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找不到酒井忠茂的身影,隨意開了一槍,打死了一位看上去彪悍的日兵。他正欲裝填彈藥,只覺得一縷銳利的殺氣由頭頂而來,還來不及猜想到是什麼原因,一把黝黑的長刀已到了他的額頭!
就在中刀的瞬間,李翔本能的向後一仰,倒了下去。
刀很快,李翔的速度竟也不慢。
刀鋒從他的眼前切過,削斷了幾縷額前的長髮,幾乎貼著他的鼻尖滑了過去。
李翔重心失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但卻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長刀的主人便是酒井忠茂的護衛忍之一的中忍斷藏,酒井忠茂並沒有安排他去探察地形,而是讓他藏匿在路口樹上的密葉中。目的即是擒賊擒王,在人數不佔優勢的情況之下,殺掉敵方首領,摧毀敵方鬥志是反敗為勝最簡單有效的方法。
斷藏一擊不中,甩手丟了藏在袖中的苦無。
李翔就地一翻,打了一滾,避開了暗器,不想懷中的短筒火槍從胸口滾了出來,讓搶上前來保護的親兵無意間一腳踢開了。親兵們反應過來,兩人揮刀砍向了斷藏,兩人護著李翔身前,還有兩人去攙扶倒在地上的他。
斷藏不得以舞刀而戰,他出手快捷,日本刀左挑右擋,竟一口氣連斬兩人。
李翔起身見親兵慘死刀下,眼睛都紅了。這些親兵都是李逸風帶來的兵,選擇其中最出色的十人,組成的一小隊親衛隊,是他的嫡系部隊。現在一下子死了兩個,只覺得心在滴血。他是有槍絕不用劍的忠實執行者,但現在長筒火槍沒子彈了,短筒火槍又不知所蹤,從劍鞘中拔出了水影劍迎向了斷藏。
當!
斷藏的刀與李翔的劍在空中交錯在一起,鋼與鋼的碰撞,爆發出一陣火花。
刀鋒在撞擊下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凹痕,水影劍卻連痕跡也沒有一個。
李翔這一出手就使出了傅山傳授的七路快劍,與醉劍的繁雜多變不同,這七路快劍皆是簡單的刺擊招式,故而只是幾個時辰,他便記住的所有招式。七劍雖然簡單,但勝在一個快字,劍劍能夠相連,只要有足夠的力氣維持,能夠一口氣連刺百餘劍,招招都是刺敵要害,簡單實用,是最適合戰場的武技。
他一劍刺到,碧光閃閃,發出嗤嗤聲響,起手已經刺出了三劍,舉手投足間,也有一股高手風範。
這也多虧了傅山指點有方,李翔自幼在鄉村山林長大,身手靈便,胡德帝傳授他的大擒拿手與輕身術都是偏向靈活快捷的武技,後來習得的醉拳更是將「靈活快捷」一詞發揮到了極致。李翔身處異世,為了生存下去,對於武藝從不馬虎,苦練大擒拿手與輕身術以及醉拳,使得身體機能往靈活快捷方面發展。
傅山乃武學宗師,瞧出了李翔個人存在的優點。他的武藝本就是博眾家之長,自成一脈,根據李翔個人存在的優點,傳授七路快劍,令他初學不久,即能做到得心應手,且氣派十足。
日本刀法也以快字稱雄,但與李翔的快劍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
李翔一劍連著一劍,一劍快過一劍,連連搶攻,臂影晃動,便似有數十條手臂同時擊出一般。這沙場劍法招式凌厲狠辣,水影劍又是鋒銳利劍,此刻臨敵揮灑而出,青光蕩漾,劍氣瀰漫。
斷藏快不過李翔,只能左擋右躲,狼狽至極。
這時一兵卒揮刀劈向了斷藏。
現在戰場亂戰之中,哪裡可能存在一對一的情況。
斷藏驚出了一身冷汗,以異常靈敏的身手避開了這一刀,還未等他有下一步動作,水影劍已經透胸而過,將他的心臟刺穿……
斷藏在李翔劍下有守無功,分心躲避他人攻擊,使得前方空門大露。
李翔並非迂腐之輩,不跟他客氣,直接一劍送他歸西。
收劍回鞘,想著最初的那一劍刺殺,不免心有餘悸,對方這一戰術端是狠辣,落不是這半個月來,日夜受到傅山這位武學大宗師的指點,一身功夫大有精進,未必能夠避開。
他將注意力放回了戰場,在他與斷藏比鬥的時候,丘輝已經領著他麾下的狼崽子們控制住了局面。雙方人數本就存在著優劣勢,更何況是以士氣高昂之師,對戰精神疲乏之旅。
雙方的差距,顯而易見。
在丘輝這等勇將的奮勇下,已經取得了顯著的戰果,幾乎鎖定了戰局。
酒井忠茂額上汗珠不斷落下,以他的原定計劃,誘敵人攻上山來,一路程拖垮他們的鬥志,再讓斷藏襲殺敵酋,自己領著以逸待勞的軍隊憑借血氣之勇,將來敵殲滅擊潰。
這三步一但實行,以少勝多,易如反掌。他自以為計劃周詳,執行起來卻處處受制,第一步讓李翔識破利用,反而拖垮了自己,第二步又讓李翔躲過,刺殺失敗,第三步更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事情。
