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清晨的陽光穿過窗簾的縫隙照進臥房,寬大的床上,一個男人睜著眼,木然的望著床的一側,這是端木木離開四年後,他每天早上都會做的事,彷彿他這樣靜靜的看著,就能看到她一樣。
睡著時,嘴唇微微張開,似乎不這樣就會喘不過氣來,鼻尖圓潤而小巧,像顆小葡萄,烏黑的長睫濃密如同蹁躚的蝴蝶……
他的手忍不住伸出去,想要去觸摸一下她,可是掌心傳來的冰涼讓那幻想瞬間又落空,空的他的心都生剌剌的疼了起來。
冷安宸痛苦的蜷縮成一團,似乎這樣他的痛就會少一些。
「哥,哥……」門外傳來女人的驚叫聲,冷安宸蹙緊眉頭,卻是沒有回應。
「哥……」冷玉姝闖了進來,一眼便看到大床上的男人,看著他的樣子,她似乎猜出什麼,「你是不是又胃痛了?」
自從端木木離開以後,他就酗酒,而且飲食也不規律,現在得了嚴重的胃病,昨天他又是半夜回來,不用說肯定又喝酒了。
「什麼事?」冷安宸沒回答她,而是反問。
冷玉姝走到電視機旁,啪的一下打開電視,「你自己看。」
冷安宸起身,半倚在床頭上,卻是被看到的畫面驚住——
「冷振業先生,請問你這次帶著孩子出現,是不是想爭奪那0%的股權?」
「冷振業先生,這孩子的母親是端木木小姐嗎?她怎麼沒跟你一起出現?」
「冷振業先生……」
剩下的話,冷安宸都聽不進去了,他的目光落在冷振業懷裡的孩子臉上,那張笑靨如花的一張嬌嫩小臉,幾乎和那個失蹤的女人,一模一樣。
冷安宸如遭雷擊,眼前一陣黑一陣白,胃部的疼痛更加洶湧起來。
「哥,哥……」冷玉姝也看到了,走過來扶住冷安宸,「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可是,此刻的冷安宸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心底的聲音在叫囂,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哥,你現在看清那個女人了吧?她根本是個人盡可夫的婊.子,居然和自己的公爹有染,我還以為這四年死了呢,原來是找個地方生這個小野種了……」冷玉姝的點綴喋喋不休,只是更增加了冷安宸的痛。
他震驚,可是更多的還是不相信。
「把手機給我!」他開口,才發現聲音已經氣若游絲。
「哥……」冷玉姝有種感覺,就是自己這個哥哥傻了。
「把手機給我,」他深呼吸,才吼出聲來。
冷玉姝也被他的樣子嚇到,將手機遞給他,就在這時,手機自動的響了,冷玉姝低頭看過去,只見上面閃動著一個女人的照片,不用問也知道是誰?
冷安宸搶過手機,已經接聽,可是冷玉姝的目光卻一直鎖在冷安宸的臉上,他究竟要多愛那個女人才會把她的照片放到手機上,哪怕是當年他和秦瓊相戀也不曾讓他這樣……
端木木你究竟是人還是狐,竟然讓縱橫情場多年,片葉不沾身的冷安宸居然這樣對你念念不忘?
可是你又對他做了什麼?
冷玉姝望著電視屏幕上的父親,看著他懷裡的孩子,記憶中的臉與那個孩子的重疊在一起,她垂著的手慢慢握著拳頭,長長的指甲都掐到肉裡。
「你確定這孩子是兩歲兩個月?」冷安宸似不確定的又問向電話那端的杜汶。
電話是杜汶打來的,他第一時間知道了這個消息,也著手做了調查,包括孩子的出生時間,可現在所有的證據都表明這個孩子的確是冷振業的。
孩子的母親幾乎不用問,因為那張一模一樣的小臉就是最有力的證明,冷安宸的手失力,手機從他的掌心裡脫落,他只覺得喉嚨被人扼住了,再也不能呼吸。
她逃開四年,他以為她是恨極了自己,可是沒想到是離開和別的男人生孩子了,而那個男人居然還是她的公爹……
她究竟怎麼做得到?
