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當正午時分,那烈陽當空照耀,二人皆都默默注視對方,不敢貿然動手。
那慕容復十年前與段延慶一戰,與包不同、風波惡等四名家將合力苦戰段延慶,兀自只有招架之功,難有還手之力,倘若單打獨鬥,慕容復更是早非其敵。
時隔十年,慕容復對當年那一戰猶自記憶猶新,陰影尚存。雖如今自己功力大增,但對手同樣也在進步,故此在心理上仍然居於弱勢,毫無必勝信念,故此根本不敢搶先動手。
那段延慶本也認為自己此戰必勝,心想那慕容復即便是十年朝夕苦練,功力有所長進,但憑他當年的功力即使再怎麼進步,也非自己敵手,故此也極為托大,任由慕容復撿取兵刃,與他公平一戰。
待得慕容復提取兵刃在手,那看似隨意的一站,卻是無懈可擊,使得段延慶內心不由一驚,接著更為讓他心驚的是,慕容復的內力在這十年間也是有了十足的長進,長進得決不在他段延慶之下。
這不由得段延慶內心感到無比的膽寒,因為他此刻已然發現慕容復武功進步的十分可怕,可怕到慕容復現如今的一身內力武功已經明顯不在其段延慶之下的地步。
這一切倒還罷了,可是自己偏偏卻又是雙腿殘廢,而且年事又高,耐力無法持久,久戰之下,必定大為吃虧。這一切,更是讓自己此戰毫無勝算。
況且,自己因為托大,讓那慕容復取了兵刃在手,而且那對刀劍以段延慶的經驗,一看就知絕非凡品。尤其是那柄黑黝黝的彎刀,烏黑細長,毫不起眼,但段延慶閱歷極豐,一看之下就知此刀絕非普通凡品,絕對是一件神兵利器。
段延慶內心不由得暗暗叫苦不迭,悔之不及。心想對方武功,內力都絕不在自己之下,年齡、體力又遠勝自己,手中又握有寶刀、寶劍,自己卻還是一個殘廢,這一戰,自己實在必死無疑。想到此處,段延慶內心實在是苦不堪言。
實則這一切倒也不怪段延慶的托大,只是那慕容復武功進步的太為迅猛而已。段延慶哪曉得慕容復這十年苦練武功幾成武癡,哪曉得慕容復天資、根骨俱是上佳之才,這等練武之天才,本身連十年武功就相等於常人苦練數十年一般,因此這十年癡戀武功,其境界又焉能不進展神速
二人相互之間心存忌憚,誰也不敢搶先貿然出手。此時那烈陽依然緩緩西下,站在東首的慕容復被那驕陽一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瞇,段延慶瞧在眼裡,心裡大喜,心想:「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當即二話不說,左杖輕輕一點地面,身形向前一蕩,右杖已然嗤第一聲,朝那慕容復點去。
慕容復不敢怠慢,提起阿修羅之瞳以一招春秋刀法向那杖尖迎去,刀刀中途又改為一招八方夜雨,臨近杖前卻又改為一招橫斷秦嶺,這一式三招,招招極為靈動自然,毫無斧鑿之氣。且每招未出到一半便即中途變招,更是令得段延慶無可捉摸。
段延慶不待招式用老,更不敢以鋼杖與阿修羅之刀相抗,手腕一抖,一式段式劍法向那慕容復咽喉跳去。
慕容復右手寶劍一提,也是以一招慕容氏家傳劍法將對方劍招破去。二人一來一往,瞬間都在了一起。
那段延慶雖然身懷大理一陽指絕學,又身兼一身邪派武功,武功已可謂極高。但此時面對慕容復卻不敢絲毫怠慢,他心知自己既老且殘,不利久戰,此時好不容易佔得先機,哪裡還顧得了許多。直將手中那兩根鋼杖灌注了畢生的功力,如挽千斤重物一般,頻頻向那慕容復攻去。
