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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立即循聲望了過去,一見有人竟然敢跳上洛書山莊的牆頭,全都大感驚愕。在他們看來,這簡直是一種找死的行徑。
能夠保持淡定的,只有那些武林泰斗以及認出了此人身份的人。
「你終於來了。」趙正坐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遙望著牆頭上那瘦小的身影,眼中冒出一股炙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鑄劍山莊中自稱鑄劍本領第二的鑄劍師——劍奴!
奉劍為尊,自甘為奴。
劍奴在這江湖之上的名頭可不算小,相傳他早些年跟哥哥一起拜鑄劍大師公孫冶為師,在其膝下學習鑄劍本領,經歷數年的學習生涯之後,他的哥哥獲得真傳,手藝越來越好,而他卻進步緩慢,始終鑄造不出好劍,就好像是差了一絲火候。
劍奴向師父公孫冶求教,詢問箇中原因,公孫冶回答說他對手中鑄造的劍不夠尊重,只把劍當成一塊鐵,而沒有將劍視作一種生靈,只有尊重自己鍛造的劍,付出全部的心血,才能到達更高的鑄劍層次,鑄造出真正的好劍。
劍奴起初並不服氣,不相信師父說的話,還以為師父偏心,偷偷將絕藝傳給了哥哥。他開始自行琢磨鑄劍技巧,並時常偷看哥哥鑄劍的過程,發現哥哥鑄劍的過程似乎與自己沒什麼不同,所用的技巧也都一樣,可是鑄造出來的劍卻有著明顯的差別,要比他強很多。
他對此很是苦惱。
又是多年過去,他還是在鑄劍一道上一無所成,而他的哥哥已經成為了天下馳名的鑄劍師。
他心有不甘,又去質問師父,這次師父說的還是同一番話,並勸他拋棄以往的執著,用一種更加虔誠的態度來對待自己手中那燒紅的劍胚。
他別無辦法,只能照做。而且做到了極致。
他對著天地宣誓,宣誓從此以後將劍視為自己的主人,自己甘願為奴,並以這種恭敬心開始鍛造新劍。
心境轉變之後,他開始用一絲不苟,畢恭畢敬的態度來鑄劍,這次終於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鑄造出了一柄像樣的好劍。
心境轉變,天地不同。
至此以後,劍奴的水準節節攀升,雖然沒能追趕上極有天賦的哥哥,可也登上了一流鑄劍師的雅堂,並跟哥哥一起。建立了現如今聲名赫赫的鑄劍山莊。
現今江湖,五柄好劍之中,就有一柄劍出自鑄劍山莊,可見鑄劍山莊的產量之高,以及勢力之大。
別人不敢跳上洛書山莊的牆頭,可是劍奴敢,沒有人會責怪他。甚至還得笑臉相迎!
「我剛才心裡就覺得不對勁,感覺莊裡似乎少來了什麼人,現在見到了劍奴兄,這才想起來鑄劍山莊還沒死派人來祝壽。我們兩家山莊離得不遠,又素有交情,貴莊不來人也太說不過去了。」百里連山朗聲大笑,穿過層層人群,走向了院牆處。
「我哥哥早就催我過來了。可是我因為有點事情纏身,所以一直沒有啟程,稍稍來晚了一點,還望莊主不要見怪。」劍奴在牆頭上站直了身子,衝著莊主一抱拳。
「不會見怪,不會見怪,只要你人能來就好。有你到場,今天的壽宴一定會變得更加熱鬧。」
「你這句話算是說對了,我今天來此,正是為了讓你的壽宴變得更熱鬧一些!」劍奴乾巴巴的老臉上勾勒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哦?劍奴兄何出此言?」
劍奴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一步跳了下去,一步步走向百里連山,在路過一張桌子的時候,還順手抓起了一根雞腿,三口兩口將其啃光。他這個人素來不拘小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點,絲毫沒感覺奇怪。
