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樓!
霸氣的名字,顯示出了這酒家的不凡。
第一樓是江寧第一酒家,三層以上的酒席必須預定,兼且非是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富商巨賈,一般人要預定酒席還不受理。
李翔走進了第一樓,卻聽樓上傳來陣陣喧鬧,還夾帶著掀桌子的聲音。
「滾,給小爺滾……」怒發如狂的聲音從第一樓樓上傳來。
兩個青年文士連滾帶爬的下了二樓,當中一人藍衫文士捂著額頭,臉上濕漉漉的,另一個青衣文士更是一身油漬,不斷的用絲巾擦拭。兩人見一酒樓的人都在關注他們,不約而同的挺直了胸膛,強裝鎮定,露著燦爛的笑容,用手中的折扇掩蓋自己的失態。
青衣文士低聲抱怨:「該死的曹寅,欺人太甚,有求於我們,還這般猖狂,實在可惡。」
藍衫文士附和道:「不就是依仗著家世,有什麼了不起的,就憑他那點手段,還想追顧大家,做夢去吧。」
他們匆匆而走,留下了一堆議論。
李翔在一旁找了個中心的位子坐下,正好一直在思索營救李衛國的方法,沒顧得上吃飯,隨意點了些小菜,問鄰桌的一位行腳商人道:「這位施主,貧道在這江寧多次聽到顧大家,卻不知這顧大家究竟是何人?」
行腳商人一路行商,見多識廣,當即笑道:「這位道長一定是從北方來的吧,在荊淮江南一帶,沒人不知是顧大家的大名。顧大家芳名雲曦,是三國時期,江東顧氏之後,盛傳千年名門,因家道中落,被顧炎武收留,認為義女。此女幼齡即號神童,成年後更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詩詞歌賦,無一不曉,名傳江南。」
李翔聽了暗自咋舌:「顧氏之後,顧炎武義女,好大的來頭。」又聽行腳商人道:「相傳她與人對弈,從未輸過一局半子。書畫奇技,得當世十數位知名書畫家認可,琴技更是出類拔萃,便是當時名家在她面前亦要自愧不如,稱其為『大家』。便是中原名士,為聽顧大家一曲,也會不遠千里而來。更難能可貴的是,顧大家有著天仙姿容,超凡的名望,卻不為富貴折腰,毫無任何自滿,平易近人,實在是奇女子中的典範。」
李翔有些不信,世上真有如此完美的女性?有機會倒是要見識一下。
正說著,店小二突然高聲一呼,低頭哈腰道:「曹公子慢走,下次再來!」
一位身型高挺筆直勻稱,相貌英俊的少年繃緊著臉,走下了樓梯。
李翔瞧他一身文士裝扮,腰間卻配著一把寶劍,兩者合一,非但沒有任何的不適,反而顯得文武雙全,心中不由道:「僅以外貌來說,這個曹寅確實不凡,比之那自詡美周郎的朱瑜勝過十倍。」
李翔不等行腳商人說完,結了帳,追了出去,跟著他來到了馬廄處。
曹寅不善的看著李翔道:「跟著我做什麼?」他心頭急是不快,說話也有些不客氣。
李翔笑道:「我想請曹公子幫我個忙,同時,也幫你自己一個忙。」
曹寅訝然道:「那我倒要聽聽,怎麼能幫我自己的忙?」
李翔道:「曹公子可是在為無法討美人歡心而發愁?」
曹寅臉色微變,這正是他目前最煩心的事情:他自幼習得文武,堪稱文武雙全,由善書法,頗為自負。在月餘前遇顧雲曦,聽她一曲,如同天籟,後又在書法上完敗,對之又敬又愛。別看曹寅身形偉岸,似弱冠之齡,實際上只有十六歲,才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他在情愛上毫無經驗,不知從何處入手。今日便請了江寧城中兩位出名的風流公子,向他們請教經驗。
曹寅壓根不知,所謂的風流公子,並非真風流,而是流連於妓院會所得到的「雅號」。他們對於青樓女子,那是手段高明,可那些手段怎麼能夠用來對付顧雲曦這類知名才女。
