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聲女醫師用她異常漆黑的眼珠盯著費倫看了足足有兩秒鐘,才道:「不行!」
對方再次的否決搞得費倫有些火大,但規矩如此,他不得不耐著性子解釋:「要是你不放心,我戴手套,穿保護衣,你們兩個人四隻眼在旁邊盯著我總成了吧?」
柔聲女醫師仍搖頭道:「不行,我現在的工作是檢驗這九具屍體,然後寫出報告。」
費倫不豫道:「醫生,我頂多耽誤你十分鐘,這也不行嗎?」
「不行,現在我要工作了,請你出去。」柔聲女醫師堅持道。
費倫終忍不住道:「我看屍塊是為了破案,找出線索為受害人伸冤,你這女人怎麼這麼軸啊?」
「軸?什麼意思?」女醫師的柔聲開始變得銳利。
「是好話,頂頂的好話!」費倫屑笑著豎起了大拇指。
女醫師若是還看不出費倫在嘲諷她的話,就真是個白癡了,正想發作,法醫部的副主管推門而入,道:「曾曼,這位是?」
被叫做曾曼的女醫師微蹙秀眉,剛想說話,費倫搶先道:「這位sir,我是港島總區重案組見習督察費倫,想看一看山馬村碎屍案送來的屍塊,當然,僅只是看一看!」
副主管三十好幾的樣子,西裝革履,一副成功男士的派頭,他先瞥了眼費倫夾在胸口上的證件,才稍露豫色道:「費sir,我是法醫部的副主管吳蘊博,如果你真是只想看一看的話,我並不反對,請跟我來吧,屍塊不在這裡。」
「多謝!」費倫喜道,臨走前還不忘朝曾曼投去略略得意的一瞥。不過出門時,他隱隱聽到矮個女護士牢騷道:「曾醫師,這都什麼人啊?」
來到一間稍小一點的檢驗房,吳蘊博道:「費sir,鑒於山馬村案的檢測還沒有來得及做,你提的要求已經踩線,所以在看屍塊前,你必須簽字聲明;還有,整個過程我們需要錄像,並請多一位我的同事見證!」
費倫微愕,旋即道:「沒問題,應該的。」
吳蘊博馬上抄起內線電話,摁了個號碼道:「昱晨,過來我這裡一趟。」擱下電話後,他又從抽屜裡拿出張表格,「費sir,請填表,然後把聲明和簽字留在備註欄。」
等費倫把表填好,一位身穿白大褂儀表堂堂的男醫師正好推門而入。
吳蘊博適時道:「昱晨,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港島重案組的見習督察費倫,費sir,這位是我同事,法醫部主任醫師張昱晨。」
費倫當即和張昱晨兩手相握,互道:「你好!」
之後吳蘊博把費倫的要求說了一遍,張昱晨臉色微變,直到吳蘊博展示了費倫的聲明,這才稍霽,卻對費倫鄭重其事道:「費sir,在看屍塊前,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一定一定不可以接觸屍塊,也不得在期間打噴嚏或呼吸過重。」
「我明白,這些吳副主管已經跟我說過了,我決定穿上保護衣。」費倫頷首道,「至於使用保護衣的費用(1),我會及時劃撥到你們法醫部賬上。」
實際上,費倫難得打噴嚏,本來戴口罩即可,但他怕自己的皮屑掉在屍塊上,那樣就撿都撿不起來了。
一切準備妥當後,張昱晨才推出了裝有屍塊的殮屍箱。
打開箱蓋後,冷凝的白霧散去,只見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屍塊佈滿箱底,看來把屍塊擺進殮屍箱的除了負責這件案子的張昱晨就沒有別人了。費倫略數了數,大概有一百五六十塊的樣子。
費倫早就從案卷中得知受害者是個女的,看到這樣的狀況後也不覺如何訝異,反而通過保護衣內的耳機問道:「女受害人的性徵部位呢?」
這問題讓吳蘊博和張昱晨面面相覷,同時對年僅二十幾歲的費倫再不敢生輕視之心,因為能夠面不改色直面這些屍塊的警察他是第一個。
等了幾秒,專責這案子的張昱晨才道:「費sir,雖然我還沒有仔細檢驗過,但我也發現女受害者胸暈和下身三角區部位的碎塊不在,有可能是兇手將之丟棄到別的地方了。」
費倫聆聽著張昱晨的分析,目光一一掃過那些屍塊的切口,發現兇手用來切割人體的利器應該極致鋒利,並且短不了,最重要的是,這些人肉碎塊中竟然摻雜有別的動物的肉塊。
「張主任,你確定這箱子裡的屍塊都是一起的嗎?」費倫問。
張昱晨不豫道:「費sir,你這話什麼意思?莫非你質疑我的專業能力?」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費倫擺手道,「因為我發現有十幾塊應該不是人肉,大約是馬或貓身上的肉塊,不信你們仔細觀察這幾塊肉的纖維,跟別的肉塊是不是不太一樣?」說著,他用帶了手套的手零星指出其中幾塊可疑的屍塊。
