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器宗,清遠山,望仙洞。
「拜見冷月祖師,不知冷月祖師喚我前來,有何要事?」藍奇對冷月恭敬參拜。
冷月盤膝坐於蒲團上,清冷的氣質如一朵天山上的雪蓮,冰清玉潔。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漆黑的眸子如一泓溪水般清澈,目光溫婉柔和且清澈,幽靜優雅。濃郁的靈氣在她身邊化為雲霧流動,把她襯托出一種飄渺離世之感。她靜默著,彷彿世間的一切喧囂都已不復存在,一切都如此悠然,如此寧淡。
「我與你曾言,若有需要,盡可求助於我。為何這麼多日過去,也不見你來?」
「事情很順利,只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麻煩,也就不好意思打擾您的清修。」
「小麻煩?我可是聽說,越瑤不小心洩密,導致連昆現在和連悟走到一起。」
「確有此事,若是以前,我還怕上三分。現在,他們兩個已經不足為慮。」
「你有何良策?」
「聖器宗,該進行一次大清洗了。」藍奇嘴角揚起,笑得不懷好意。
「大清洗?什麼意思?」
「凡是阻礙越瑤的,都應該從這個世上抹除。」藍奇淡淡道。
冷月目露驚色,轉瞬平靜,沉聲道:
「你想殺光他們?連悟加上連昆的人,可是相當於半個聖器宗呀,你可考慮清楚。」
「我本不想如此,可惜時不待我,你也該聽說了,上次我對連悟只捉不殺,結果給了連悟東山再起的機會,我不能再犯第二次錯誤。敵人不死,麻煩不斷,對越瑤始終是一個大隱患。
我有分寸,絕不把事情鬧大。這次,只擊殺主要的當權人物,讓第三、第四、第五、第八、第九、第十二支派陷入群龍無首的地步就行。
我已經培訓出一批新人,填補這次行動產生的管理空缺。葉平也被我說服,由他出面,可以安撫六個支派的門眾,聖器宗不會產生大亂。」藍奇解釋。
「就算只是針對主要的當權人物,那數量,那損失都將是聖器宗歷史上最血腥的一筆。你,壓得住嗎?其他門派將如何看待聖器宗,看待越瑤?」冷月質疑道。
「此次行動,將由我全權負責,越瑤不會參與。事成之後,我將一肩承擔所有罪責,引咎辭職。」
冷月一怔,深深看了藍奇一眼,問道:
「你一開始就這麼打算?」
「我只為完成榮晶之命而來,功成自當身退。」藍奇點頭。
「你能放棄聖器宗核心長老之位?那意味著什麼,你清楚嗎?地位、權利、名譽、財富……。」冷月緩緩道出那些讓人瘋狂的字眼,多少人為了這幾個字,前仆後繼,至死不捨。
「那並不是我所追求的,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藍奇微微一笑,有一種灑脫之意。
「那你所追求的,又是什麼?」
「自由。」藍奇吐出兩個字時,平靜的眼神首次有了波動,那是一絲神往。
「你在聖器宗不自由嗎?」冷月疑惑,核心長老只是作為鎮宗之用,宗門不會多加限制,他們大多數時間都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我所理解的自由,和你們不同。我若是一條魚,我要暢遊整片大海;我若是一隻鳥,我要翱翔整片藍天。你能說池中魚,籠中鳥就完全沒有自由嗎?我們明明有能力可以走更遠,為什麼要把自己局限一隅?
我曾經安居於一片彈丸之地,因為一些原因,限制自己。不去探索一條街道的盡頭通向哪裡,也不深究一堵牆的背後,有著怎樣的風景。每日如一具行屍走肉,日復一日的走著老路,和熟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擦肩而過……多無趣呀!
從前我背負太多,無法突破束縛,多的渾渾噩噩。如今,我醒悟,我降生到這個世界,不應該像一個過客那樣匆匆一瞥而過,到死,都不明白這個世界是什麼。我所認識的世界,只不過是滄海一栗。
我要去探索,盡我所能走的更遠,親眼見識這個世界的山山水水,美醜善惡,悲歡離合。我的生命,才算完滿!我的人生,才算無憾!」
藍奇邊說邊看著自己的手掌,緩緩而又堅定的收攏握緊,像是要捉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捉住。冷月心神震動,秋湖一般的明眸蕩起層層漣漪。她垂眼看著地下,默然無語,陷入沉思。
「我還是不贊成你的做法,這會動搖聖器宗根本。我派連海去幫助你,你把連悟他們關押就行。他們都很有才能,殺了著實可惜,未來也許能用來挽救聖器宗。」良久,冷月回歸正題。
「是,我願遵從您的意見。只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保留意見。」藍奇躬身道。
…………
12月上旬,藍奇秘密集結榮露等六個支派的百名金丹高手,重組反腐臨時部。反腐部首先將虎牢中,連悟、連昆的部眾全部清除關押起來,完全掌控虎牢。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被連昆放走的連悟部眾重新捉起來。
連悟、連昆很快反應過來,糾結全部手下,領著一萬五千門人,浩浩蕩蕩地闖入若華山,要與藍奇對峙,威逼藍奇放人。面對氣勢洶洶,強勢而來的兩人,藍奇沒有退避,主動出現兩人面前,表現得很鎮定。
