的男人一眼,只一眼就認出此人正是刀不染血.陸衝!由此看來,這家店果然就是他記憶中所知的黑店。
劍奴看了陸沖兩眼,問道:「你是客棧的夥計麼?」
「回大爺的話,小的既是這裡的夥計,也是這裡的掌櫃,本店太小,幾乎所有的活兒都是我幹的。」陸沖陪笑道。
「好,掌櫃的,我要把你的客棧包下一天,留著給我們這群人休息,你儘管開個價好了。」
陸沖聞言大喜,掐手算了一下,報了個還算實在的價格。
劍奴一口答應,沒有還價,又叮囑了一番,然後領著大家走進客棧的院子。
陸沖點頭哈腰,滿臉賠笑,走在前面引路。在邁步進院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地看了趙正腰間懸掛的子初劍一眼,憨厚的雙眼中劃過一道不易察覺地貪婪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