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平醒了,葉平醒了。」
嘈雜的聲音將藍奇的思緒拉了回來,轉頭看過去,藍奇才發現,化蝶、路薇、冰倩、習柔正圍在離自己不遠的一張病床旁邊。她們的眼中帶淚,嘴角含笑,悲與喜同時糅和在一張精美的臉蛋上。
透過人牆縫隙,藍奇看到病床上躺著一個人,他一頭白髮,面色呈現驚悚恐怖的青黑色,如果不是那一雙眼睛明亮的如星辰,透著溫柔和藹,簡直就是一個索命厲鬼。他露出被子的右手皮開肉綻,甚至可以看見手骨,無論是皮肉還是手骨,都染上青黑色。
大老遠,藍奇就聞到那一股陰森、污穢的氣息,那是陰毒的鬼氣,他顯然被鬼氣侵入骨髓,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
葉平?藍奇回憶,出現在腦海中的,是一個一頭與眾不同白髮,年少有為,風流倜儻,被聖器宗萬千少年引為偶像,無數少年引為夢中情人的完美帥哥。
要不是周圍人提醒,藍奇難以將眼前病入膏肓的醜陋男子和曾經的天之驕子聯繫在一起。
「冰倩……。」葉平目光迷離的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冰倩,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曾經迷倒萬人的陽光笑容,現在出現在一張非人的青黑臉龐上,看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夫君……。」冰倩溫柔回應,將葉平令人反胃的頭顱抱入懷中,眼中滿是眷戀。
「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為了救我,葉平哥哥也不會這樣,嗚嗚嗚……。」習柔流下自責的淚水。
「我並不後悔。」葉平笑得很溫暖人心,「再來一次,換做是其他人,我也會去救。這不關你的事,不用在意。」
習柔點頭,淚水卻忍不住嘩啦啦流下,怎麼也止不住,充分印證了女人是水做的這句名言。其他人也忍不住偷偷抹眼淚,看著葉平充滿敬佩、愛戴和惋惜。
「我就要死了吧。」葉平輕聲說,神色很平靜,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小事。
「不,你不會的,我一定會救你。」冰倩語氣堅定。
「不用擔心,我並無遺憾,能在最後的半年有你相伴,我這一生已經值得。我很感謝上蒼,在我最後一刻,將你帶到我的身邊。我愛你--冰倩。」
被冰倩抱在懷裡,葉平身心溫暖,就算是陰邪的鬼氣正壓搾他最後的生命,那一點一點侵蝕造成的殘酷痛楚,也被強烈的幸福淹沒。
「我也愛你,葉平夫君。」冰倩將葉平抱得更緊,閉上眼睛,全身心感受那一刻的溫暖。
「啊啊啊……。」葉平全身不受控制的抽搐,儘管極力壓制,喉嚨還是傳出痛苦的悶吼。
「夫君,不!」冰倩雙手捧著葉平的臉頰,雙眼始終和葉平雙眼凝視在一起。可以看到,葉平的眼睛四周青黑色的細絲向瞳孔中心延伸,遮蓋住葉平雙眼明亮光芒。
「冰倩……。」葉平虛弱的身體突然迸發一股活力,讓他可以伸出右手捉住冰倩的右手,那是迴光返照,所有人都是面色一沉。
「答應我,好……好……活下去!」葉平渾身顫抖,竭盡全力吐出心中的話。
「嗯……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求你,不要死,不要離開我。」冰倩話中帶著悲腔。
「那,冰倩……就拜託你們……替我好好照顧她。」葉平雙眼無神的掃過眾女,誰也不知道他現在還看不看得見。
「葉平,放心,冰倩是我們永遠的好姐妹。」周圍眾女異口同聲的說。
「我……可以放心……。」葉平臉上帶著欣慰的微笑,身體隨著聲音的減弱而逐漸放鬆,眼睛緩緩閉合。當葉平的眼皮徹底蓋住眼珠,葉平緊捉著冰倩的手也無力鬆開。
「唉……。」一片歎息聲,眾女紛紛低頭默哀。
冰倩的一滴淚水低落在葉平的臉上,晶瑩剔透的水珠在葉平烏黑的臉上是那樣醒目。一滴淚水之後,冰倩還緊緊抱著葉平,再也沒有流過眼淚,她的神色出奇的平靜,眼中看不到悲傷,更看不到其他情緒。
「冰倩……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葉平……肯定不希望見到你這樣。」周圍眾女小心翼翼的勸說。
冰倩恍若未聞,依舊緊緊抱著葉平冰冷的軀體,一動不動,連眼珠都如同死了一般。也許,對她而言,世界已經是一片虛無,只剩下她和他緊緊相依。
「哀莫大於心死!」藍奇歎了一口氣,抬頭看天,以葉平的德行,應該可以上天堂吧。
「都是你,為什麼不早點出手?你明明這麼強,在一開始就可以殺光他們的。為什麼不早點,這樣,葉平就不會死了,其他姐妹也不會受到屈辱。」