慕容復也是因十年前戰敗陰影始終不得揮去,此戰一上來又被對手佔得先機。故此更加小心翼翼,出手儘是守招為主。期間偶爾出一兩招攻招,也只是逼得段延慶稍作回身自保,立即便撤招作罷。
這樣一來,剛開場的形勢對段延慶大為有利,段延慶更是出手如風,雙杖絕學不斷,招招儘是攻招、殺招,頻頻地向慕容復要害攻去。
好在那慕容復也是功力極強,此時雖採取守勢,處於下風,但其精通各派絕學,經過這十年不斷參悟,故此守得卻也極穩,且是招招精妙絕倫,功力深厚。況乎手中又提的寶刀寶劍,鋒銳無比,段延慶怕自己的兵刃折損,倒也不敢逼得過緊。
二人一攻一守,剎那間斗了有約莫三百招的光景。那段延慶攻勢雖猛,一陽指絕學不斷出手。但那慕容復只守不攻,武學又極為淵博,這樣一來,倒也盡可抵敵得住。
二人相鬥良久,段延慶無論攻勢多麼凌厲,卻始終無法攻入慕容復的防守圈子。而慕容復卻是久戰之下,信心逐漸恢復,只覺得段延慶比起當年,已經沒有那麼可怕,慕容復知道這是他十年隱忍,苦練武功,與段延慶的武功距離已然拉近所致。
這一來,慕容復逐漸信心大增,出手已經不再儘是守招,而是逐漸的變為七分守勢、三分攻勢。這一來,形勢大為好轉,原本慕容復為十年前戰敗陰影所影響,不敢正常發揮其十年苦練的武功,故此交戰之時功力大打折扣。全憑那對寶刀寶劍禦敵。
而此時久戰之下,信心逐漸恢復,其出招之間已是越來越見順暢,自然。彷如行雲流水一般,不拘於形。
二人又相鬥了約莫百餘招,慕容復信心更是大增,出手也越發順暢,自然。此時的慕容復已是一半進攻一半防守。而那段延慶卻是臉色愈發凝重。
二人此時已經鬥得旗鼓相當,不分勝負。但此時慕容復內心卻是雪亮,知道自己此戰必勝,此時他倒也並不急於擊敗段延慶,而是將這段延慶作為自己陪練的沙袋一般,將近年來自創融合的各門各派的武功絕學和慕容家族的家傳絕學一一施將出來,頻頻地向那段延慶攻去,只見那刀光劍影層出不窮,招式無比繁雜淵博,精妙無比,威力絕倫。
段延慶此時心裡也已徹底明瞭,知道慕容復現在的武功非但絲毫不弱於他,甚至已經超過他甚多。即便是慕容復手持的不是寶刀寶劍,最終也一樣能夠戰敗他段延慶。這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段延慶想到此處,暗歎一聲,心道:「今日一役自己必敗無疑。怪只怪自己一念之差,未在慕容復裝瘋之時即便出手格殺,以至這十年來慕容復隱忍練武,進展神速,甚至已經超過於他。
故此,段延慶此時已無鬥志,想到如果打到自己力盡束手就擒的話,還不如自己自絕身亡,免得被擒受辱。
想到此處,段延慶正待跳出圈外,自覺而亡之時。驀然聽到場外那駐足觀戰的鳩摩智突然提聲高呼:「段施主、慕容施主,二位暫且罷鬥,可否聽老衲一言……
那段延慶此時知道再這麼久戰下去自己必敗無疑,故此聽得鳩摩智高喝叫停,立即虛晃一式,跳出圈外。
那慕容復也不追擊,他與段延慶之間本無深仇大恨,只是當年與段延慶各自為了復國之事相互利用,後來見刀白鳳莫名其妙地裝扮觀音菩薩,段延慶態度驀然轉變之後,事後慕容復就已猜測段延慶與段譽之間的關係必定不同尋常,後來自己在大理裝瘋,期間段延慶更是在暗中監督,更是讓他感到懷疑。
