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午夜時分,城西廣陽門旁的街道上,一家客棧的門被輕輕拉開了一條縫隙,一身小廝打扮的阿邊鬼頭鬼腦地就著縫隙偷偷向外面打量了一番。只見到一隊全副武裝的禁軍甲士明火執仗地從他的眼前行過。
洛陽城近日以來實行了宵禁,各家各戶都大門緊閉著,平日裡躲藏於暗巷小道的城蛇社鼠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邊摸了摸臉上略顯猙獰的刀傷,心裡一陣哆嗦。前幾日的洛陽城兵變,殺聲震天!不知道多少倒霉蛋被突然發瘋的禁軍殺散。好在自己跑的快,不然此刻怕也是橫屍街頭了吧?
阿邊搖了搖頭,收回了思緒,正待掩上門時,卻見到一名身著華服,腰間佩劍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不由心裡一驚。壯起膽子抬起頭向上看去,只覺得那是一張英俊年輕的臉龐,一頭烏黑的長髮隨意地散落在肩頭,在夜色的襯托下顯得更為迷人。
阿邊眼光極尖,一眼便看出這人來歷不凡,不由心中疑惑。臉上便訕訕一笑道:「這位公子,……」不料剛一開口,那男子便一把推開店門,連帶著把阿邊也是放倒在地。
那男子也一步邁了進來,背負著月光,渾身散發著濃濃血腥氣息。這可把阿邊嚇壞了,他渾身發抖著看著那人,喉嚨顫抖著想要大叫救命。
那男人垂目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阿邊,說道:「掌燈!」
阿邊被男子目光一掃,滿臉害怕,拚命從地上爬起來,摸索著點了燈。這才發現男子英俊的臉上面無表情,靜靜地坐著,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人。男子一身血腥味實著令阿邊感到心寒,真不知道要殺了多少人才會有如此揮之不去的血氣!
阿邊輕輕掩上門,鼓起勇氣,弓著身來到那已經自己找位置坐下的男子面前諂笑道:「這位公子,可是要住店?那可有些不巧,小店今天可是客滿了。不過現在已經是開始宵禁,公子在洛陽街上轉悠碰上禁軍也是個麻煩事。若是公子不嫌棄,倒是可以在此湊合著休息一晚。」
男子乃是司馬霆,他自監斬了楊駿一黨以後,就在洛陽城中消失了數日。直到今日白天高力士親自找著他,說督絕找自己有要事。自己也便按著高力士所說找到了此處,這才有了剛才那一幕。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小廝一番,發現這人看上無論表裡,的的確確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客棧小廝。若非自己早就知道這家客棧不簡單,外加自己能感覺到小廝體內隱隱約約的不弱內力,想必也會被他剛才的一番作為所迷惑。
司馬霆淡淡道:「魔門立教數千年了,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阿邊聽了司馬霆的話,臉色一下子便冷了下來,彎著的身子也一下挺直了起來,目光炯炯地盯著司馬霆,沉聲道:「閣下到底是何人?」說話間,背在身後的手偷偷向閣樓上一出打了個手勢。
司馬霆見到眼前之人此刻散發出的氣質與方纔的小廝模樣截然不同,心中暗暗一笑,嘴角勾起一絲邪笑,反問道:「你說呢?」
阿邊臉上剎那間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道:「管你是誰!今日既然來了,就別想走出這扇門!」說話間,右手袖中劃出一把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地向司馬霆胸口刺去。心狠手辣,可見一斑。
誰想自己匕首剛剛刺出,脖子上卻是一涼,竟是面前的這個男子後發而先至,拔出腰間佩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阿邊頓時不敢再動分毫,便見到那男子朝著他詭異地一笑,不由臉上留下一絲冷汗。
「啪啪啪!」
客棧裡突然響起了一陣清脆的掌聲,一間房門打開了,從中走出來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身後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的冷若冰霜,女的卻是嫵媚妖嬈。
司馬霆朝他們望去,見到那老者一臉和藹可親的樣子,此刻正笑嘻嘻地拍著手掌。儼然像是一個兒孫承歡膝下的居家老翁,只有那眼中偶爾射出的犀利精光才令人覺得不可小覷。
司馬霆斜著眼一笑,對著那老者道:「在下司馬霆。」
那老者走到司馬霆面前,滿臉笑意道:「見過殿下,吾乃是聖門長老端木青。手下人不懂事,不認得殿下,還請殿下恕罪!恕罪!」
司馬霆收劍入鞘,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無妨!長老大名可是久聞了!」
端木青擺擺手道:「殿下見笑了。老夫已經是半隻腳踏入棺材的人了。現下也只能躲在京城為聖門處理點瑣事,哪裡還有什麼大名啊!倒是殿下英雄出少年,日後大有可為啊!」
司馬霆聽見端木青意有所指,不由淡淡一笑,也不接話。
端木青見了卻是不以為意,便道:「殿下,還請隨我來吧。門主已經等殿下多時了。」
司馬霆點了點頭,跟著端木青進了房間,穿過那一男一女中間之時,明顯地感到冰冷男子的挑釁之意。司馬霆笑了笑,跟著端木青穿過了屋後的小院,來到內屋,便見到端木青來到一面牆前,朝著一塊毫不起眼的石磚按了下去。
隨即便牆裡傳出一陣機括的聲響,那牆壁自動展開一道門,露出一條通向地下深深的隧道。司馬霆跟在端木青身後走了進去,便聽到身後又是一陣機括聲,那牆壁自動合上了。
隧道雖長,卻是每隔數步就點著一盞油燈,照到隧道一片通明。司馬霆隨著端木青向下行了數丈,深入地下,其間穿過了數個岔口,終於來到一道石門前。
端木青朝著司馬霆一笑,道:「殿下,此處乃是聖門在京都的秘密分壇,隧道有數個岔口,若是有人不知路線胡亂闖,便是有無數機關陷阱等著他們,保管先天之境都得狠狠栽在裡頭。呵呵,門主他們都在裡面等著呢,這便入內吧。」說著也不等司馬霆回話,便按下了一個機關,打開了石門。
司馬霆向內一望,入眼是一間高逾二丈,長寬近二十丈的巨大密室。四面牆上掛滿了油燈,映的密室一陣明亮。密室中最裡頭放著一座巨大的石質雕像,雕像前面乃是一張漆黑的寶座,督絕此刻便是坐在上面。寶座前,還有兩排石質大椅。配著這密室的環境,令人只感覺一股洪荒的氣息撲面而來。
左面椅子上也坐著一個人,竟是楚王司馬瑋!