劍奴丟下吃剩下的骨頭,用抓過雞腿的油膩手掌抓住百里連山的袖子,與其一起走向那張檯子。在他看來,那個檯子正好適合用來宣佈消息。他一邊走一邊說:「我今天來到這裡,主要有兩個目的,第一個是代表鑄劍山莊向你祝壽,祝你歲歲有今日,年年有今朝。第二個是為了借你的地方跟人氣,對外宣佈一件大事。希望你不要吝嗇,把你這個檯子借我一用。」
「大事?你想宣佈什麼大事?」百里連山好奇道。
「嘿嘿,你馬上就會知道了,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這就當眾宣佈。」
「我當然不介意了,你有什麼話可以儘管說。」
「好,那我這就上去了宣佈這件事了。」劍奴鬆開了油膩膩的手,飛身躍起,身輕如燕,輕飄飄的落在了檯子之上。
在場眾人大部分都聽到了劍奴剛才說的話,對於這個所謂的「大事」,均都感到十分好奇,各個豎起了自己的耳朵。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壽宴,現在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只能聽到一小部分人的嘀咕聲。
劍奴轉回身,面向大家,將背著的沉重劍匣解了下來,光噹一聲放在了檯子上。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位乾瘦老頭的身上。
「眾所周知,鑄劍山莊以鑄劍聞名天下,這些年來,鑄造出了許許多多的好劍,其中不乏上品跟極品好劍。而我,也是一個奉劍為尊,鑄劍成癡的人,在鑄劍方面小有名氣。鑄劍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鑄造出來的。一柄好劍的問世,除了需要珍貴的材料,長時間的打磨,高超的技巧之外,還需要一點點的運氣。」
劍奴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比劃了一下,在兩指間留出一個小小的縫隙,以此代表那一點點運氣。
「我這幾年的運氣還不錯,經過一番辛苦的收集跟鑄造,鑄造出了一柄十分滿意的劍。這柄劍以『黃銅樹嫩芽』『烏木石石膽』『金山甲新甲片』『高山晨露』『鐵翼鳥新羽』等珍貴材料為原料,花費了我足足四年的時間精心打磨而成,算是傾盡我所有心血鑄造出來的巔峰之作!」劍奴說到這裡,加重了語氣,而在場眾人也是為之一振。
耗時四年,並出自鑄劍大師之手的寶劍,必然不同凡響!
距離台下較近的百里連山目光灼灼地問道:「劍奴兄。難道你鑄造出了一柄極品寶劍?」
「嘿嘿,我也希望自己能鑄造出來一柄極品寶劍,不過可惜……」劍奴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終歸比哥哥遜色一籌,手藝差了點火候,沒能鑄造出極品寶劍,這柄劍雖有劍靈。卻不能達到『劍靈出鞘』的程度,只是上品寶劍而已。不過,你們千萬別因此小看了這柄劍,這柄劍雖然距離極品尚有一步之遙,可絕對是上品寶劍中一流的好劍,罕有上品寶劍能夠擋住它的鋒芒!」
百里連山抱拳恭喜道:「上品寶劍也是世間罕有之物。恭喜劍奴兄鑄造成功。我今日過大壽,而你又鑄造出了一柄好劍,算是雙喜臨門。只是不知道,你這柄劍叫做什麼名字?現在何處?如果你已經把這柄劍帶來了,可一定要讓在座的眾位開開眼界,別藏著掖著。」