冷振業又是用什麼樣的辦法讓倔強的她屈服?
冷安宸只覺得腦海裡像是被塞進了一團亂麻,越理越亂,最後他的頭幾乎要爆炸。
「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響,女傭的聲音響起,有些吞吞吐吐,「少爺,家,家裡來人了……」
冷玉姝彷彿感覺到什麼,衝過去拉開了房門,大聲的吼,「如果是他,就把他趕出去,讓他滾!」
冷安宸並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可冷玉姝歇斯底里的聲音卻喚回他飄遠的思緒。
「可是……」女傭戰戰兢兢,臉上全是為難的神色。
「我讓他滾,你沒聽到嗎?那聽不到,你就滾,」冷玉姝是真的怒了。
「小姝,」冷安宸開口制止,他已經下床,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仿若之前那個震驚的他,傷痛的他都不存在了。
「我馬上下去,」冷安宸對女傭開口,說完走向浴室。
冷玉姝望著他的背影,似乎有些不願相信,這個時候冷安宸居然能淡定下來,居然還能面對那個人?
如果是她,她一定拿把刀下去,把那個人剁了。
*
樓下客廳,坐滿了人,像是約好似的,都聚在了一起。
冷玉姝一眼望過去,只見冷振業坐在沙發上,四年不見,他的容貌並沒有改變多少,不同的是他身邊多了個孩子。
孩子被女傭抱著,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的四下看著,並沒有陌生的感覺,就像是他早就認可了這個家似的。
冷安宸從下樓,目光就一直看著孩子,他真的很想看出一點點那孩子與端木木不同之處,可是沒有,太像了,像的讓他覺得彷彿就是一個縮小版的她在自己的面前。
積聚在心頭四年的思和念又一次鮮活起來,讓他痛的說不出話來。
「哪來的野種?」在所有的人都沉默的連呼吸都恨不得收起來的時候,冷玉姝卻這樣嚷了一聲。
猶如晴天霹靂,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端木木臉上,冷振業的臉有一瞬間的慘白,但接著就笑了起來,笑的那樣讓人噁心,「小姝,你越大越不會說話了,這是你的弟弟。」
「他不是,根本就是個不知名的野種!」冷玉姝憤憤的,此刻恨不得上前將那個小孩子掐死。
「玉姝,」冷安宸打斷,然後抬腿走向那個孩子。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孩子在看到冷安宸時竟伸出了雙手,嘴裡發出軟濡的聲音,「抱抱!」
冷安宸的心在這兩個字中如被什麼擊中,卻是說不清是疼還是恨?
他很想伸出手去,可是手根本抬不起來,好一會,他才轉頭看向冷振業,聲音艱澀的從喉嚨裡吐出,「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冷振業卻是很淡定的樣子,「我的孩子,你的弟弟,就是這麼回事!」
他說的那麼雲淡風輕,就像以往他每次領回來女人一般。
冷安宸垂著的手不由握緊,手背上青筋凸起,只是沒等他有任何動作,冷玉姝已經衝了過來,「他的母親是誰?是那個賤人對不對?」
冷振業不回答,而是從女傭手裡接過孩子,然後才徐徐開口,「我說你們一定不信,不如讓勳勳告訴你。」
勳勳?
這個孩子叫勳勳嗎?
不知為何?冷安宸明明該討厭這個孩子,恨極這個孩子的,可是看著他可愛的樣子,他就是恨不起來。
是不是孩子太柔軟的眼神抹殺了他的嫉和恨?
「勳勳來告訴他們,媽媽是誰?」冷振業誘導著孩子。
孩子眨巴眨巴眼睛,然後指向一邊的牆壁,「媽媽……媽媽……」
所有的人都看過去,牆壁上是端木木和冷安宸的結婚巨幅照,當時結婚時做了牆貼,哪怕這四年端木木離開了,可是誰也沒有敢動,甚至包括冷安宸現在所住的臥室,都還保持著原來的模樣。
這是冷安宸囑咐的,他不要讓她的人消失了,連同她留下的記憶也一起消失!
