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寒氣侵體,入夜時竟然渾然不覺地倚靠著床榻上入睡了,想必是著了涼。夜奴強硬地用手臂支撐起身子,腳步不穩地來到木桌旁,還未伸出右手,蓋住桌面的碎花綢布因為她的一個踉蹌,帶著茶蠱一塊落了地。
看著地板上的一片狼藉,夜奴卻毫無心思去整理,自言自語道:「夜奴,你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區區風寒又算得了什麼呢!」不知是她的話起了作用,還是風寒本來就輕,她原本沉重的腦袋頓時清醒了許多。
夜奴來到架子前,看著盆子裡昨日留下的殘水,今日身體不適,還是莫要去後山峽谷的好。
她隨意地洗漱完畢,來到銅鏡前瞥了下她自己蒼白的臉頰幾眼,食指腹往鏡台旁的妝奩裡沾了少許的胭脂水粉往臉頰上塗抹去。待見了些紅潤,夜奴才滿意地扯開一抹笑意。她抬起步伐,伸手執起掛在合起來的放在一角的屏風上的帶著白紗的斗笠,順手挽起適合佩戴斗笠的髮鬢。雖然有斗笠上的白紗遮面,夜奴卻還是不放心地戴上那張青面獠牙的半邊面具,披上了粉色的氅子,出了門。
北京城內繁榮的景像往往與青龍峽的清幽形成鮮明的對比,過往的商人並沒有因為這場雪的緣故而減少。
叫賣聲源源不絕的充斥著夜奴耳關,她打量著四周的景物,身子盡量地避開與行人的觸碰,可是她的眼眸無意間對上的總是那些老百姓打量的眼神,好似她已經成為這倘大的街道上的一處獨特的風景。
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夜奴終於來到了莊愨的私人府邸,兩尊威武的石獅子仰首挺胸睥睨著門前的這條大街上的行人。在她還未反應的時候,緊閉的朱紅色大門緩緩地開啟,出來的是一位留著一撮花白色的鬍子的老者,顯然他就是這府邸的管家。
老者來到夜奴的面前,瞇著眼眸,打著笑臉客氣地道:「我家主人說這幾日會有貴客到訪,命奴才們好生注意著,果不其然,今日姑娘就來了,姑娘若是不嫌棄府邸簡陋,不妨進府小坐片刻,也容我有時間派人去通傳一聲。」他一面和氣地說著,一面伸手做出個請的姿勢。
夜奴斂眉盯著老者許久,不禁暗自佩服莊愨的為人果然謹慎,就連她來的時間都算準了,難道閣主真的就是他口中的楚瀚月嗎?夜奴思慮著走上五層台階,老者隨後跟著她的步伐。
當她的步伐跨進門檻內,一剎那間,她心中不由得讚歎不已,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山水景色皆有獨特之處,如此富麗堂皇的府邸,老者居然用了「簡陋」二字,那麼「豪華」二字在他口中而出時,出現在她面前的該是怎樣的奇景、奇觀呢!
「姑娘,請隨著我來。」老者走到夜奴的,一面領著路,一面囑咐道:「姑娘,容我提醒你一句,主子常年不在府邸,府邸內的大小事務皆是由夫人掌管的,夫人脾氣刁鑽古怪,你要是不慎遇見,說話可得思量著點,免得禍從口出。」
夜奴看著老者的背影,暗笑了幾聲,什麼樣子的女人她沒有講過,莊愨的嫡妻可是北京城內有名的潑婦,不止脾氣刁鑽古怪,就連行為舉止也不是可以用常理推敲的,她反倒有些期待一睹她芳容。
一路上,夜奴已經數不清饒過幾處走廊,走過幾出橋樑,終於走進了一件寬敞的大廳。廳內的左右各擺著四張太師椅,正面則擺著兩張太師椅和一張桌子,大廳的四個角落都擺著巨大的青花瓷瓶,描繪的圖紋霎是精緻好看。夜奴忍不住伸手細細地順著瓷瓶上紋絡線條細細地描繪著。
老者凝視著夜奴的動作,手指觸摸著花白的鬍鬚,猛烈地咳嗽了兩聲。
夜奴這才察覺到身旁還有人,便從容自若地收回了手掌,問道:「不知要我在這裡等多久才會見到莊愨的本人呢!」適才從大門口入正廳的陣仗她已經見識過了,這樣豪華的府邸實在令她畏懼,反倒是乾坤閣裡的小屋住得讓她安適些。
「姑娘稍安勿躁,我已經命人去通報了。」
夜奴點了點頭,閒適地在右邊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背脊接觸到光滑的椅身,身子竟然軟綿綿地倚靠下來,疲憊地吁了一口氣,無論現在看什麼,都處於天旋地轉的形勢,不如不看來得舒適。
「姑娘,請用茶點。」
夜奴睜開眼眸,瞥眼斜睨著左手旁的桌子上的那一碟梅花香餅,倒也算是入了她的口味。她勉強地拿起一小口送入嘴裡,酥脆甜膩帶著徐徐梅花的香味。夜奴品味了良久,捧起茶杯,飲了一小口,竟然是普洱茶。就這樣一口梅花香餅,一口普洱茶往嘴裡反覆送去,直到她品嚐完最後一口普洱茶,最後一塊梅花香餅,也不見莊愨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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