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冷安宸打量著四周,最後目光定格在自己的身上,那些針頭和管子看的他眉頭漸漸皺起,就在他費解自己怎麼變成這樣一副情形之時,病房的門忽的被推開,醫生和護士還有很多人魚貫而入——
「你們在幹什麼?」冷安宸討厭極了被人擺弄。
可是,並沒有人搭理他,過了一會後,終於聽到為首的醫生說,「非常好,他已經完全清醒了。」
聽到這話,端木木長舒了口氣,只是在極度的驚喜之後,她卻失了力,根本沒有力氣向他走過去,只是隔著人群看著他,任由心頭的情緒如同波濤翻滾,倒是蘇華南很淡定,走過去捏了下冷安宸的肩膀,「你小子可算醒了,都嚇死我們了。」
冷安宸斜睨了他一眼,然後看著他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冷聲道,「拿開你的手!」
冰冷的語氣,透著對他的厭惡,蘇華南一怔,就聽到冷安宸又說,「蘇華南我說過的,別以為你進了冷家,我就會承認你!」
蘇華南被他說的一頭霧水,「安宸,你在說什麼?」
他們之間是水火不容過,而且在蘇華南初進冷家時,一直都不受冷安宸待見,但那都是過去好多年的事了,四年前,在端木木失蹤以後,兩人算是和平共處了,可現在他怎麼又變得對自己這樣刻薄起來?
就在蘇華南怔忡之際,忽的,只見冷安宸一把拔掉了手上的針頭和監視器指套,說道,「現在幾點了,我約好了與市長商談新城建設的開發方案……」
邊說邊要下地,只是這一動他才發覺自己胸口痛的厲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肋骨還斷了兩根。
他摀住胸口,目光陰冷的看著向醫生,「我這裡怎麼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醫生也錯愕了,不解的看向蘇華南,而他更是如被人敲了一棍,懵懵的。
冷安宸在說什麼胡話?新城建設方案早是五年前的事了,現在都已經竣工投入使用了。
他定定的看著冷安宸,忽的一種可怕的想法閃過腦海,就在這時,醫生也似乎感知到了什麼,衝著蘇華南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著自己出去。
病房裡只剩下端木木和冷安宸,可是對於冷安宸的異常,端木木並沒有察覺,她向著他走過去,有種至此走向終老的感覺。
是的,他為了她可以連命都不要,不管以後再發生什麼,這一份以生命為名義的承諾,便讓她有了不離不棄的理由。
「安宸……」她終於走到他的身邊,然後不顧一切的撲過去,緊緊抱住他,然後泣不成聲。
這次換冷安宸怔愣,他的眼睛瞇了瞇,片刻,便用力一扯將端木木推開,「喂,小姐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端木木呆住,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安宸,你……」
冷安宸的眉頭也緊緊的蹙起,擰成了一個疙瘩,「這位小姐,我和你好像不認識吧,你怎麼能隨便就對男人投懷送抱?」
帶著諷刺的眼神,裡面全是陌生,就像是第一次端木木見到他時一模一樣。
端木木徹底的傻掉了,整個人僵在那裡,只覺得四周有冷風在嗖嗖的往她身上吹,吹進了她的皮膚,滲進骨髓……
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冷安宸說和她不認識?
他是在和她開玩笑吧?
端木木想到這個,不停下沉的心倏的停住,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冷安宸還在氣她,氣她沒能讓他和秦瓊坐飛機走,所以故意這樣嚇她的。
「安宸,我知道你是故意的,」端木木重拾笑容向他走近,然後拉住他的手,「你還在生氣對不對?我知道自己我錯了,可我當時真的擔心你,聽說你被綁架了,我嚇死了,才會找華南幫忙,所以才讓你誤了飛機……」
「你胡說什麼?」他驟然出聲打斷她的話,然後再次將她推開,「小姐,你是不是這裡出了問題?」
冷安宸指了指腦子,給端木木示意,但是端木木仍笑著,「安宸,你別這樣子嚇我,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她又要過來,卻被冷安宸一個手勢制止,「小姐,如果你再胡說八道,我報警告你騷.擾!」
他認真的樣子不像是玩笑,可是端木木仍不相信,她盯著他的眼睛,想看出一點點破綻開,但是越看心越冷,因為他的眼神真的好陌生,陌生的讓她覺得害怕。
怎麼會這樣?
難道是……
一個可怕的想法倏的閃過腦海,只是沒等她開口,就聽到身後響起了女人淒弱的聲音,「安宸……」
回頭,端木木看到了一身病服的秦瓊,她正滿眼噙淚的望著病床上的男人,頓時,端木木的心如同被開水燙到的緊縮,可是更讓她痙攣的事還是發生了,她聽到之前對自己無比冰冷的男人此刻溫溺的開口,「秦瓊,你怎麼也來了?」
他認得她嗎?