可是,此刻,當所有的人聽著那個小小的孩子叫她媽媽時,冷安宸才覺得那麼的諷刺。
「你叫她什麼?再叫一遍,」他忽的一把將孩子搶過來,低吼。
哇——
孩子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到,嚎啕哭了起來。
「說啊,你叫她什麼?叫她什麼?」冷安宸努力維持的鎮定,在孩子的一聲『媽媽』中全部粉碎。
勳勳嚇的顫抖,衝著冷振業哭喊,「爸爸,爸爸……」
他不叫還好,這樣一叫簡直是雪上加霜。
這個孩子叫端木木媽媽,叫冷振業爸爸,可是冷安宸才是端木木的丈夫……
這是怎樣的一種諷刺?
他的老婆和他的父親有了孩子,而他又算什麼?
「小心——」不知誰喊了一聲,這時冷安宸才發現自己抱著孩子的手根本使不上力,差點把孩子摔到地上。
冷振業快速的接過孩子,然後交給女傭去哄,才重新坐到沙發上,「不管你們接不接受,這都是事實,律師那邊我已經聯繫過了,而且媒體也公佈,這幾天我就想把股權的事確定下來。」
「不可能!」冷玉姝開口。
一個冰冷的眼神射殺過來,冷振業哼了聲,「你不要蹬鼻子上臉,在這個家裡你最沒有說話的資格。」
「我……」冷玉姝還想說什麼,卻被冷安宸打斷。
時照會側。「我要見她!」
冷振業精明的黑眸中驟然一暗,接著就恢復自然,「不行!」
「為什麼?」冷安宸看向他,臉上還帶著失控的怒意。
「你也知道這是一種很尷尬的事,讓她出面只是難堪……如果你們對孩子的身份有疑問,可以去做鑒定,但是我絕對不同意她拋頭露面,」說的那樣冠冕堂皇,那處處為端木木著想的體貼,給人一種疼愛維護的錯覺。
冷安宸只覺得心裡的那股底氣,在冷振業的話裡如同抽絲剝繭,一點點都快耗盡了。
「她不要臉的事都做了,還怕別人指責?」冷玉姝仍舊刻薄。
「反正我不會讓她面對這些是非,」冷振業很是篤定。
冷安宸看向冷振業,「那股權的事就不辦。」
他要見到她,要親口聽她說出來,他才會相信。
雖然孩子的那張臉已經說明了一切,可是冷安宸還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
「喂,木木,你快老實交待!」午休的時候,端木木被好友米蘭揪了起來。
「幹嘛?」端木木打了個呵欠。
「你不是生了個女兒嗎?什麼時候又生的兒子?」米蘭的話轟的端木木頭暈。
她擺擺手,將米蘭推開,「大中午的說什麼胡話,我哪裡有兒子,只有糖心一個寶貝。」
「可是,可是……」米蘭將藏在身後的雜誌推到米蘭面前,「這個寶寶怎麼解釋?」
端木木看過去,臉上的表情像是過樹生花一般的變幻,最後一片慘白。
她以為那只是一場惡夢,以為已經結束了,卻不想竟成真了!
「木木,你怎麼了?」米蘭也看出了她的異樣。
端木木不說話,手指顫抖的撫上雜誌上孩子的臉,那眉眼竟和她如此相似,哪怕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小糖心都沒有這樣相像,心底有種暖暖的情感流過,彷彿是母子連心一般。
「現在承認了吧?」見她的反應,米蘭呶了下嘴,可是一會又皺眉,「你說你生糖心的時候我可是在場,明明就生了一個,可是怎麼又會多了一個兒子?難道是……不可能,我可是全程跟蹤的。」
米蘭也被弄迷糊了!