很快,連悟、連昆就知道藍奇為什麼這麼鎮定,因為連海等三位太上長老,出現在藍奇身邊。太上長老資歷深、修為高、實力強、威望大,權力也就遠遠凌駕連悟、連昆之上。
連海厲聲呵斥連悟、連昆的過激舉動,強迫他們解散門人。連悟、連昆心有不甘,硬著頭皮指責藍奇濫用職權,迫害同門。
連海當即表態,自己一定會秉公處理,藍奇若是辦事有失公正、公平,一定嚴懲;若藍奇捉起來的門人卻有罪過,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包庇。
此言一出,連悟、連昆就大感不妙。在隨後由連海三位太上長老監督的公審中,藍奇重新審判,由於證據確鑿,維持原判。所有犯戒門人,盡數收押虎牢。連悟、連昆在一旁又氣又急,卻也無計可施、無話可說。一方面懾於太上長老威嚴,另一方面,藍奇一直都是按聖器宗規章制度辦事,沒有絲毫越軌。
將以前的罪徒重新關押,藍奇並不滿足,茅台指向連悟、連昆,斥責他們包庇手下,擾亂綱常法紀,要求嚴懲。
即得不到太上長老支持,又處於理虧境地,連悟、連昆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認罪伏法。同時,參與釋放罪徒的連昆部眾,也被收押。連昆的其他高層部下,也在隨後的反腐行動中,被查出以權謀私,貪贓枉法,陸續被撤職關押。
整個過程都在三位太上長老的監督下進行,沒有出現暴力抗法的事件。藍奇的六個支派很快派出人手補充職權空缺,至此,整個聖器宗都淪落如藍奇之手。
在最後的判罰中,鑒於連悟、連昆的地位特殊,故從輕處罰,判入思過洞反省,期限不定。大勢已去的連悟、連昆神色灰暗,沒有提出異議,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葉平被放出,聽聞長輩盡數被捉,悠悠歎息,感慨連連。他很快投入到安撫民心的工作中,連悟、連昆的人或許不相信藍奇,卻對葉平信任有加。驚慌的情緒被平息,各支派都恢復原有秩序,照常活動。
畢竟是改天換地的大範圍權力更迭,對聖器宗還是產生深遠影響。藍奇的六個支派因為得勢,弟子們一個個抬頭挺胸,趾高氣揚地出入若華山。而連悟、連昆的六個支派,被打入谷底,弟子們一個個都減少外出,臉上籠罩濃濃陰雲,不復以前的氣焰囂張。
…………
思過洞。
「思過洞始建於聖器宗第三任宗主,至今已有5000多年的歷史,可謂歷史悠久……洞中的思過室並不完全一致,而是分為天地玄黃四種。天字房是最好的,其他略次。你們兩個都曾是支派首席長老之職,地位高貴,所以宗門對你們還是很優待的,特別把最好的天字1號房、2號房給你們。」
藍奇走在思過洞昏暗的通道中,一邊饒有興致的看著一間間石室,一邊滔滔不絕地介紹。在他後面,跟著連悟、連昆,再後面,則是八名太虛期負責押送的長老。
連悟、連昆都是一臉疲憊,心灰意冷。就算如此,他們依舊抬頭挺胸,步伐穩健,絲毫不亂,身上依舊顯露出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姿態。
藍奇來到一處鐵門,打開後,做了個請的手勢:
「連悟長老,這就是您的房間,請進吧。」
連悟一言不發,從容進入石室中。藍奇再打開平旁邊相鄰的鐵門,把連昆也關起來。
「搞定。」藍奇拔出鐵門上的鑰匙,得意地拋來拋去,發出清脆的丁零聲,「兩位就在裡面好好享受吧,恕我很忙不能奉陪。」
「哼,這次若不是太上長老插手,你以為就憑你,也能關押我?」連悟站在鐵門後,高傲的看著藍奇。
藍奇吩咐押送長老回去,來到連悟面前笑道:「你們才應該感謝太上長老,我本意是殺光你們的,你們活著,我睡覺都不踏實。真是可惜,冷月祖師是個女的,女人就是有太多婦人之仁。她不明白,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什麼?!你……你好狠。」連悟驚道,自己居然在鬼門關走了一圈。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藍奇豎起右手食指,在眼前左右搖擺。
「榮奇,為什麼效忠於越瑤那個丫頭,憑你的能力,若是幫助我,我們可以共同執掌聖器宗。」另一邊,連昆對藍奇叫道。
「我不會效忠任何人,我只效忠自己。我很奇怪,你們作為一名修為通天的修士,為什麼執著於權勢這些無聊的東西。我還一直以為,修士,尤其是正道修士,全都是身正德高,一心求道的世外高人。沒想到,你們和那些凡夫俗子沒什麼兩樣。
難道,我們和凡子的區別,就只是修為力量?我們百年苦修所得到的,也只是力量而已?你們,擊碎了我的幻想。」
藍奇眼中帶著濃濃的失望,緩緩離去,只留下連悟、連昆,一臉錯愕。
「居然讓一個小輩教訓了,可悲,可歎。沒想到,我們爭鬥那麼多年,到頭來,一起被關押此處。我們以前所作所為,是對,是錯?」連悟仰天長歎,笑得苦澀。
「是對,是錯都不重要……一切——都太遲了。」連昆同樣感慨萬千。
這周第二更完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