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層露台,端木木一上來就被風吹捲起長髮,凌亂的飛舞起來。
她伸手去拈頭髮,可是根本拈不了,直到看到不遠處站著的人,她才放棄這個動作,怔怔的看著。
四年了,再見到他,雖然少了最初的怦然心動,可是看著仍覺得心像是被風吹動的湖面,漣漪片片。
他身材頎長偉岸,只穿了件薄薄的絲質襯衫,領口的扣子散開兩顆,露出古銅色的肌膚及他明顯鍛煉過的健碩胸膛,再往上看,他的五官輪廓分明而乾淨,就像是一塊沒有雜質的和田玉,透著魅人的光芒。
蘇華南與冷安宸不同,前者總是給人溫潤的感覺,而後者總是散發著王者之氣。
「你來了?」他開口,就連聲音都不曾有任何變化。
端木木點點頭,向著他走去,早上他打電話到家裡,沒有約她去咖啡廳,而是來這個露台。
上學的時候,他們最樂衷的事就是每人拿一本書到學校最高的露台上,然後背對背看書,而她往往是那個看到最後會睡的一塌糊塗的人。
「聽說你過的不錯?」端木木在離他一步的距離站定,緩緩的開口。
蘇華南雙手插在褲兜裡,透著股放蕩不羈的瀟灑,聽到她這話淡淡的笑了,反問,「聽誰說的?」
端木木一時語結,回答不上來,而他的目光卻盯在她的臉上,久久不曾移開,然後說道,「你變了!」
變了嗎?
她感覺不出來,可是真的變了,而且這種改變不止是外表,還有她的心。
四年前,她不會在意那個人的感受,可是四年後的她,會因為那個人徹夜不眠。
「你沒休息好?」蘇華南很細心,哪怕端木木在來之前已經化了妝來掩飾,可仍被他一眼看穿。
端木木不想被看出什麼,撒謊道,「嗯,最近失眠?」
「因為他的初戀回來了嗎?」一句話一針見血,刺到端木木的痛穴。
她抬頭看著他,漆黑的眼眸如同黑寶石,只是染了血紅的雜質,對於她的震驚,蘇華南搖頭一笑,「全天下你應該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
這話帶著嘲笑的味道,讓端木木的臉火燙燙的,「蘇華南,如果這次你回來是想挑撥我們,那我告訴你還是死心吧!」
她惱了,儘管事實如此,可被人赤.裸的指出,還是覺得承受不了。
蘇華南對於她這樣的語氣並不惱火,反而笑了起來,那笑陰柔唯美,如同這個季節燦爛綻放的花,「生氣了?」
端木木別過臉不去理他,他走近她一些,肩膀碰著她的,「都當媽媽了,還是那麼小氣!」
回頭,瞪著他,眼裡真的帶著怒意,「我就是小氣,可是蘇華南就算真的那樣,我也不想你笑話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而她的底線是他不能觸及的。
風把她的長髮整個的吹亂,蒙上了她的臉,遮住了她的樣子,蘇華南伸出手去,想為她撩開,可她卻如被扎到似的躲開,「不要碰我!」
極具防備的動作,就連眼神也是防備的。
蘇華南的手僵在空中,有些尷尬,最後自嘲的說了句,「我沒有惡意。」
「二叔……」端木木改了稱呼,在看到蘇華南眼裡震驚時,她又說,「以後我們就是這樣的關係……聽說你訂婚了,恭喜。」
她竟然都知道了,其實一點都不奇怪,冷家的人應該都知道的,而她現在是冷家的女主人。
只是聽到她說恭喜兩個字,蘇華南心裡仍不是滋味,曾經當年那個嚷著非她不嫁的女孩,如今竟能在他和別人訂婚後,輕易的說出恭喜,究竟是感情不在了,還是當初那場情只是鏡花水月的美夢?
