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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升起了三十次,又落下了三十次,這意味著整整一個月過去了。
這一個月裡面,趙正除了吃飯睡覺拉屎撒尿之外,全都在埋頭苦練。他練的東西只有兩種,一種是九脈六元經,一種是劍法。修煉前者很艱苦,修煉後者不僅艱苦,而且很考驗悟性。
摩訶劍法是世上最為考驗悟性的劍法之一,因為這門劍法並無嚴格的套路,一招一式都需要習武者自行創造,並加以融會貫通。
趙正自創了許多招式,又學到了許多招式,招式數量上足夠多了,可在抽招換式方面依然缺少火候,需要時間與耐性一點點打磨。這就好像是小火燉湯,越燉越有味道。
「嘿!哈!」
趙正清喝兩聲,長劍刺出,身隨劍走,眨眼間使出了兩招,一招是自創招式,一招是飛馬劍法中的招式。這兩招連貫使出,威力不俗,而且十分流暢。
一命劍的劍尖輕抖了兩下,一道劍氣脫劍而出,正點在對面的樹幹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樹幹受到衝擊,從上面落下一片片青翠的葉子,有片葉子落在了傷痕纍纍的劍身上,旋即滑落下去,落姿搖擺,猶如蝴蝶。
趙正一套劍法使完,盤膝坐在了地上,將劍橫在了膝頭。他閉上眼睛,回憶起剛才的一招一式,尋找著其中的破綻,並思考如何加以優化,使其變得更具威力。一道用劍的颯然身影在他腦海中翻轉騰挪,跳來跳去,眨眼間便使了十七八招。
他想夠了之後,睜開眼睛,發現西方的天際已經出現了一縷暮色,青翠欲滴的森林上方染上了紅霞。這景致很美,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可很快便又投入到了熱火朝天的修煉之中。
他練劍、思考、練劍、思考,兩者動靜結合。不斷打磨著一招一式,有時候一個小小的改動,便能讓招式舊貌換新顏,變得更加精妙犀利。
太陽沉淪在了地平線上,遠方的樹林好似燒著了一般。
趙正的肚子似乎跟太陽很有默契,在太陽落下的時候,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對他提出了抗議。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不吃飽哪有力氣練劍。
趙正還劍入鞘,長身走向河邊,打算刺幾條魚,留著晚上烤著吃。這片森林很茂密。食物跟水果都不缺,偶爾還能抓到一點野兔、獐子一類的野味,打打牙祭。
練功地點,小河流,以及樹屋這三個地方距離都很近,慢走一刻鐘也就走到了。
河水娟娟流淌,浪花打在圓溜溜的石頭上。滋潤了上面的青苔,碰撞出悅耳的聲音,巴掌長的小魚在河底成群結隊,恣意嬉戲。
趙正在河邊一丈外站定,免得驚擾魚群,雙眼緊緊盯著河面。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拔劍跳躍,凌空跳到了河面之上。唰一下刺了一劍。這一劍在河底兜了個圈,一下子將三條正在游動的魚一併刺成了一串。
再落地時,他的腳尖點在了石頭上。
過了約莫一息時間,河底的魚群才反應過來,向著四周散開,有的躲入了水草叢,有的躲入了石頭縫。
有三條魚也就夠吃了。趙正刺著這三條魚,滿載而歸,回到了樹屋。
在樹屋裡面有相應的炊具,還有平日裡他在林中挖掘到的蕃薯、土豆、蘑菇、野菜等等食物。可以配合烤魚來吃。
爬上樹屋,他打開了木門,隨口說了句我回來了。其實這屋裡沒人,只有他一個人住,之所以沒事自言自語,只是為了稍稍排解一下寂寞而已。進了屋,他徑直走向了存放食物的大木箱,準備從中找點食材。可剛一邁步,他便傻眼了。
屋中有三個木箱,一個專門存放他從現實中帶來的物品,比如修煉九脈六元經所需的庚陽金丹,一個專門存放副本提供的補給品,還有一個是空的,專門放食物跟雜物等等。平時除了存放食物的箱子之外,其餘兩個箱子都是蓋著的,可是現在三個箱子都是打開的!
趙正的記性很好,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出發前將其中兩個箱子蓋上了,不存在記錯的問題。
那也就是說,這三個箱子是別人打開的。
一想到這個解釋,趙正的背脊頓感發毛,一股涼意在胸口升騰。
若是在現實世界中遭遇這種事,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是遭賊了而已。而這裡可不一樣,這是副本中的封閉世界,自成一個空間。按理講,這裡應該只有他一個人,不應該有第二個人存在才對。
事出有異必有妖,這個妖是很可怕的。
趙正的呼吸變得急促了,眉頭也皺了起來。他壯著膽子走向了三個木箱,定睛向裡面觀看,赫然發現三個木箱全都空了,什麼都沒剩下,只有存放食物的木箱底部沾著一層浮土。
東西不見了,這意味著肯定是被人偷了,進一步證明了這個封閉的空間中,存在著第二個人!