「我剛才說了,鑄造這柄劍所用的主材料是『黃銅樹嫩芽』『烏木石石膽』『金山甲新甲片』『高山晨露』『鐵翼鳥新羽』等物。這些東西都是各種物質誕生之初所醞釀出來的精華。全都充滿了朝氣!由這些材料所鑄造出來的劍,自然沿承了這個特點,同樣朝氣蓬勃,就好像是清晨第一縷晨光,初春萌發的嫩芽,冬季第一場瑞雪!故此,我為這柄劍命名為『子初劍』,取有子初長成之意。」
劍奴道出了子初劍的來歷。台下的人自是凝神傾聽。他頓了頓,接著說起了這柄劍現如今存放的位置。
「我本來也想將子初劍帶來,讓大家開開眼界,鑒賞一下,只可惜子初劍不願意隨我過來,所以只能由我一個人過來了,把它留在了鑄劍山莊裡。」
聽到這裡。百里連山跟許多人一樣露出了惋惜之色,說了聲可惜。江湖中人隨身攜帶兵器,與其朝夕相伴,自然對其愛護有加。許多人都喜歡觀賞那些高品質的兵器,將其視作藝術品。
劍奴權當做沒看見大家的失望表情,接著說:「稍微對劍有點瞭解的人都會知道,上品以上的寶劍都是有靈性的,有著自己的意識,甚至還會自行挑嚴適的主人。像是子初劍這種上品寶劍的佼佼者,靈性是十分強的,性格也極為倔強,絕不會屈從與自己討厭的主人。我嘔心瀝血花費了數年時間才鍛造出了子初劍,對其有著深厚的感情,當然要為子初劍找一個合適的主人了。」
一聽這話,立即有人露出了熱切的表情,上品以上的兵器尋找主人是很講究緣分的,向來有能者居之。
這台下面坐著密密麻麻的武人,其中不乏高手,三、四重天的武人一抓一把,五、六重天的武人也不在少數,就連七重天以上的武人,也能找出那麼幾個!這些武人有誰不想擁有一柄上品寶劍?所以一聽子初劍還沒有主人,立即打起了精神,並隱隱覺得劍奴正是為此而來。
「對於未來的主人,子初劍有兩個嚴格的要求,它要求這個主人必須很年輕,而且得是個武學天才!為了尋找到這樣一個合適的人選,子初劍建議我在鑄劍山莊擺下一座擂台,讓想要得到它的年輕人前去打擂決鬥,誰要是能夠獲勝,誰就能獲得成為它的主人。我答應了子初劍的這個要求,並在哥哥的允許下,在鑄劍山莊擺下了一座擂台,靜等有能者前去打擂。」劍奴聲音蒼老鏗鏘,總算是說出了今天的重頭戲。
下面眾人開始低聲熱議,反應各不相同,有人感慨唏噓,無法想像一個人竟然會聽從一柄劍的話,也有人躍躍欲試,當即表示想要前去打擂。
劍奴伸出了兩根枯瘦乾巴的手指,繼續說:「為了滿足子初劍的兩個要求,我會在洛書山莊暫住一些時日,替子初劍篩選出合適的打擂者,為其分發前去鑄劍山莊打擂的令牌。對於打擂者,子初劍跟我有兩個要求,一個是必須年輕,年齡要在二十五歲以下,另一個是必須武藝高超。修為至少也得在四重天以上。不符合這兩個要求的人,是禁止參加打擂的。」
「若是有誰自覺符合這兩個條件,可以從明天開始,前去我的住處找我,我會當面進行檢驗,一經檢驗合格,就會分發令牌。這次擂台一共招募二十四名打擂者。由於鑄劍山莊內已經有了一名符合打擂要求的後起之秀,所以對外只招募二十三名打擂者,一旦湊夠了二十三名打擂者之後,就會停止招募,轉為在鑄劍山莊正式開擂,決出唯一的勝者!」
「另外。擂台賽本身也有一個嚴格的要求,那就是打擂者必須用劍進行決鬥,禁止使用其他種類的兵刃。之所以這樣要求,是因為只有善於用劍的人才有資格擁有子初劍,並將其的威力發揮到最大。而且子初劍本身也不會願意讓不會用劍的人使用自己,這個要求也算合情合理。至於其他小要求,等擂台正式召開之後。我會另行通知。」
講到這裡,劍奴已經基本交代完畢了,他為全天下的武人畫下了一道,誰要是想要子初劍,那就前去打擂,再無第二條路可選。
二十三名打擂者,人數規定得實在是少得可憐,不過這天下間年紀輕輕就超過四、五重天的武人並不多。若是專門用劍的人就更加少了,這個人數細算一下,還算是可以。
上品寶劍問世本身就是一件大事,再加上鑄劍山莊為此擺下了一座擂台,使得這個消息變得更具戲劇性,恐怕用不了多久,這個消息就會不脛而走。傳遍大炎國的五湖四海。