感覺到蘇華南的目光變暗,端木木心慌,可她仍努力保持著鎮定說,「二嬸呢?怎麼沒和你一起?」
蘇華南不再說話,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的時候說,「非要在我受傷的心上再插刀子嗎?」
她一愣,就聽到他又說,「我說過的,娶不了最愛的女人,娶誰都一樣。」
話題不該往這方面發展的,可不知不覺中又說到了這個,端木木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她以為四年的時間夠久,能讓他忘記自己,可現在看來似乎並不這樣。
「以後是一家人,別這樣,」她低喃,然後後退,邊退邊說,「安宸說晚上一起吃飯!」
蘇華南臉上的肌肉抽了抽,然後伸手拉住她,「木木,別愛他愛到了沒有退路。」
陌生的體溫讓她驚悚,一把就甩開,「我愛上他就沒打算後退。」
這樣的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可是想都沒想,就隨口而出,似乎早已熟稔的藏於心中了。
她匆匆的離開,身後響起他的聲音,在風的嗚咽中有哭泣的味道,「木木,我們再也回不去了,是嗎?」
她一頓,然後更大步的跑開。
早在四年前,不,或許更早,在他離開她的那一年,他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早該知道的,所以完全沒必要再多此一問。
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蘇華南懊惱的揉了下自己的頭髮,難道這輩子他真的不再屬於他了嗎?。
有些不甘!
記憶裡那張最鮮活的小臉,那個總喜歡仰頭看他的女人,過了這麼多年,竟然都變成了一句「以後是一家人」……
肋骨下,有疼痛湧出,針扎似的讓他窒息。
端木木從露台上下來,剛上車輕鬆的喘氣,電話就響了,是藍依然打來的,幾乎不用接也能猜到她說什麼。
那樣的報紙宣傳,恐怕現在全世界都知道冷安宸的初戀回來了,但是他這個太太卻也只限於知道那是他的初戀,如此而已。
「木木,你,還好吧?」果然,藍依然開口就是試探的語氣。
端木木望著後視鏡中的自己,精緻而漂亮,唇角揚了揚,給自己提氣,「當然。」
那端沉默了幾秒,又說,「可能是誤會……」
端木木不語,只覺得眼前鏡子中的自己開始變得迷糊,稍後又慢慢的清晰,而那面孔已經不再是她,而是變成了秦瓊,漂亮嫵媚,看過來的眼神帶著挑釁,似乎在說你的男人我要搶回來。
很直接,一下子刺痛端木木,她垂著的手重重一握,指甲刺痛掌心,眼前的畫面一下子消失,只剩下她一臉的蒼白,還有滿目的惶恐。
「木木,木木……」藍依然在叫她,有些焦急,不知道叫了幾聲了。
「哦,我沒事,」端木木把後視鏡擰到一邊,看向窗外。
「木木,要相信他,相信你們的愛,」藍依然又說,這話有些熟悉,想了會才想起,原來是早上冷安宸說過。
她也想相信,可是似乎有些難。
「我會的,」為了不讓藍依然擔心,端木木回道,然後又說,「蘇華南回來了。」
「啊?」藍依然很是意外,高分倍的一個單字透露了她的震驚。
其實端木木明白為什麼她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秦瓊回來已經讓她和冷安宸的生活亂了,現在又多了個蘇華南,恐怕會更加亂的不堪。
不過有句話不是說嗎?大亂大治,小亂小治,如果在這樣的混亂中,她和冷安宸能挺得過去,那麼以後就沒有經受不了風雨,如果挺不過去,只能說他們的愛不夠堅,或許根本就是不夠愛。
傍晚,司機來接端木木,去了一家大型的酒店。
四年前,她離開了,不知道冷安宸和蘇華南之間發生了什麼,再回來的時候,只知道蘇華南去了國外發展,他們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有些楚河不犯的味道。
服務生一路引領,端木木和兩個寶寶來到包廂門口,門剛打開,勳勳和小糖心衝了進去,尤其是小糖心已經甜甜的叫起了爸爸。
原來冷安宸早到了!
