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收回目光,轉身順著官道走向了七寶縣。他身上的傷口只好了一半,步伐不能邁得太大,否則就會產生痛楚,尤其是右腿上的痛楚最為強烈,弄得他只能一瘸一拐地前進,很是狼狽。
他明明受了重傷,心情卻還算不錯,因為他身上的陰蹺脈被花想容打通了,使得羅煙步的層次大為提升,至少省去了三個月的修煉時間。這樣一來,大大加快了他的練武進度,讓他提前滿足了盜取那《九脈六元經》的條件。
雖然沈儈害得他被狼群圍攻,險些慘死,但他卻並沒有覺得多麼憎恨沈儈,因為沈儈已經是半個死人,花想容一定會殺了沈儈的。對於一個將死之人,趙正實在是恨不起來。
趙正走在路上,回味著這次去清風林的經過,總結著此行的經驗。他這次冒險來到清風林,倒霉碰到了狼群,導致身陷險境,由此證明了他的「福緣」真的是很差,很容易招災,以後做事情一定要加倍小心。
不過,身為武人難免要冒一些風險,再小心也沒用。刀劍無眼,拳腳無情,如果什麼都怕,也不用練武了,找個好地方種田豈不是更好?所以,以後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該冒的險還是得冒,既然選擇了就不該後悔,怕後悔就不該選擇!
這次九死一生的經歷,並沒有打擊趙正的勇氣,厲害的武功他還是要學,危險的江湖他還是要闖,既然上天安排他來到這個精彩萬分的世界,那他就不能白來一趟!
「得得得……」
後面忽然傳來一陣模糊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趙正打斷思緒,連忙站在了原地,回頭觀望。
一輛馬車從官道盡頭輕策而來,趕馬的是個相貌魁偉的漢子,車上裝著一箱箱的貨物。這漢子遠遠看見了渾身是血的趙正,眉毛一挑,勒住了韁繩。
趙正連忙上前,聲稱自己在清風林遭遇狼群襲擊,身受重傷,希望能夠搭一段順風車,並間接表示會付一些車腳路費給對方。
漢子經常來七寶縣做生意,知道清風林有狼的事情,沒有懷疑,當即招手讓趙正上車。
趙正搭著這輛馬車一路回到了七寶縣,他沒有回家,而是讓那好心的漢子載著自己到了回春醫館。他要來這裡送採摘到的佛手草,另外也想讓林濟遠幫他好好處理一下傷口,重新包紮一下。到了地方之後,他對那好心漢子道了聲謝,塞給了那漢子一塊銀子。那漢子也不客氣,將銀子坦然收下,倒是挺實在的。
林濟遠爺孫倆正在店裡閒聊,一見渾身是血的趙正走進了門,均是目瞪口呆,吃驚不小。
「趙公子你怎麼受了這麼嚴重的傷?」林濟遠回過神,連忙迎上前,攙住了趙正的胳膊。
趙正已經服下了珍貴的療傷丹藥再造丹,血氣恢復了一些,還不至於淪落到需要別人攙扶的地步。他推開了林濟遠的手,苦笑道:「我在尋找佛手草的時候遇到了一群狼的圍攻,險些丟了小命。」
「你遇到了一整群狼?」林濟遠驚道。
「嗯,如果遇到一兩匹狼,我也不至於被傷得如此嚴重。」
「這可真是太危險了。如果公子你有個三長兩短,那老朽的責任可就大了。」林濟遠一指後門,「公子快往裡面請,老朽這就為你敷藥包紮,有什麼話,等你的傷處理好之後我們再慢慢談。」
「也好,還是療傷要緊。」趙正點點頭,跟著林濟遠跛腳走向後門。
半路上,林濟遠扭過頭衝著孫女吩咐道:「鍾兒,你去把大門關上,免得有人打攪,順便再燒一盆熱水過來。」
「嗯。」林鍾兒一臉憂心之色,點頭答應,走過去關上門,插上了門栓。
林濟遠帶著趙正到了一間專門給病人治病用的病房,讓趙正在椅子上坐下,然後幫趙正將身上的布條都給揭下來了,檢查傷口。林鍾兒過了一會兒也到了這個屋裡,手裡捧了一盆熱水,放到了地上,留著給趙正擦拭傷口。
趙正的傷口分別位於肩頭、腰部跟小腿,既然要處理這些部位的傷口,難免得脫掉上衣,擼起褲腿,袒露身體。
雖然男女授受不親,女兒家本不該看男子的身子,但林鍾兒生在醫藥世家,從小就經常看爺爺為不穿衣服的病人治病,早已習以為常。在她眼裡,病人就是病人,看病時無需被禮教所束縛,否則就沒辦法給人治病了,所以她並沒有迴避。
林濟遠用毛巾沾上熱水,幫趙正擦掉了身上的血,然後在傷口上敷上了金瘡藥,用白布好好包紮妥當。
