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他……
司馬霆手牽馬繩，輕輕一撥，胯下千里馬便是慢慢朝著「噠噠」邁起了腳步。
沒想到啊！就在這最後一刻，竟然橫生枝節，殺出來一個寒素！呵呵，真是自作自受，若不是當時自己一時心軟，放虎歸山，怎麼會發生這檔子事情呢？只是，現在後悔，也已經是於事無補了。
寒素怎麼會出現在關中？為什麼又要救走已經被自己刺透心臟，只剩最後一口氣的齊萬年？他到底意欲何為？！或者說……就是是他慫恿齊萬年造反的？可是，這又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司馬霆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不覺之中，便是來到了中亭城內的縣衙前。此刻，縣衙卻是被臨時充作周處的大將軍府了。
昨夜中亭城被晉軍裡應外合，瞬間便是攻破，氐羌軍開始抵抗甚為激烈，但是當司馬霆拿著齊萬年的彎刀，向氐羌軍吶喊「齊萬年已死」時，氐羌軍終於全面崩潰了，大半氐羌軍都是棄械投降，只有阿貴將軍還是率領著兩千多人的一支氐羌軍，憑藉著街道，房屋做著殊死抵抗。
可是阿貴他們這兩千多人勇則勇矣，只是卻無奈碰上了司馬戣。司馬戣親率精兵狂攻了五輪之後，阿貴殘軍也是死傷殆盡。連阿貴到最後也是力竭倒地，被司馬戣生擒活捉了。
司馬霆跳下馬，抬頭向東望了望，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東邊已經升起了一輪紅日，陽光灑在那血跡斑斑的城牆上，說不出的悲壯。
收回目光，剛想舉步向縣衙內走去，突然瞥見另一頭路邊轉出來一支晉軍騎兵，領頭一個身形魁梧，甚為顯眼。騎的本是一匹高頭大馬上，可是配上大漢那魁梧的身材，卻是有些不倫不類了，讓人只感覺眼前之人，騎的只是一頭小毛驢一樣。
這人除了楚王府老二司馬戣還能有誰？
司馬霆不由得停住了腳步，笑著看向了司馬戣。遠處司馬戣似乎也是望見了司馬霆，只聽到司馬戣滾雷般傳了過來：「老七啊，你看看我抓了誰來了？」說著便見到司馬戣右手伸到後面，像拎小雞一樣，憑空拎起了一個披頭散髮、被五花大綁的大漢，舉在在空中轉了兩圈。
司馬霆訝然一笑，原來司馬戣的馬後面還馱著一個人，只是因為司馬戣身形過於魁梧，把人給擋住了，以至於他剛才沒有看見：「二哥，這是誰啊？」
就這麼會功夫，司馬戣已經縱馬來到了司馬霆的面前，隨手將手中的大漢丟在了地上，便聽到司馬戣座下馬一陣歡樂地嘶鳴。哎，就算是千里馬也禁不起司馬戣折騰啊！司馬戣本身體重便有三百斤，加上他身上的將甲，起碼超過六百斤。再加上那個大漢，這千里馬也是夠嗆的了。
司馬戣隨後也「邁」下馬來，用他的大腳一腳踩住了大漢的頭，將他的頭踩到了地上，對著司馬霆擠眉弄眼，嘿嘿笑道：「老七，你猜猜他是誰？」
司馬霆看了一眼在地上掙扎的大漢，展顏笑道：「想必這就是號稱『氐羌第一勇士』的阿貴將軍了。」
司馬戣呸了一口，不屑道：「什麼氐羌第一勇士。才接了你二哥三斧子就成這模樣了。」
司馬霆瞥了瞥面貼地面，不斷扭動身子的司馬戣，不禁對他感到深深的同情，這人連自己二哥的斧子也敢硬接？不知道司馬戣天生神力，幾乎不是人嗎？就連先天化境的高手跟他對轟，也是討不到點點好處的。
司馬戣想到什麼似的，突然搓著手，嘿嘿笑了起來：「老七，據說齊萬年是被你殺死的？」
司馬霆呵呵一笑，湊上前去，輕聲道：「那齊萬年最後關頭，被人救走了。不過，卻是被我一劍刺透了心臟，我的先天劍氣在他體內狠狠地攪了一番，除非是大羅神仙下凡救他，不然嘿嘿……」
司馬戣愣了愣，低聲問道：「是誰？這麼有能耐。能在你們三個先天高手的眼前，把人搶走？」
司馬霆低聲道：「是寒素。」