這一刻,端木木的緊繃鬆懈一些,她還擔心如果只有蘇華南在,她會覺得尷尬。
酒店的地毯隔音效果超好,她的高跟鞋踩在上面完全聽不出聲音,端木木走進去,只見房間裡並沒有別人,除了兩個孩子就只有冷安宸。
他走過來,自然的在她臉頰上一吻,他們之間彷彿不曾有任何變化,依如從前,「來了!」
端木木點頭,「華……」她剛張嘴就發現不對,連忙改口,「二叔,他們還沒來嗎?」
雖然她的話被截了回去,可是冷安宸還是聽出來了,漆黑的眸光微微一變,說道,「應該馬上就來。」
「哦!」不知為何,端木木竟有些心虛,「我還擔心讓他們等我和寶寶,不好意思。」
冷安宸為她脫了外套,然後摟著她的腰肢把自己帶入懷裡,「都是一家人,誰等誰都沒有關係。」
他離的她有些近,呼吸噴在她的臉上,讓她想起了昨夜的纏綿……
「安宸……」她剛張嘴,就感覺面前一黑,臉被人霸道的禁錮住,鼻端男人的氣息滿滿覆蓋,那種穿透五臟六腑的灼熱,讓她一時間忘乎所以。
他的唇依舊是那樣的軟,他的氣息依舊那樣霸道,想到從昨天到今天的不安,端木木忽的想沉浸下去,因為只在這樣的時候,她才會不覺得害怕。
她會回應讓冷安宸愣住,但只是一秒,他就抱緊她,加深了這個吻。
她的舌尖在他的唇內嬉戲,像是勾.引,又像是羞赧的躲避,卻是惹得冷安宸有些意亂情迷。
「老婆,你在考驗我?」激烈的吻後,他抵著她,曖昧的粗喘呼吸在耳邊迴盪,聲音卻明顯啞了幾分,別樣的魅惑人心。
端木木依在他的胸口不語,手緊緊的揪著他的衣衫,有種恨不得就此吻進他身體裡,那樣她就不必惶惶不安了。
「好浪漫啊……」
驟然響起的女音,讓兩個相擁的人都微微一顫,兩人連忙分開,回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人,那樣子似乎站了不止一會。
蘇華南的黑眸定格在端木木身上,確切的說是定格在她的唇上,如果沒有猜錯,此刻,她的唇上應該還沾著冷安宸親吻的水漬,一時間,她慌的張嘴咬住。
「來了,坐吧!」相比較端木木的窘迫,冷安宸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端木木被冷安宸帶著坐到自己身邊的位置,而蘇華南他們則坐到他們的對面,此刻,端木木才定神去打量蘇華南身邊的女人。
一頭棕色的秀髮蜿蜒而下,襯的她肌膚如同剛出爐的嫩豆腐,她的五官精緻而大氣,一雙眼眸尤其傳神,像是會說話一般,如果沒猜錯,她就是蘇華南的未婚妻。
「二叔,介紹一下吧!」冷安宸開口。
蘇華南點頭,「我的未婚妻anmi,這是我的侄子冷安宸,這是他的太太端木木,這兩個小……」
「我叫小糖心,這是我哥哥勳勳,是爸爸媽媽的寶貝,」小糖心總是多話,搶了蘇華南的介紹詞,可小糖心的搶詞卻將有些僵滯的氣氛打破,大家都呵呵的笑了。
「真可愛!」anmi笑贊,「一個像媽媽一個像爸爸,你們真會生。」
最後的話端木木有些不自然,遂即就聽到冷安宸說,「喜歡,你們也可以生。」
蘇華南的臉有瞬間的僵,而anmi卻接話過來,「我也想啊,可是華南不喜歡,」說完小女人的看向蘇華南,手臂也挽上他的,「華南,我們也生個寶寶吧?」
anmi看著蘇華南的時候帶著期待,就連端木木都覺得心動,可是蘇華南卻冷冷的說了句,「我們還沒結婚。」
這樣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了下來,anmi的臉瞬間難看,冷安宸暗自扯了扯唇角,招來服務生上菜。他吹人根。
豐盛的菜餚上來,端木木一邊吃一邊照顧孩子,一會的功夫,兩個寶貝就吃飽了,嚷著出去玩,冷安宸吩咐了服務生看著,偌大的房間就只剩下四個人,氣氛有些異樣,端木木捧起面前的杯子,剛喝了一口,就聽到anmi開口,「聽說木木是華南以前的女朋友,不知是不是真的?」
「咳……」端木木一下子嗆到,劇烈的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