吳張二人似有不信,當即小心翼翼取了其中之一,放在顯微鏡下仔細觀察。
之前屍塊放在殮屍箱裡,費倫沒法把頭湊得太近,加上有防護頭罩阻隔,所以看得不是太真切。現在肉塊取出來,他趁機湊近觀看,而後十分篤定道:「這應該是塊馬肉,不信你們可以取這塊肉旁邊的幾塊屍塊來比對一下,那些都應該是從受害者身上切下來的。」
吳張二人照做,果然發現了兩者在肌肉纖維上的細微不同。
費倫卻已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資料,開始走到房間一角,脫掉身上的保護衣。
張昱晨是個工作狂,一旦開始工作就會沒完沒了,倒是從旁協助的吳蘊博見了費倫的動作,忙走過來道:「費sir,怎麼,不看了?」
費倫道:「該瞭解的我都已經瞭解了,沒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那我送你出去吧!」此時此刻,吳蘊博對費倫的觀感已與之前大不相同,「費sir研究過法醫專業嗎?」
費倫把保護衣放妥在桌上,一邊推門而出一邊道:「法醫科沒特別研究過,不過我是醫學碩士,所以對這方面比較敏感一點。」
吳蘊博眉頭一挑,頗有興趣道:「噢?不知費sir是哪所醫科大學畢業的?」
「哈佛!」
碎屍案本身的現場問卷調查是由灣仔警區重案組(2)的同事做的,後來上面臨時決定把案子移交到總區重案組這邊,所以謝亦欣帶人重新勘查現場本身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不過正如費倫所料,發現屍塊的地方是一棟舊樓的天台,並非第一案發現場,謝亦欣這路人馬的二次搜索幾乎一無所獲,好在戴巖領著李施二人,憑藉著豐富的辦案經驗,重做了一次問卷,倒是從附近居民口中問到了一些有用的線索。
回到總區重案組辦公室,謝亦欣立馬召開短會,匯總得來的線索。
戴巖率先發言:「madam,根據阿東問到的情況,附近有個疑似做一樓一鳳的女孩子,叫魏丹虹,最近兩天沒人見過。」
施毅然接道:「玳瑁哥,不是疑似,這魏丹虹就是鳳姐,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光顧過她的客人,據那客人描述,魏丹虹是他光顧過的鳳姐中少有的高質素,所以雖然是大半個月前的事了,他仍然記得這個女人。」
「說不定就是因為長得太漂亮,魏丹虹得罪了其他的鳳姐,才被人下黑手。」李立東道,「madam,你怎麼看?」
謝亦欣道:「目前手頭的線索還太少,並沒有足夠證據顯示死者就是魏丹虹,不過既然摸出這條線索,那在法醫法證的報告出來之前,咱們就先找一下這個魏丹虹,確定看看她是不是失蹤了。當然,大伙也別忘了,現在是午飯時間。」
戴巖三人聽得一愣,旋即齊齊歡呼道:「madam英明!」
其實,若非今天是第一次跟下屬見面,若非目前毫無證據指出魏丹虹跟碎屍案有關,謝爆妞是決不會在這個時候提午飯的事,頂多在辦案的過程中讓人買幾個叉燒蛋撻之類的東西充飢。
當整組人打算往餐廳去的時候,謝爆妞愕道:「費倫呢?該死,這傢伙還沒回來!」
戴巖道:「也許是費sir還在接受問話吧!」
話音剛落,眾人就見他們這一區的大sir陳總警司陪著周副處長從走廊盡頭的過道穿過。
謝爆妞見後,氣哼一聲,道:「咱們走,不管那個傢伙了。」
等到了餐廳找好座位買好飯,坐下開吃後,謝亦欣這組人才發現周圍的警員都在討論早上光景街大劫案的事。
見爆妞露出傾聽關注之色,施毅然忙獻慇勤道:「madam,要不讓我去打聽一下。」
「嗯!」謝亦欣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施毅然如接懿旨,立馬端著餐盤去了文職女警較多的一邊。不久,他就轉了回來,臉上還殘留著震驚之色。
李立東一拍他肩膀道:「小然,看你震驚的模樣,打聽到什麼大新聞了?」
施毅然刨開李立東的手,不滿道:「去去去,你懂什麼,我終於知道上頭為什麼要叫費sir去問話了。」
(1:因為費倫的要求不在辦案程序之類,這額外的費用只能由他負擔)
(2:港島五大總區都設有重案組,每個總區下面的警區也都設有重案組,有什麼特別重大或垮警區的案件就會交給各總區重案組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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