「是他？」司馬戣聽了也是極為驚訝。
司馬霆面色沉重點了點頭，隨即卻笑道：「二哥，我們一起進去吧。想必周將軍已經等我們等急了。」
司馬戣嗯了一聲。這些陰謀詭計的事情，他可不在行，還是留給父王老七這些腦袋瓜子去琢磨吧！自己有那功夫，還不如跟軍中高手們較量一番呢。
如此想著，也是展顏笑了起來。順手一把拎起了阿貴，便與司馬霆一起向縣衙內走去。
一進縣衙內的客廳，便見到裡面已經站滿了領兵將校。
司馬戣囂張地把阿貴往地上一丟，朝周處道：「周將軍，這氐羌第一勇士阿貴的腦袋，可是值得多少銀兩啊！」
廳中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誰能不開心啊！風餐露宿，浴血奮戰了大半年，終於平定了氐羌叛亂。在場的各位將校，回京後，人人都會有一份豐厚的賞賜等著他們，加官進爵，那是逃不了的事情！
更何況，他們也能結束了這無休止的征戰，回去享享福，不用再每天提心吊膽的了。是以，聽到司馬戣半帶調侃的邀功聲，都是會心地笑了起來。
周處坐在廳中，也是笑逐顏開：「牙門軍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功勞。來人啊！把阿貴拖住去斬了！傳首洛陽。」
廳外立馬衝進來兩個晉軍將士，架起阿貴便是要向門外走去。
「且慢！」
蒲懷歸卻是在這時候走了出來，伸手攔住了正拖著阿貴向門外走去的晉軍將士，向著周處拱手道：「還請周將軍給末將一個機會，讓我勸勸阿貴將軍。畢竟阿貴將軍也只是受了齊萬年的蠱惑，這才犯下了大錯。」
蒲懷歸與阿貴數十年的交情，雖是不得已兵刃相見，但聽到周處問也不問便要把阿貴推出去斬了，也是一驚，忍不住出聲阻擋。
周處撫鬚一笑，一副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站出來的樣子：「既然，蒲將軍為阿貴求情，那便給他一個機會吧。」說著一揮手，其中一名架著阿貴的晉軍將士便伸手解開了阿貴嘴裡塞著的白布。
蒲懷歸走到阿貴面前，看著滿臉血跡，蓬頭垢面的阿貴，不由地一聲歎息，道：「阿貴兄，齊萬年都已經死了，你就投降吧。只要你願意投降，我蒲懷歸以項上人頭保你周全！」
阿貴身子一震，抬起頭來，充滿血絲一雙虎眼平靜地望著周懷歸，心中也是一聲歎息，聲音沙啞道：「懷歸，你不用勸我了，我曾經發誓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齊萬年雖然不是什麼明主，可是要我投降，我實在過不了心裡那一關！竇首他們還在那邊等著我呢，我怎麼能輕易偷生？……」
蒲懷歸聽了不覺臉一紅，卻還是硬著頭皮道：「阿貴兄，你死了你妻小怎麼辦？你那老母親怎麼辦？」
阿貴輕輕合上了眼睛，眼角竟是流下一絲熱淚：「懷歸，我們這些結義兄弟裡面，你年齡最小，卻是最聰明的一個。現在所有的兄長都死了，請懷歸看在我們相交數十年的份上，代我們好好照顧我們的家人。為兄在這裡替兄長們一起謝過了。」
蒲懷歸也是熱淚盈眶，知道阿貴心意已決，是不可能勸得動的，只能緩緩屈膝跪下，沉聲道：「阿貴兄一路走好。阿貴兄放心，各位兄長的家眷，懷歸一定全部接到蒲府，當自己家人贍養。」
「多謝。」阿貴輕輕吐出兩個字，便是仰著頭逕自向外走去，兩名晉軍將士竟然是拉之不住。
司馬霆望著阿貴踏著堅毅腳步向外走去的背影，微微一歎：「壯哉。」先是楊駿手下的寒素和閻纂，現在又有齊萬年手下的阿貴，當今世上雖是浮華成風，但也不少這諸多重情義的悲壯之士。若非大家各位其主，他還真想跟阿貴一起坐下來對飲三杯，稱一聲兄弟呢。
蒲懷歸低著頭緩緩從地上起來，站到一旁，心情沉重，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