司馬霆見此,卻是沒有絲毫驚訝,督絕與楚王瑋如此交情,他早就懷疑父王也是魔門中人了。
他上前見過兩人,抬頭細細打量起那座巨大雕像。雕像乃是一個身形魁梧的壯漢,身裹獸皮,右手持劍,左手高舉一面大旗,滿頭長髮向後狂舞,滿臉狂傲不羈之色!栩栩如生,讓人望之生畏!
督絕的聲音在密室迴響了起來:「子都,這雕像所刻之人乃是我聖門始祖蚩尤!」
司馬霆收回目光,心中暗道:「這便是蚩尤麼?」
督絕又道:「子都,知道今日招你來此,所為何事麼?」
司馬霆看了看楚王瑋,又看了看督絕,慢慢搖了搖頭。
督絕歎息一聲道:「今天,便是你入我聖門之日!」
督絕頓了頓,接著道:「其實,本來十多年前你便應該入我聖門了,只是某人冥頑不化!」說完,督絕哼了一聲,狠狠地瞥了楚王瑋一眼。
楚王瑋見此只是無奈地搖搖頭。
督絕繼續道:「你且跪下。」
司馬霆聽了,單膝著地,跪了下來。便見督絕從寶座上站起,步到他面前,問道:「子都,你願意入我聖門嗎?」
心中暗想著我不願意你們肯麼?司馬霆點點頭,沉聲道:「願意!」
督絕滿意地點點頭,憑空招出一面血色旗幟懸在司馬霆的頭上,莊重道:「我督絕,聖門第是三十六代門主,特此在蚩尤始祖聖像之下,納司馬霆入我聖門。當忠聖門,尊長上,守義節……」
司馬霆耳邊想著督絕渾厚的聲音,抬起頭望著那漂浮在自己頭上的血色旗幟,發現這血色旗幟跟雕像手中握的一模一樣。
是蚩尤旗!裡面蘊含著的魔氣與自己體內的魔氣似是同宗同源,此刻正相互共鳴著,說不出的親切感覺,就像相識相知數十年的老友一般。
終於,督絕的聲音聽了下來,血色旗幟也是突然消失了。
督絕笑道:「好了。你乃是聖門等待了數千年的聖子,要肩負起聖門重現上古輝煌的眾人了。這是你的令牌。」督絕手一揮,一塊小巧的紫金令牌便落到了司馬霆的手上。司馬霆翻來翻去看了看,只覺得這令牌年代久遠,怕是起碼有上千年的歷史了。
督絕看著司馬霆疼愛地笑了笑,:「起來吧。」
司馬霆收起令牌慢慢站了起來,疑惑道:「這便好了?」
督絕咳嗽了一聲道:「其實,聖子歸門這類大事的確是應該召集門內各大執事,祭天,祭祖等等。但是你身份特殊,不易過於聲張。便凡事從簡了。此事也只有你父王,端木長老以及你我知道罷了。就連你父王是聖門執事長老一事,門內也只有各個執事長老加上你我知曉。畢竟你們父子二人身為皇室中人,有諸多不便。」
司馬霆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這時候楚王瑋道:「端木長老,還請把人帶上來吧。」
端木青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不多時便帶了一男一女兩人進來密室。
司馬霆向他們望去,正是剛才跟在端木青身後的兩個年輕人。兩人齊齊上前向督絕行了一禮道:「參見門主。」
督絕看著他們兩人,右手向司馬霆一指道:「這位是楚王子司馬霆殿下,你們兩人以後便作為王子殿下的貼身侍從,跟著王子殿下。為王子殿下效力,要以王子殿下馬首是瞻,惟命是從!不得違抗!否則,門規處置!」
兩人都是低頭應是。
督絕又對司馬霆道:「子都,這是你父王向我要的人手,男的叫影鋒,女的叫林瑤兒。俱是聖門年輕一輩的佼佼者。若是你好好利用,相信他們會成為你的左膀右臂的。」
司馬霆望著影鋒和林瑤兒笑著點點頭。
楚王瑋這時候站起身來拍拍衣襟,道:「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便走了。」
督絕哈哈一笑,便目送楚王瑋父子帶著影鋒、林瑤兒兩人離開了密室。
待幾人離開密室後,端木青神情激動地向督絕施禮道:「恭喜門主!等了兩千多年,上古始祖未完成的大業終於能夠在我等手中實現了!」
督絕聽了狂傲地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久久迴盪在魔門分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