台下眾人有幸親眼見證這個消息的發佈,就著此事,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上品寶劍世間罕見,每一柄都珍貴無比。以前每當有上品寶劍問世,就會在江湖中掀起一陣血雨腥風,想必這次也不會例外。嘿嘿,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可不是麼,上品寶劍問世本身就夠讓人眼紅的了,鑄劍山莊還在火上澆油,舉辦了一個擂台賽,這不是鼓勵大家去拚命一樣麼。」
「還好這次擂台賽有限制,只允許年輕人參加,要是誰都能參加的話,造成的傷亡肯定更多。」
「唉,可惜我已經二十八歲了,要是我再年輕幾歲,肯定去參加這場擂台賽,把這柄上品寶劍抱回家。」
「去去去,少吹牛了,你才區區三重天而已,就算倒退幾年也不夠打擂資格。」
台下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變得愈加嘈雜,就像是鄉下菜市場似的。
趙正坐在下面,一語不發,靜觀事態發展。一切都在按照他所知的劇情進行,等到壽宴過後,就可以想辦法前去劍奴的手中換取所謂的「令牌」了。得到了「令牌」,也就具備了爭奪子初劍的資格,距離子初劍更近了一步。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完了,說了這麼一大堆話,喉嚨都干了。」劍奴說著摘下了腰間懸掛的大酒葫蘆,擰下蓋子,嘴對嘴灌了一大口,喝得咕嘟嘟直響。酒水入肚,他的臉浮上一層紅暈。他美美地吧嗒吧嗒嘴,安放好了酒葫蘆,探手碰了一下腳邊劍匣側面上的機關。
機關受到觸動,劍匣上的蓋子彈開了,裡面寒光乍現,耀眼逼人,彷彿要跟烈日爭輝。這又長又重的劍匣裡面,竟然裝著許多柄寶劍。
劍奴將手深入劍匣,輕車熟路地抓出了一柄樸實無華的白色寶劍,這柄劍十分奇怪,劍柄跟劍鞘上毫無裝飾,顯得光禿禿的。劍奴一手握住劍鞘,一手握住劍柄,匡啷一聲將其拔了出來,而後對著天空隨意揮了幾劍。
劍光閃動,猶如白龍出海,翻舞飛騰,並從中迸發出尖銳哨聲。
劍奴展示了一番,還劍入鞘,跳下了台,將其雙手奉上,呈給百里連山。
「百里莊主,這柄劍是用鑄造子初劍剩下的材料做出來的仿製品,質量雖然不如子初劍,沒有產生靈性,可也是一柄不錯的劍,有中等品質。我代表鑄劍山莊前來祝壽,當然不能空手而來,這柄劍就送給你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兩個山莊之間素來交好,鑄劍山莊為洛書山莊鑄造了不少好劍,基本都是下、中品,以一柄中品作為壽禮,已經足夠貴重。
百里連山將子初劍的仿製品拔出鞘,近距離進行端詳,點頭讚道:「光是仿製品就如此寒光霍霍,可見真品的品質有多麼優秀。只可惜我兒生性懶惰,不求上進,只有三重天的修為,不然一定讓他參加這次的擂台賽。」
「好劍可遇而不可求,也許令郎以後與其他上品寶劍有緣也未可知。」劍奴道。
「哈哈,借你吉言。」
劍奴又跳回到了台上,將劍匣重新背好,然後走下了台,在百里連山的引領下來到一個貴賓席位,與一群武林泰斗坐在了一起,談天喝酒。席間眾人自然是拉住劍奴不放,連連追問有關子初劍的事情,劍奴一邊喝酒一邊回答,至於都說了些什麼,就只有這張桌子上的貴賓們能夠聽到了,其餘人很難聽到。
其他席位自然也都聊著有關子初劍的事情,這個話題一下子吸引住了所有的人,反倒沒什麼人去聊這次壽宴如何如何了。
「序幕已經拉開。」
趙正低聲嘀咕了一句,聲音被淹沒在了嘈雜的嗡嗡聲中。
這次壽宴再無閒話,順利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