他們兩個風流公子,一個讓他用藥物,一個教他房中秘術,讓他征服女人,惹的曹寅暴跳如雷。
曹寅品行兼優,對於顧雲曦敬多於愛,這兩個風流公子不但小覷了他的品行,還侮辱了他對顧雲曦那一身才學的仰慕,憤恨之下,大打出手,將兩人打出了第一樓。
正生著氣的他,讓李翔道破心中之事,不免詫異,心中冷笑:「我倒要看看你這道人能說出什麼好話來。」遂然點了點頭。
李翔將曹寅拉到一邊,道:「顧雲曦之父乃是天下大儒顧炎武,其志向氣節,曹公子應當知曉。現今世上滿人欺壓漢人,屢見不鮮,以致漢人對滿人都有著極深的成見。顧雲曦是顧炎武之女,耳濡目染,只怕更是如此。」
曹寅知他說的不假,但立即道:「這個我也略知一些,現在確實是滿人的天下,不過我是漢人,我父親從小就這麼教我。更何況,皇上一直極力改善滿漢之間的關係,這不應該成為障礙。」
李翔心中冷笑,他相信康熙是這麼想的,漢人在中原潛在的力量遠勝於滿人,滿人也沒有當年元朝的實力,他們不敢明著將漢人定義為下等人,也一個勁的重複宣傳滿漢一家。
不過宣傳口號是一回事,實際做法,便是另一回事。
在李翔的記憶中就曾在貼吧裡看到高人指出一件史書上記載的事情,主角好像是一個叫噶禮的,他在北京的大街上公然強污漢民女,犯了死罪。漢人官員上表死罪,康熙不但不罰噶禮,反而給他陞官,讓他擔任藍翎長也就是禁衛軍的長官。
同一時期,滿人惹怒到了漢人,受到了漢人的毒打。漢人卻連伸冤的機會也沒有,便被下了大獄。
這就是所謂的滿漢一家。
沒事發生的時候,口號叫的震天響,有事的時候,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但出於當前事態,李翔也沒有反駁,違心的道:「陽奉陰違,曹公子難道不清楚?當前江寧正好發生類似之事,洪家小姐受到姦殺,疑犯是兩個漢人。一個是公認的孝子,一個是公認的好人。奇怪的是,他們還沒有定罪,知府就下令禁止任何人探監。據我所知,這個命令是總督大人下的,這其中必然有問題……」
李翔的話讓曹寅神色吃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其實李翔壓根不能確定是不是麻勒吉這個總督向知府施壓的,但只要曹家插手,除非施壓的就是曹家,不管是不是麻勒吉,都有望救出李衛國。
李翔接著道:「我不否認,這麼說是為了救我朋友,但如今曹公子能夠從總督手中救人,為我們漢人討一個公道。我相信顧大家,定會對你刮目相看。我說的是不是實話,一查便知,不會連累公子……」
曹寅最初打算戲弄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道人,但隨著他的話聽下去,越聽竟越是在理。他身為漢人,本就對於滿人欺凌漢人一事,有著排斥,便是沒有顧雲曦的存在,他都會好好考慮。
如今能夠一舉數的,曹寅當即便決定了,這個忙,幫了,他沒說出口,只是沉著臉道:「事關重大,容我好好考慮。」
看著曹寅離去的身影,李翔淡淡一笑,他知事成了。
李翔沒有發現在他不遠處的牆角處,蹲著一個俏麗的身影。
高昇客棧。
顧雲曦聽著劍雨的回報,那張讓人窒息的臉龐浮現出一抹好奇神采,輕笑道:「有趣,真是有趣。竟然有人利用我來說服曹寅,倒有些能耐。」
婢女小蓮不滿道:「我看是可恨才是,竟然敢利用雲曦姐。」
顧雲曦不以為意的道:「利來利往,我能利用他人,他人自然也能利用我,各憑手段,沒什麼好抱怨的。這也倒好,讓我省去了一番功夫……不過我有些好奇,那個道士究竟是何人,竟與我想到一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