今日更是被段延慶識破自己是在裝瘋,那段延慶立即表明慕容復在任何地方圖那復國王霸大業都可以,唯獨在大理不行云云!更加是表明了極度袒護段譽之意。慕容復本就是個絕頂聰明之人,這些線索聯繫在一起,更加讓他確定段延慶與段譽關係絕非尋常。
二人之間本無大恨,段延慶如此袒護段譽想必二人之間關係肯定非同一般,故此段延慶為了段譽找上慕容復,這一點慕容復也能理解。況乎,這十年來,慕容復回想當年往事,什麼復國大計,王霸大業,猶如春秋大夢一般,可笑之至。
而自己更是被這所謂的復國大計害的眾叛親離,愛人遺棄,更是在天下群豪前受辱,自己也幾成瘋癲,這一切全是拜那復國大夢所致,故此回想起來,慕容復端的是對這大燕復國之舉恨之入骨。
他本是聰明絕頂之人,以前潛意識裡一直為整個慕容家族世代傳承的復國大夢所困擾,而不得解脫。但自從瘋癲之後,經過十年隱忍,它卻也已逐漸想明白了富貴有命,生死在天這一層道理,只覺得自己以前夢想復國,做那大燕國國君一事實在是可笑無比。故此慕容復心病一經去除,人也逐漸變得寬厚謙讓起來。
且他無段延慶本無深仇大恨,與段延慶動手也是一來因段所逼,二來是因為阿碧身亡,自己悲痛萬分,滿腔憤懣無處宣洩所致,故此也懶得與段延慶解釋,只想好好地打上一架再說,至於生死、輸贏之事當時並未考慮太多。
但他幾乎已經是個武癡,平日裡腦子裡想的都是如何提高武學修為,如何創立新招之事,故此與段延慶交手之後,初始心情還極為惡劣,但打著打著,卻被段延慶的凌厲攻勢所逼,不得不全神貫注的應付起來。那因阿碧身亡而起的憤懣之意也隨之淡化,滿腦子裡想的皆是如何應敵破招之事,隨著招式層出不窮地變化,內力運用的不斷提高,勁力的不斷加大,故此那憤懣之意也隨之淡化。
是故,待得慕容復與段延慶逐漸戰成平手之後,慕容復的心情已是大好,原先的滿腔恨意也逐漸變得好轉,故此始終沒有繼續猛攻,試圖將段延慶一舉擊敗,而只是將自己的武學修為逐漸發揮出來,欲將那段延慶作為自己的練武陪練,來印證自己的武功。故此二人始終堪堪地打了一個平手,要不然以慕容復此時的修為和身體條件及兵刃的優勢,如若真要猛攻,那段延慶恐怕早已落敗。
那段延慶也已早知結局,此時早就巴不得有人調停。故此待得鳩摩智高呼,立即趁勢跳出圈外,凝神而立。
那慕容復與其本也無甚深仇大恨,且阿碧之死也與其無關,自己的憤懣之意也因此戰的到了宣洩,再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就是鳩摩智始終站在邊上,雖則聽卓不凡所言鳩摩智武功盡失,但他對這個異域高僧始終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故此也不敢過於高調,因此趁著段延慶把手跳出圈外,也不趁勝追擊,手中刀劍借勢一收,也自顧閃在一邊。
那段延慶忘了鳩摩智一眼說道:原來是吐蕃鳩摩智大師,仙駕大理,不知有何見教。他素知鳩摩智武功之高恐還在自己之上。加之智謀極深,又久欲對段譽不利,故此也極為忌憚。
慕容復與鳩摩智之前也有嫌隙,在那西夏枯井之邊,二人更是相鬥一場,那鳩摩智更是在走火入魔情形之下,將其生擒,擲入枯井之中,險些身亡。此時慕容復回想起來,尚還即以猶新,不寒而慄。此時雖則聽卓不凡所言,此僧一身武功已然盡失,但仍是不敢掉以輕心,故此,聽的段延慶發問,也是一言不發,定定地看著鳩摩智,等待作答。