習柔憤怒的罵聲響起,藍奇轉頭,看到習柔正指著彤,嬌美的臉蛋全是怒火。彤則是一臉平靜的看著她,沒有生氣,沒有羞愧,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習柔的怒罵引來其他人的目光,藍奇看到,那一雙雙被淚水浸濕的眼睛,正被熊熊烈火替代,尤其是那些受過凌辱的婦女,看著彤的眼中佈滿徹骨的恨意,彷彿彤才是那些凌辱她們的罪魁禍首。
「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看著這麼多人受苦受難,你怎麼做到無動於衷?」習柔的怒罵引起共鳴,一名美婦站出來,指著彤的鼻子大罵。
「你這個魔鬼,你不是人。我們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要如此折磨我們。」更多人加入,圍著彤指手畫腳,所有骯髒、惡毒的詛咒紛紛落到彤的身上。
藍奇皺眉,他很明白眾女的心情,也理解她們心中的仇恨與憤怒,只有發洩出來,才能化解掉。可彤並不是一個很好的發洩對象,激怒她,只會招來更大的災難。
藍奇並不認為彤不救淨土島有什麼不對,她的確沒有義務要為淨土島出生入死。只是那些因為情緒失去理智的人,才一廂情願的以為彤是淨土島的一份子,理所應當要擔當起保護淨土島的責任。
藍奇知道的,彤從來沒有將淨土島當成自己的家,從她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就可以看出。她很強大,所以很高傲,淨土島的人在她眼裡,不過是一群螞蟻。誰會在意一群螞蟻的生死?
彤不出手不奇怪,出手了才讓藍奇疑惑,彤,也會有憐憫之心?
面對周圍的謾罵、聲討,那一張張被扭曲的面孔,彤古怪的笑了。她那看似甜美的笑容,卻引起眾女更大的憤怒,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笑得出來,是幸災樂禍嗎?她還有沒有廉恥之心?
「你這個婊子!!」一名情緒激動的性感美女,忍不住向彤跨過去,修長白皙的手掌向彤光滑細膩的臉蛋扇下去。她似乎已經忘記,彤不久前表現出的可怕戰力,足以在一頓飯功夫殺光淨土島上所有人。
那美女是一名女修,儘管只是煉氣期修為,刮起的掌風足以將彤的秀髮吹得飛揚而起。彤沒有躲閃,也沒有反抗,微笑著看著那名美女。
藍奇驚得雙目瞪圓,有心阻止,可是那名美女的大膽將他嚇住,她做了藍奇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眼看那名性感美女纖細的手掌就要拍中彤,卻被另一隻更纖細柔美的手給捉住。
「化蝶?!」那名性感美女回頭,疑惑的看向那隻手的主人。
「夠了,都給我住手!」化蝶的語氣威嚴,她的頭上纏著繃帶,斜綁的繃帶覆蓋她左上角的臉頰部位,將她的左眼一起遮蓋,讓她增添了一分神秘氣質。
「如果沒有彤,我們會死更多的姐妹,更多的姐妹會受到侮辱。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我們的恩人嗎?」化蝶斥道。
「可是,她要是提前出手……。」性感美女爭辯。
「彤並不虧欠我們什麼。」化蝶厲聲打斷,「她幫不幫住我們,是她的自由,我們無權指責。她肯救我們,我們應該感激她。為什麼要把你們所受的委屈轉嫁到她的身上,是她傷害了我們?你們已經分不清敵友了嗎?」
化蝶面色肅穆,自有一股不可冒犯的威嚴,從所有人的臉龐一一掃過,化蝶清脆的聲音響徹全場:
「退回去!以後,我不想在看到你們像剛才那樣。」
眾女無言,默然回到原來位置,該幹什麼就幹什麼。藍奇看向彤,發現彤還靜靜坐著,對剛才的事完全沒有放在心上。藍奇這才鬆了一口氣,如果被彤的怒火波及,那可就死得冤枉。
三日後,淨土島眾女選了一座風景宜人的山頭,將不幸遇難的姐妹埋葬。看著一座座墓碑,眾女悲從中來,難以遏制,哭泣的聲音一直在山頭響了一天一夜。連天空都受到影響,變得一片陰霾,後面更是下起大雨。
彤沒有參加葬禮,眾女只是信服化蝶,對彤還是無法原諒,可以疏遠了彤。彤不在意,也不強求,更不會參加葬禮自討沒趣。藍奇參加了葬禮,不過在周圍人都嚎啕大哭之時,只有他哭不出來,儘管他認為自己應該哭一下表示心意和禮貌。
藍奇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會哭,也許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也許是他和淨土島眾女的感情沒有深到那個程度,也許是自己性格的原因。
這周第一更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