林鍾兒在旁邊看著趙正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大感心痛,雙眼一紅,吧嗒吧嗒地落下了眼淚,這些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落滿前襟。實際上在那天趙正出手救她爺爺的時候,她的心裡就已經開出了一朵情竇,有了趙正的身影。這些天趙正前去清風林,她每天都會擔心趙正的安危,每天都要想上趙正十幾次。今天她看到趙正受傷,心裡感同身受,十分難過,所以一下子哭了起來。
林濟遠正在悶頭給趙正包紮小腿上的傷口,沒有注意到身後孫女的事情,倒是趙正聽到了輕輕的哽咽之聲,循聲望了過去。
趙正見到林鍾兒淚如雨下,先是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還以為林鍾兒心地善良,見到誰受傷了都會難過。他不願看到一個這麼可愛的女孩子難過,所以笑著安慰道:「鍾兒姑娘,我的身子骨結實,不會有事的,你不用為我擔心流淚。」
「我見你……受了傷……自然而然就哭出來了。」林鍾兒哭著說。
林濟遠聞聲回過了頭,發現孫女真的哭了。以往醫館裡也有很多受傷的人前來求救,但林鍾兒從沒為誰哭過,今天是第一次為傷者落淚。林濟遠是過來人了,結合孫女這些天魂不守舍的表現,隱隱猜測出孫女可能是喜歡上了這位趙公子。
林鍾兒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林濟遠一直也在物色合適的乘龍快婿,只是至今沒能挑到滿意的。
林濟遠對於趙正的印象還算可以,只是對趙正的背景不太瞭解,摸不清趙正的底細。如果趙正是某家名門正戶的公子哥,並且也同時看上了他孫女的話,倒是也可以考慮考慮,為這兩人牽橋搭線。
林濟遠心裡已有計較,但沒有貿然提起這件事,轉回身繼續悶頭為趙正包紮傷口,就當什麼都沒看見。
「鍾兒姑娘,你千萬別再哭了,其實這傷口並不痛的,不信你看。」趙正忍著痛,動了兩下受傷的肩膀,強裝歡笑。
林鍾兒聽趙正說不痛,還以為武人異於常人,紅著眼問道:「真的不痛麼?」
「真的。」趙正說著又動了動胳膊。
林鍾兒這才信了趙正的話,慢慢忍住了哭泣。她感覺自己在別人面前哭泣有些丟臉,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病房,到院內用手帕拭淚。
等到趙正身上的傷口都包紮好了之後,林濟遠洗了洗手,坐到了趙正身邊,問起了詳細的經過。
趙正將林中的遭遇半真半假地講述一遍,謊稱有某個不知名的高人救了自己,自己這才免遭一劫,但是問及高人姓名,高人卻不肯回答。
江湖上武人很多,有高人救了趙正並不稀奇。林濟遠沒做多想,接著問起了採摘佛手草的事情。趙正回答只採摘到了四株,暫時放在家裡,沒有帶來,可以等到明日再取。其實那四株佛手草都存在了趙正的花圃倉庫中,並未放到別處,只是現在他取不出來,所以只能推說放在了別處。
由於趙正並沒能如約帶回五株佛手草,他答應少收取一枚回春丹報酬,只收兩粒即可。他跟別人做交易時,一向喜歡公平交易,從不佔別人的便宜,也不願意讓別人佔自己的便宜。
林濟遠是個財迷,也覺得這樣比較合理,客氣了幾句便答應了這個決定。
兩人又聊了一些閒話,林濟遠有意無意地問了句:「我跟公子相交這麼久,還不知道公子家住何處,父母是誰,不知公子可否相告?」
趙正一直不大願意提及自己的背景,但總這麼遮遮掩掩也不是那麼回事,便坦然答道:「在中關道上面有一家紅塵客棧,客棧的掌櫃的叫做沈落霞,我與她意氣相投,結拜為了姐弟。我自幼跟家人走散,身邊沒有其他親人,就只有這一個義姐為伴。」
「原來公子是沈掌櫃的弟弟。老朽對於她跟那家紅塵客棧我倒是略有耳聞,那可是大買賣,想必一定能賺很多錢。」林濟遠面露尷尬之色,乾笑了兩下,顯得有些不自在。他在七寶縣住了這麼多年,對這裡的人和事都很清楚,當然聽說過許多關於沈落霞的事情,知道這個女人生活上很不檢點。既然姐姐不檢點,當弟弟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身為爺爺,當然不可能把孫女嫁給這種不靠譜的男人。
林濟遠當即打消了要為孫女牽橋搭線的心思,岔開了話題,去跟趙正聊起了別的事情。聊得差不多了,他囑咐趙正安心留在這病房養傷,捋捋花白的鬍子,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