「安宸,」秦瓊哭著撲過去,身體擦過端木木的,明明只是碰了她的衣角,可卻讓端木木險些摔倒。
「乖,不哭了……我沒事,你怎麼了,你怎麼也穿著病服?你病了嗎?哪裡不舒服?」冷安宸關切的話響起,可是每一聲都像是毒.針紮著端木木,扎的她如一隻千瘡百孔的氣囊一點點癟了下去。
就在端木木搖搖欲墜之時,身子忽的被一支強有力的手臂接住,她看過去,是蘇華南,此刻他正一臉凝重,給了端木木一個眼神後,他看向冷安宸,「告訴我,今天是哪年哪月哪天?」
蘇華南問這話時,聲音是顫抖的,端木木能感覺到他的緊張,亦是和自己一模一樣。
冷安宸不屑的睨了他一眼,生硬的回道,「08年2月3日,有錯嗎?」
所有的人都僵在當場,甚至連呼呼都停了,端木木更是身體重重一沉,如果不是蘇華南扶著,她一定會跌倒在地上。
天啊,他的記憶竟然是五年前,現在明明都是2013年了!
此時,一直等在門口的醫生走過來,以極其無奈的口氣說道,「看來冷先生頭部的淤血還是沒有完全散掉,壓迫了部分神經,所以才會導致這種間斷失憶或是選擇性失憶……這種情況在臨床上也出現過,是因為病人遺忘的這段時間有讓他過於痛苦的事情,所以本能的保護自己,而選擇了忘記。」
冷安宸蹙眉,「你在胡說什麼?是在說我失憶嗎?真是開玩笑!」
這時,在他懷裡的秦瓊也被驚住了,她完全沒料到冷安宸會失憶,怪不得剛才在他眼裡看到了炙熱的光,就像是五年前一樣,要知道哪怕這些日子他和自己在一起,可是他的眼神也是冰冷的。
她扶在他胸口的手收緊,在短暫的驚愣後就是驚喜了,她還以為自己要費很多的周章才能和他在一起,可是沒想到這次上天竟幫了她一個大忙,竟讓他失憶了。
秦瓊激動的向著冷安宸貼的更緊,「安宸,你別怕,有我在你身邊。」
冷安宸點點頭,重又看向面前的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們給我說清楚,」他其實也混亂了。
直到一系列的證據都擺在眼前,冷安宸才發覺醫生並沒有騙他,可他仍覺得震驚,這種事以前是聽說過,但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安宸,不管你是暫時的,還是會永久失憶,有許多事你都需要重新的記起來,」蘇華南知道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冷安宸的目光落在奶奶的遺囑上,雙目呆直,「奶奶,奶奶真的去世了嗎?」
那是最疼他的人,他現在真的無法接受。
蘇華南點點頭,然後又拿出四年前的一份報紙給他看,「09年10月10日,她因胃癌去世。」
「不——」冷安宸低吼,然後將報紙狠狠的丟掉一邊,「你們騙我的,奶奶的身體那麼健康,怎麼會去世?蘇華南是你……對不對?」
看著他近乎瘋癲的樣子,蘇華南低歎一聲,「如果你不願相信,你可以去調查,你有自己親信的,問一問便知。」
有上些開。蘇華南的樣子不像在騙他,可是他真的無法接受!
看著他的樣子,醫生讓所有的人離開,讓他一個人去仔細回憶。
病房裡只剩下他一個人,冷安宸重新拿過報紙和資料,一點點的看下去,他越看越覺得不可相信,他竟然真的娶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而且奶奶和父親都去世了!
怎麼會是這樣?
難道他真的忘了時光?
他呆呆的,像是被固封在一個玻璃房裡,看得見外面的一切,卻是怎麼也抓不到。
病房外,端木木如一隻蝦米的蜷縮著,好像只有這樣她才能把心底的恐慌給擠壓出去。
「木木……」蘇華南找不出安慰她的話,只有無盡的心疼。
端木木抬頭看他,滿眼的迷惘,「華南,他把我忘了……他怎麼能在拚死救了我以後,卻把我忘了?」
她的聲音嘶啞,從醒來就一直在守著他,可是卻守來這樣一個結果,她無法接受他已經把自己撇在了生命之外,如同一個擦肩的過客。
「木木不要這樣,」蘇華南伸出手抱住她的肩膀,「醫生說了,他只是暫時的,等淤血消失了,他就會好起來……而且現在他在找回憶,那些不是假的,他就算真的想不起來你,可你也是他的太太,更何況你們還有孩子。」
是啊,孩子,她怎麼把他們給忘記了?
