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那道門走出來一個人,身影綽綽,雖然已經上了年紀,身材依然纖細婀娜,保養良好的芊芊玉手,輕輕按上盛怒男人的太陽穴,柔聲道:「峻峰,你看看,我讓你不要來,你偏要來,人家呀,壓根本不理會你的好意。」
陸峻峰長長吐了口氣,口氣裡盡然都是無奈,「哎,再怎麼不討人喜歡,他畢竟是我兒子。」
柳惜月順勢坐到丈夫腿上,嬌嗔,「峻峰,你剛才也說了他畢竟是你的兒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兒子前面是不是要加兩個字才對。」
陸峻峰濃眉一蹙,忽然想起二十七八年前的一件往事,透過半開著的臥室門,他看到了那抹不算熟悉的背影,她懷孕七個多月,身體已經臃腫了起來,他正想推門進去,卻在看到她頭下枕著的那隻手時愣住了。
他和她結婚,雖然只是因為父輩的壓力,和愛毫無任何關係,但是……任何一個男人看到自己新婚妻子,哪怕他根本不愛她,看到她和其他男人躺在一起都會受不了,更何況那時的他正年輕氣盛,血氣方剛。
最終沒有釀成慘絕,就是因為懷裡的女人,是她在最後關鍵拉住了他。
那件事後,他不是沒想過和那個女人離婚,但是,陸老爺子卻死活不同意,甚至以斷絕父子關係威脅他。
這是陸老爺子為了那個叫宋落雪的女人,第二次用斷絕父子關係來威脅他,第一次,是在他拒絕娶她時。
他想了將近三十年,也沒想明白,這樣一個沒什麼顯赫家世,長相也只能是清秀的女人怎麼會這麼入陸老爺子的眼。
和上次不一樣,這次,他不惜一切的和陸老爺子頂上了,不僅因為綠帽子這東西不是每個男人都能有勇氣戴上的,更因為他想娶的一直是另外一個女人。
父子關係很緊張,本一個月的探親假,他在家待了不到三天就走了。
帶著滿肚子的怒火,更帶著對那個女人的厭惡,拂袖走了。
才回到部隊,就接到陸家老宅的電話,宋落雪在他走的當晚早產了,陸老爺子打電話給他的聲音在顫抖,「峻峰啊,你有兒子了,你做爸爸了!真是太好了,我陸家後即有人了,從今以後你要好好待落雪,她可是我們陸家的大功臣。」
似乎是被老爺子感染了,他也很激動,叫來勤務兵,讓他立刻幫自己買回去的票。
勤務兵很驚訝地看著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生怕是自己耳聾聽錯了。
最後,他是自己開車,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連著開了上千公里趕回了陸家老宅。
那個叫宋落雪的,是他的妻子,剛給他生下兒子的女人很虛弱,看到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閉上眼,臉上沒有任何血色,很虛弱的樣子。
他不愛她,同樣的,她也不愛他,這點他在結婚之前就知道。
他心裡有他的玫瑰花,同樣的,她心裡也有她的白月光。
他和她是被陸老爺子強擰在一起的瓜,既然是強扭,注定了不甜。
站在床邊,對她淡淡道了聲,「你好好休息。」就轉身去看保溫箱裡的兒子。
事情已經過去整整二十七年,初見自己兒子的一幕,卻像是昨天剛發生過一樣,好小的身體,真的好小,小臉紅紅的皺巴巴的,只有他半個手掌這麼大,看起來那麼的羸弱,那麼的需要他的保護。
柳惜月看陸峻峰目光凝滯,就知道他又在想那個女人了,「哎呀」一聲,眉頭蹙起,手
摀住胸口。
陸峻峰恍然回神,想到一半的記憶被他斷隔開,「惜月,是不是又難受了?」
柳惜月淡笑,微微蹙起的眉,更讓她憑添上幾分病態的美,正是因為這份孱弱的美,讓她被陸峻峰放在心尖尖上幾十年,「峻峰,我沒事,老毛病了,挺一挺就好了。」
陸峻峰攏了攏懷抱,下頜抵在她頭頂上,聲音有些飄渺,「你呀……」
柳惜月還在等他的下文,結果,他卻箴言不語了,多少年了?有二十多年了吧,自從那個叫宋落雪的女人死後,他和她在一起時,常常就容易走神。
……
再次回到陸希南的公寓,溫郁忽然有點不習慣。
似乎覺得自己又一次話多了,在告訴完溫郁關於一些陸希南的事後,趙陽那丫頭像被什麼在追一樣,嗖地下就跑了。
拿鑰匙開門進去,她以為不過一個星期,短短的五天,一切都應該還是老樣子。
天吶,襪子衣服凌亂的扔在沙發上,茶几上還放著幾盒沒泡的方便麵。
溫郁石化了,驚呆了,這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叫陸希南的男人幹出來的事嗎?
身後傳來開門聲,她偏過頭,是臉色有點難看的陸希南。
溫郁沒說話,把頭又偏了回去,擼起衣袖開始收拾。
陸希南一直沒說話,溫郁只當他不存在,手腳麻利的干自己的活,心裡卻嘀咕開了,這男人還是紀律嚴明,事情都親力親為的軍人嗎?
怎麼家裡會亂成這樣?
隨意整理著沙發上的一堆衣物,溫郁被自己捏在指尖的東西,愣住了,那是一條……男式內褲。
溫郁囧了,像觸電了一樣,下意識地就鬆開手,陸希南這會兒也尷尬的不得了,從自己老子那裡找來的不自在,在這一刻,全部變成了臉熱,他……好像……也難為情了。
最後,溫郁咬咬牙,捧著一堆衣服去了衛生間,當然了,被她嫌棄著甩手扔掉的內褲,也在裡面。
衛生間裡,溫郁默不作聲,正奮力洗著衣服,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溫郁多多少少也是有點彆扭的。
上輩子的她雖然是孤兒,給人洗衣服,不過是常事,卻真真實實的是第一次給男人洗……內……褲。
臉紅的不行了,只能越垂越低,13-看-網要掉到盆裡,腳步聲漸漸遠去,她長長舒了口氣,繼續洗自己的。
衣服很快洗好了,溫郁也已經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內心怎麼的難為情不說,至少面上看起來,那麼的……鎮定自若。
除了,在看到坐在沙發上翻報紙的男人,拿衣服的手微微顫了顫。
還算好,整個曬衣服的過程很順利,她沒聽到任何讓她心慌的腳步。
在朝上搖晾衣架時,腳步聲還是傳了過來,陸希南的聲音淡淡的,「一起出去吃飯。」
溫郁注意到他的用詞和口氣,是肯定而非徵求的詢問。
溫郁不習慣這樣被別人支配著,但,當一看到他還包紮著繃帶的左手,她還是點頭「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