「見鬼了……」
趙正心底驚懼交加,頭髮根都有點發毛,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這個副本他之前來過一次,呆過一年之久,可那次一切如常,從未發生過今天這種事。
趙正只覺得腦袋有點亂,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坐在了床邊,仔細進行思考。
副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超乎常理的存在,看似不可理喻。可實際上,這個超常的存在,有著另一套規則,一切都按照規則行事。今天這個失竊事件,打破了副本原有的規則。至於為何會出現這種反常的事,現在根本猜不到,瞎猜也沒有什麼用。
為今之計,只有多多收集線索,爭取將盜竊東西的人找到,這樣一切謎團自然也就解開了。
理清了頭緒,定好了計劃,趙正安心了許多。他站起身,在屋內展開搜查。尋找蛛絲馬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行竊的小賊總會在這裡留下點什麼。他仔細找了一番,在地上發現了兩個奇怪的腳印,還在木箱的內壁上看到了三道銳利的劃痕。
腳印上明顯沒有穿鞋子,是赤著腳的,腳掌比成年人略小了一些,形狀也有點畸形。
劃痕並不深。只有淺淺的三道痕跡,若是不仔細看的話,甚至都看不出來。
靠著這些線索,推測不出太多的信息,頂多能推測出賊人身材不高,手上可能有鷹爪力一類的功夫。
有兩個腳印。就有可能還有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趙正出了屋,順籐摸瓜,在木屋外面展開尋找,果然在地面上又找到了幾個腳印。
由於外面的土地鬆軟,這裡的腳印更加清晰一些。
這個腳印真的很特殊。很畸形,腳掌呈現半月形,腳趾十分狹長,就跟手指一樣。
趙正越看越覺得奇怪,忽然恍然大悟,一拍腦門,揭開了一切謎團。
腳印不是人類的,而是動物的!
木屋裡那些東西也不是人偷的。而是動物偷的,這樣也就合情合理了。深山老林副本的面積空前龐大,周圍全都是茂密的大森林,有點動物再正常不過。這個副本空間只屬於趙正一個人,不可能再出現第二個人。
從腳印的形狀,以及偷東西的舉動來看,這個動物應該是猴子一類。
有腳印在。找到這隻猴子的老巢應該不難。
趙正也沒什麼心思吃魚了,將剛剛得到手的魚統統掛在了樹枝上,然後循著腳印去追蹤那只萬惡的猴子。別的東西他可以不要,那些庚陽金丹他必須找回來。沒有那個也就沒法修煉九脈六元經了。
地上全是花花草草,腳印跟痕跡潛藏其中,需要仔細辨別才能發現。
趙正一邊尋找,一邊放大了聽力,傾聽著周圍的風吹草動。若是有大型的動物飛奔行走,他一定能聽得見。他順著腳印一路追尋,這一走就是足足七里地,沒想到猴子竟然跑了這麼遠。
就在趙正找得有點不耐煩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怪響,聽起來明顯是動物發出來的。他雙眼一亮,放輕了腳步,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越往前走,聲音也就越大,走了約莫五十多步,前面的樹根底下出現一隻猴子的身影。
準確的說,那是一隻猿猴,白毛紅臉的猿猴,身材有半人多高,雙臂垂地,指甲利長。它此時坐在地上,正擺弄著一枚圓溜溜的庚陽金丹,似乎對這個東西很感興趣,一會兒端詳,一會兒動嘴咬上兩口。在它面前的腳下,散放著許多東西,其中有衣物、食物以及炊具,正是趙正丟的那些東西。
趙正剛要發作,忽然察覺到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及時懸崖勒馬,停住了動作。
前面那只猿猴,似乎不是普通的猿猴,而是世所罕見的赤面白猿!
赤面白猿是一種極其稀少,也極其特殊的猿猴。這種猿猴動作靈敏,身法如電,上躥下跳,好似騰雲駕霧一般。這種猿猴的力氣也不小,雙爪有碎石之力,一爪子撓下去,連虎皮都能撓得皮開肉綻。更為特殊的是,這種猿猴聰明過人,又善於模仿學習,別人在它面前做一些特殊動作,它只要看上一遍就能學會。
赤面白猿最喜歡學的東西是武功,往往見一次學一次,學會之後施展出來,要比大部分的武人還要好。當一隻赤面白猿學了足夠多的武功之後,甚至還能融會貫通,自行創造出一些新的武功!