他可是最喜歡這兩個寶貝的,尤其是小糖心簡直就是他的命,他可以忘了全世界,但絕對不能忘了他們的女兒。
「華南,求你把孩子接來,他看到他們,一定會想起來的,」端木木急切的哀求,原本黯淡的眸子此刻一片晶亮,像是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已經去接了,」蘇華南衝她點頭。
聽到這話,端木木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華南,他怎麼能把我忘了,他說過的可以為我去死……可是他竟偏偏把我給忘了……」
她的眼淚滲透蘇華南的衣衫,浸入他的肌膚,卻是一片寒涼,蘇華南望著窗外,低低勸道,「那就讓他重新認識你,再愛上你。」
端木木哭泣的動作一頓,就看到蘇華南衝她點頭,「四年前,你能從一個讓他討厭的人,變成一個他愛的人,四年後,你也一可以,相信自己。」
聽到這話,端木木閉上眼睛,她不是不相信自己,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那個再和他愛一場的勇氣。
*
杜汶站在病房裡,接受著冷安宸的盤問,蘇華南說的沒錯,他有自己親信的人,有些事總會弄明白,可是隨著杜汶的回答,冷安宸只覺得天地像是被旋轉了一樣的可怕。
「你確定沒有騙我?」冷安宸陰厲的看著杜汶。
這樣的眼神如同嗜血的魔鬼,哪怕杜汶跟了他這麼多年,仍覺得害怕,「總裁,我就是有十個膽也不能騙你,再說了,遺囑不會是假的,而且還有玉姝小姐,如果你不信我,還可以問她!」
冷安宸聞言,緩緩閉上眼,然後長吐了口氣,「那麼說我現在的妻子真的是那個叫端木木的女人?」
杜汶點頭,「是的,而且你們還有兩個孩子。」
「什麼?」冷安宸緊閉的雙眼忽的睜開,一副十分震驚的樣子。
「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他們十分的可愛,尤其是小糖心簡直是你的心頭肉,」杜汶又說。
不知為何,冷安宸聽到這句話時,心緊緊的一疼,如同痙.攣了一般。
「杜汶說的沒錯,這兩個孩子的確很可愛,而且你的太太還剛剛為你流掉了一個孩子,是因為你的過錯造成的,」蘇華南走了進來。
「流掉孩子?」冷安宸的瞇色一變。
「是!所以你剛才那樣子幾乎讓她傷心欲絕,」蘇華南看著冷安宸,兩個男人的目光交錯在一起,有電光火石迸射。
「爸爸,爸爸……」
就在兩個男人對峙之時,病房的門忽的被推開,兩道小巧的身影撲了過來,尤其是小糖心還流了淚,「爸爸,你怎麼受傷了?疼不疼?」
冷安宸被小糖心摟著脖子,雙手卻是僵在半空,不知該做出如何的回應?
「爸爸……」聽不到回應,小糖心把臉從冷安宸的脖子上挪開,怔怔的看著他,「爸爸,你怎麼不說話?」
冷安宸嘴唇動了動,可是卻張不開,像是被粘住了一般,這兩個孩子的確可愛,尤其是眼前這個女孩幾乎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他雖然還在懷疑,但心已經開始動搖,只是他真的開不了口。
他的記憶裡自己還是個少年,但眼前這孩子至少有三歲了,他有種不敢接受的恐慌。
一邊的勳勳從來都是極度冷靜,此刻看著對他們完全陌生的男人,然後對小糖心說,「你趕緊下來吧,他不認得我們了。」。
蘇華南也意外勳勳敏銳的觀察力,「勳勳……」
「我說錯了嗎?」勳勳反問,「你看他那樣子就是擺明了不想認我們。」
雖然哥哥這樣說,可小糖心似乎並不甘心,呶了下嘴,重又看向冷安宸,「爸爸,你不喜歡我們了嗎?不想要我們了嗎?」
冷安宸從來沒覺得開口說一句話這樣難,此刻,他被兩個孩子逼問的真是無法張嘴。
一邊的杜汶看不下去,走過來拍了拍勳勳的頭,「你誤會你們爸爸了,沒看到他頭受傷了嗎?所以有很多東西一下子想不起來,讓他休息一會就好了。」
勳勳半信半疑的看向冷安宸,果然他的頭上全是纏著紗布,畢竟是父子親情,他走過去,問了句,「你的頭很疼是不是?所以我們不怪你!」
說完,他又看向蘇華南,「小叔公,你帶我們去看媽媽吧!」
小糖心還緊緊摟著冷安宸的脖子,手撫上他頭上的紗布,「爸爸,你要是疼就告訴小糖心,小糖心會幫你按摩的……以前小糖心摔痛了,爸爸都會幫小糖心按的。」
冷安宸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他艱澀的喉頭終於溢出一個字來,「好!」
兩個孩子被杜汶先帶走,蘇華南看著冷安宸,「你現在相信了吧?」
他不語,只是雙眸如同烈鷹的打量著蘇華南,看著他這樣,蘇華南搖頭,「你不會以為我要無恥的找兩個孩子來給你演戲吧?再說了如果你用心一點就能看到兩個孩子的長相,一個像極了你,另一個像極了你的老婆。」
「我為什麼要單單忘記這五年的記憶?」冷安宸開口,低問。
他現在已經不懷疑這所有的一切了,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單單忘記了這五年間的事。
「醫生說你有不願面對的事,比如你和秦瓊的分手……」蘇華南開口,只是才說一半,就被進來的人打斷。
「安宸……」秦瓊逕自直入。
可是冷安宸還是聽到了蘇華南的話,他看向依偎在自己身邊巧笑嫣然的女人,蹙眉問道,「二叔你剛才說我和秦瓊分手……」
「他是胡說的,」根本不給蘇華南開口的機會,秦瓊搶先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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