丘輝勇悍,酒井忠茂本打算混跡在兵叢中突然出手,陣前斬將激發士氣,哪裡想得到一個道士打扮的老頭兒出現在他的面前。老頭兒武藝奇高,平生僅見,對方只守不攻,卻將他的招式一一化解,縱然他拼盡全力也無法攻入老頭的防線。
對戰如弈棋。
一步走錯,滿盤皆輸,酒井忠茂連輸三招,豈有不敗之理。
「撤!」酒井忠茂見取勝無望,突的撇下老頭,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日寇本就苦苦支撐,得了這個命令都鬆了口氣,紛紛且戰且退。
他們分作兩組,往左右逃竄。
李翔讓丘輝往右退敵。自己領著兵馬向退往左邊的小徑追去。
他知道大魚一定在這裡。
隨著李逸風的殺出,李翔的追兵已經與李逸風形成了包圍之勢,將酒井忠茂困在了陣中。
當初李翔分兵三路,即是為了防止酒井忠茂逃跑。這要從海島逃生,少不了船舶,是以先一步讓桂仲明、李逸風兩人佔領島上的秘密船塢,潛伏在通往船塢的必經之路,將他們一網打盡。
酒井忠茂見前有虎,後有狼,看著身旁的二十幾人,慘笑一聲,大叫道:「究竟是誰,與我們有何冤仇?要將我們斬盡殺絕?」他看出了,來人皆是中國人的裝束,話是用純正的漢語說出來的。
在日本精通漢語是一種被視為高雅的藝術,所以上流人士中絕大多數都會漢語。酒井忠茂出身名門,自不例外。
李翔躍眾而出,譏諷的笑道:「不是讓人殺我抓我,要我傳授你們所謂的大日本民族槍法,怎麼,就將我忘了?」
酒井忠茂巨震,雙目透露著惡毒的光芒,「是你,李翔……八嘎,原來如此,是堪久郎出賣了我。」
李翔道:「你也別怪他,受到那種酷刑,即便是你,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酒井忠茂高舉著愛刀,遙指李翔道:「是武士的,與我死鬥!」
李翔撇了撇嘴,道:「你的對手是我師傅,有本事就打贏他吧。」如果傅山不在這裡,他懶得跟酒井忠茂多說,直接一槍結果了他。現在他們已經穩住了局面,三百多人圍著二十幾人,滅他們是分分鐘的事情。
傅山是他師傅,對他有大恩,在這種情況下,滿足他與酒井忠茂一戰的要求,並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的損傷,反而會因為勝利給敵方所剩不多的士氣以致命的打擊。
至於傅山輸,這李翔重來沒有想過,酒井忠茂年近六十,比他多活了四十年,就算活在了狗身上,也是一條威猛的神犬。他不是敵手在情理之中,傅山年紀與酒井忠茂相仿,又是遠近聞名的武學宗師,怎麼可能比不上小日本的那點微末技藝?
酒井忠茂見站出來的那個老頭,臉色頓時變得嚴峻,他早已領略過這個老頭的厲害。
傅山輕飄飄的來到酒井忠茂面前道:「拿出你的真才實學,只要你勝了我,我做主,將你們都放了。」他哪裡做的了這個主,只是給這酒井忠茂一線生機,逼他使出全力,好見識一下日本的劍道。他性子隨意,並不迂腐,做人有著自己的原則。對於心中認可的人,言出必行。對於小人、鼠輩,無惡不作的歹人,便是出爾反爾,也毫無顧忌。
酒井忠茂猙獰一笑,出手就是柳生新陰流的絕學,神妙劍。
傅山雙眼一亮,笑道:「這招有點意思……」他腳踏八卦,劍隨身走,渾然一體,在酒井忠茂將神妙劍的完全施展之後,這才進行舉劍抵擋。
一招一招,酒井忠茂絕招盡出,傅山竟不攻一招,將對方的畢生所學,盡數接下。
兩人之間的差距,不言而喻。
酒井忠茂面如死灰,突然調轉長刀,往自己的腹中刺去。
傅山臉色一變,長劍突入,意圖擋下酒井忠茂自裁。
酒井忠茂將兵器一丟,臉上露出了猙獰之色,雙手夾著劍面,向下平移,整個人衝到傅山懷中,奇招奪劍。
柳生新陰流最強的奧義,無刀取。
這一變故,大出傅山意料之外,但他不驚反喜,手上一鬆,劍讓酒井忠茂奪了去。
酒井忠茂依仗兵器之力,凶狠的刺向傅山。
傅山前邁一步,雙手夾著劍面,向下平移,整個人衝到酒井忠茂懷中,竟然以同樣的招式,將劍奪了回來。
酒井忠茂看著空空的雙手,整個人傻住了,對方竟然也會無刀取。
他正想問話,卻見對面的老頭將劍柄送到他手上,他下意識的接過劍柄,發現傅山一臉等他進攻的表情,又羞又愧,怒喝道:「巴嘎押路……」劍光如電,將畢生力量凝聚在劍尖。
傅山身子前傾,一隻手掌貼著劍面,身形向右一閃,另一隻手往酒井忠茂手腕處輕輕一彈,再一次將劍奪了過來,他歡喜道:「這招怎麼樣?你的那一招叫什麼,跟我們的空手奪白刃有異曲同工之妙,我將兩者的長處結合在一起,新創的奪兵刃的方法,是不是更加高明安全?」
酒井忠茂想起當初他學無刀取花了整整五年,在想想傅山,一時間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