白猿創造出來的武功十分精妙實用,甚至比大多數武林高手創造出來的武功更厲害。古時候曾經有人拜白猿為師,學到了一門白猿劍法,用這門劍法敗盡了天下英雄。這門劍法後來被人奉為極品武學,只可惜在涓涓流淌的歷史長河中不幸失傳了。
在百家爭鳴時期,偶爾還能有人僥倖遇見白猿,在後來的朝代中,就很少有人能見到白猿了。這個神奇的物種越來越少,幾近滅絕。
誰若是能僥倖遇到赤面白猿,就有希望從白猿的身上,學習到一些從人類身上學習不到的精妙武學。
遇到赤面白猿,實在是一件很走運的事情。
趙正萬萬也沒想到,能在深山老林副本中遇到這麼一隻世所罕見的赤面白猿。他甚至一度認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認錯了。可仔細辨認之下,確實沒有眼花,也確實沒有認錯。對面那只面色赤紅,毛髮皆白的大猿猴,正是大名鼎鼎的赤面白猿,絕不會錯。
「能在這裡遇見赤面白猿。還真是走了大運,也不知它是這個副本中本來就有的生物,還是隨機亂入進來的生物。」趙正心底疑雲叢生,同時變得一片火熱。若是能夠得到赤面白猿的指點,他在劍法、武功方面將會突飛猛進,變強一大截。
現在的問題是。應該怎麼接近這只赤面白猿,又該怎麼跟對方建立起良好的關係。只有先跟赤面白猿成為朋友,才有望從赤面白猿身上學到絕世武功。
赤面白猿雖然聰明,但不至於口吐人言,更無法跟人進行溝通,別指望靠三寸不爛之舌糊弄它。
不能溝通,也就只能利用食物一類的東西進行示好了。再無其他的好辦法。
趙正有心暫時退開,回去準備一點吃的再過來,又害怕耽擱的時間太久,導致白猿離開。再三權衡之下,他一咬牙,決定先冒點風險,先跟白猿碰個面,然後再做其他打算。
若是一下子竄過去。勢必會引起白猿的警覺,所以趙正放緩了步子,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前。
赤面白猿的聽力很敏銳,左耳微動兩下,當即察覺到有人靠近,甩臉望向了趙正這邊。
趙正舉著雙手,面帶微笑。盡量表現得溫和一點。
赤面白猿卻一點也不溫和,它當即面露怒容,對著趙正齜牙咧嘴,嗓子眼裡發出嘶嘶的低吼聲。渾身雪白的毛髮也根根立了起來,體積整整蓬鬆了一大圈。
趙正為了示好,連忙停下了腳步,站在了大約兩丈之外。
「猿兄你好,你腳底下那些東西,可統統都是我的。」趙正口氣平和,笑著指了指白猿腳跟地下那一大攤子東西,接著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白猿緊緊盯著趙正的手,眼珠滴溜溜一轉,似乎是明白了趙正的意思。它變得更加生氣了,連忙壓低了身子,探爪將那一大攤東西收攏到身邊,宣示自己的所有權。
趙正露出苦笑,看來對方壓根沒有小偷的覺悟,更不打算將東西還給他。
眼下這種局面,別說是從白猿身上學到武功了,如何奪回那些東西都是個大難題。
既然是難題,就沒那麼好解決,沒那麼好解決,也就不用急著解決了。
趙正竟然放寬了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跟白猿相起了面。
人坐著的時候,威脅性要比站著時小得多。白猿見狀,不再齜牙咧嘴了,稍稍老實了一些。
這一人一猿在暮色的照耀下對視著,多少顯得有點滑稽。
趙正回憶起一件事,若是跟動物對視的話,有可能會將動物激怒,為了不惹惱白猿,他索性將目光放低了一些,不去看白猿那對又亮又賊的雙眼。這樣一來,白猿的態度又緩和了一些。
白猿放鬆了一些,開始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趙正,上上下下足足看了十幾眼,此外還提鼻子聞了聞。
就在這時候,趙正的肚子咕咕叫了一聲,聲音好似蛙鳴,隔著老遠都能聽得見。他時隔這麼久,肚子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了,若是有東西可吃,一頓飯足能吃下五個大饅頭。
聽到趙正肚子的叫聲,白猿眨眨眼,似乎覺得很好玩,又是一陣齜牙咧嘴,不過不是那種憤怒的齜牙咧嘴,而是一種笑容。
「猿兄,我餓了,先去找點東西吃,等我吃完了之後,我們再繼續相面。」趙正見白猿的態度不錯,壯著膽子站了起來,掃視四周,尋找能夠吃的東西。他很快就找到了一株桑葚野果,走過去摘下了一串,大口吃了下去。桑葚入口甘甜,很是好吃,他一口氣吃了三串,把嘴巴都染成了紫色。
赤面白猿見趙正若無其事的吃東西,不知道中了哪門子的邪,還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忽然又動了怒,將爪子上那枚庚陽金丹朝著趙正丟了過去。它的力道奇大無比,只是準頭差了一些,丟得高了點,庚陽金丹飛出去之後,奔向了趙正的頭頂。
別看趙正嘴上在吃東西,可注意力絲毫沒有放鬆,一直擴大著五感,時刻關注著赤面白猿的一舉一動。他一見白猿發了火,還將庚陽金丹丟了過來,連忙瞪眼望向飛來的金色丹藥,探出龍爪般的手,將其一把抄在了手心裡。
趙正只覺手心一陣劇痛,但還不至於受傷。他含笑將手心攤開,讓白猿看到手心上的庚陽金丹,微笑道:「多謝猿兄奉還失物,若是你有空的話,不妨將餘下的失物也一併還給我,我實在是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