其實那鳩摩智一身武功雖然盡失,但其畢竟原來堪稱絕世高手,又精通少林七十二項絕技,當年功力猶在段延慶和慕容復之上,他從慕容復連殺卓不凡等四人之時已然看出慕容復這十年來武功進展神速,但卻始終看不出慕容復武功究竟進展到什麼地步。故此一時好奇心起,正好假借段延慶尋釁慕容復,再度驗證一下慕容復的武功。
但那慕容復這十年來武功實在是增進的可怕,與那段延慶交手初始因不知何故放不開手腳,打的守多攻少,縛手縛腳,但三百招之後,驀然形勢發生轉變,慕容復逐漸反攻,至此開始慕容復奇招妙式層出不窮,招式更是使得大開大闔,精妙絕倫。
看了許久,鳩摩智仍然沒有探出慕容復武功的深淺,眼見再要鬥下去的話,段延慶非要落敗不可,甚至可能會有性命之虞,故此立即高呼叫停……
鳩摩智聞那段延慶問話之後,微微一笑道:」十年未見,兩位施主風采依然,慕容公子更是功力大進,令人不勝欣慰,端的是可喜可賀!「
但是貧僧不知二位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要在此地作此生死相博。鳩摩智緩緩問道!
段延慶冷哼一聲,說道:「大師這恐怕就要問慕容公子了,他十年隱忍,裝瘋作傻,難道不是想興復他的大燕國嗎?難道不是想篡奪大理國之皇位嗎?難道不是想對段譽不利嗎?
鳩摩智聞言,緩緩地向著慕容復言道:「慕容公子,汝為大力國後裔,這我等皆知,汝為了復興大燕國四處奔波,我等也都知曉。但慕容公子在這大理隱忍十年,難道真的是為了圖謀大理之皇權嗎?此事重要,還盼施主明言!
慕容復緩緩地吸了一口氣道:「段延慶,莫要污口傷人,難道我慕容復棲身於大理就是一定要圖謀大理皇權嗎?
慕容復隨即將當年如何屢遭挫敗,如何眾叛親離,更是如何由於這些挫折一時無法承受打擊,偶得失心瘋之事一一道來,然後將失心瘋如何痊癒,但又如何意志消沉,不欲振作等一一講明。更是由此開始索性裝瘋賣傻,逃避現實的心境和盤托出,好不隱瞞的告訴了鳩摩智和段延慶二人。
鳩摩智和段延慶二人聽他緩緩地證明自己裝瘋賣傻的原因,倒也感覺合情合理,二人更是對慕容復的坎坷經歷感到同情,尤其是對慕容復屢戰屢敗,但又屢敗屢戰的不屈鬥志,感到無比的佩服。
段延慶半信半疑地問道:「那你隱忍至今,為何今日卻突然顯露武功,以嘯聲將某家召來呢?
慕容復尚未作答,只見那鳩摩智道:「這一點段施主委實是冤枉慕容公子了。
隨即將卓不凡等人方纔如何至此,如何逼迫慕容復加入乾坤教、慕容復又是如何逼不得已出手殺敵之事、以及阿碧如何身亡致使慕容復如何受到刺激以嘯聲宣洩心中苦悶之事一一向段延慶陳述了一遍。
段延慶聞聽默然不語,時隔半晌才沉聲道:「那劍神卓不凡,芙蓉仙子崔綠華當年在武林中也是極負盛名之輩,無根道長即為不平道人的師兄,想來也必非泛泛之輩,這乾坤教到底所圖和謀,居然網羅了那許多的高手,而且這些在中原武林已經極富盛名的高手居然甘做爪牙,實在是不可思議。
想那卓不凡武功之高在這乾坤教只配做一個副堂主,而且只是一個分教的副堂主,那這個乾坤教到底有多少這樣的高手以供驅使。這個教中多少武功更高的高手尚未露面,這個乾坤教的實力委實驚人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