端木木沒有解釋,因為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個孩子不是她生的,可卻是真真切切是她的孩子。
夜晚,一切都歸於平靜,端木木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她忍不住從床頭櫃裡拿出那本雜誌,再次端詳著照片上的小男孩,眼淚卻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這真是命運弄人啊,她本以為逃開了那個夢魘一般可怕的家,一切就能平靜下來,可誰知當年被冷振業取走的卵子真的孕育出一個孩子。
哪怕這個孩子並沒有讓她經歷十月懷胎和分娩的痛,但畢竟是她的血脈骨肉,只是這樣看著,她的心就不由的柔軟,還有痛。
「媽媽,你怎麼哭了?」女兒糖心不知何時醒了?
端木木連忙去抹眼淚,剛要找個理由哄一下女兒,卻見她圓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雜誌,然後驚呼呼的道,「媽媽,媽媽……」
雜誌上的孩子和她太像,連女兒這麼小居然就看出來了,端木木心頭又是一哽。
「媽媽,這是誰?」女兒一雙圓圓的眼睛在照片和媽媽之間比對,「他盜版了媽媽的臉哦!」
孩子太小,不知道這樣相像是意味著什麼。
「小糖心,」端木木抱起女兒,讓她靠在自己懷裡,端木木是在離開冷安宸以後才發現自己懷孕的,不過她很感謝上天給了自己這麼一個可愛的寶寶,要不然這四年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能挺得過來,「你想不想要個弟弟或哥哥?」
端木木不能確定雜誌上這個孩子比小糖心是大是小,不過看雜誌上說好像是與小糖心是在同一年同一月出生,只是不知道那個孩子是怎麼成長的?
代孕生產的嗎?
想到這個,端木木就有一種自責的感覺,好像她欠了那個孩子似的。
「媽媽,你會給我生個小弟弟嗎?」女兒仰頭,看著媽媽的臉,認真的問。
其實她很想有個小弟弟,那樣週末的時候就有人陪她玩了,而不是一個人除了看電視就是擺弄玩具。
端木木親了親女兒的臉,她無法給予答案,甚至不敢告訴她雜誌上的這個男孩就是和她有著同樣血脈的親人,因為她說不出當年那樣醜陋的往事。
母女倆又說了會話,小糖心最後在端木木懷裡沉沉的睡去,可是端木木卻是捧著雜誌徹底未眠。
小糖心從那晚以後就發現了一個秘密,那就是媽媽每天都會看那個雜誌,甚至會看著看著流淚。
又過去了一周,小糖心看著接自己放學的阿姨,噘起了嘴。
「瞧你這嘴巴長的能拴頭驢,」米蘭自然看出了她的不開心,「小東西真沒良心,我就算不是你媽媽,你也不用擺臭臉給我看。」
小糖心拂開米蘭捏著自己鼻尖的手,「不是啦,我是擔心媽媽。」
呃?
小糖心於是把端木木天天看著雜誌哭的事說給米蘭聽,米蘭才發現那個孩子完全不像是只與端木木相像那麼簡單。
「小糖心我們一起去找那個小朋友,好不好?」米蘭是個熱心的女孩,這四年來她一直很照顧端木木,雖然端木木從來沒有說起過去的事,可是米蘭知道她一定有故事。
現在一個小糖心不夠,居然又多出個男孩,米蘭職業的好奇心濃重了起來。
「真的嗎?」小糖心很興奮,因為找到那個小男孩,媽媽就會不哭了,而且她也有朋友可以玩了。
「嗯!」米蘭現在是娛樂週刊的編輯,所以對於豪門明星的事都很清楚,她想找到那個男孩並不難。
端木木回到家裡,做好了飯菜等著米蘭和小糖心,可是等到天都黑了,還不見她們,她連忙打了個電話,卻怎麼也沒想到米蘭已經帶著小糖心坐上了飛機——
ps:關於孩子的事,以後萬萬會交待清楚,請大家不要攻擊萬萬或是女主!
還有萬萬現在是個孕媽媽,還有兩個月就生寶寶了,現在肚子很大,坐著碼字很痛苦,更新可能不能滿足大家要求,請大家也原諒萬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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