珥瑤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幾天後,據熙柔說,珥瑤傷的很重,體內的傷可能很難恢復。我不知道熙柔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從她含蓄的言辭中與閃躲的眼神裡,我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無論怎麼算日子,李永生都該到了,偏偏見不到人,直讓我和老牛愁悶不已,心也愈加不安,我們不是來遊山玩水的,更不是來享受這裡山清水秀、月朗風清的,對我來說,還是很想拿著意外之財回到家鄉,甚至到大都市裡過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日子
生命的夠不夠輝煌,在於你有沒有充分燃燒,這個至理我永遠明白,所以我不惜鋌而走險,企圖一夜之間飛上一個普通人所不能達到的高度。
到第三天,珥瑤已經能獨自沿著湖走一陣子,洛雨的傷也好的差不多,鄧鵬的屍蟲之毒也完全解除,唯獨大超被屍千冥抓掉的半個手掌永遠不可能恢復了。而這天上午,連熙柔她們都準備走了,雖說跟他們相處的一直不愉快,但一下走了五六個人,大龍潭頓時冷清下來,讓我們空虛很多。走的時候,胡世剛拿給我們兩把微沖,讓我們感激不已,不過這也是我們應得的,更是他們答應給我們的。
這裡是洛雨和熙柔的家,每天又無事可做,他們兩人相擁山前,耳鬢廝磨,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金絲猴王銀毛有時也來,它來時必然帶著一大群手下,前呼後擁,頗有陣勢,來了以後,就圍著洛雨和珥瑤打鬧。珥瑤這時就會從洛雨的懷裡掙脫出來,抱著金絲猴們玩兒,做的最多的就是捉虱子,這個時候,洛雨要麼在旁邊散步,要麼靜靜看著
大概因為我和老牛是外人的關係,這群猴子很少找上我們,我們想和它們親近,還沒走到它們身邊,它們就遠遠跳開,還不時對著我們齜牙咧嘴,做出恐嚇狀,惹的老牛不停罵它們是禽獸,當然,罵也只敢背後罵,否則珥瑤會不高興。
連猴子都不喜歡我們,讓我和老牛很鬱悶,感覺自己和這裡有層無形的隔閡。儘管如此,我們也不能說走就走,畢竟跟李永生約好在這裡見面,一旦離開這裡,想跟他在茫茫大山裡碰頭,可以說比登天還難。兩人整天抽抽悶煙,喝喝悶酒,偶爾出去打個獵,日子過的悠閒,卻掩飾不住的擔心,我們好不容易進山一趟,九死一生到現在,不現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和老牛在苦苦等待著,洛雨也跟我們差不多,野人谷裡出來後,再沒有支吉梯瑪的音訊,珥瑤那天說狌旋與支吉梯瑪惡戰的那個山洞已經坍塌,洛雨縱然想仗著勇力去找人,也都不可能。他會在珥瑤睡著的時候,獨自一人跑到大龍潭上面的高峰上張望,一站就是半天,回來後,臉上帶著失望。
田豪走的時候說,支吉梯瑪與洛雨進山前就留下話,說自己可能回不去。田豪當時只想跟我們訴苦,話說的很自然,不像刻意編造,正因如此,我和老牛費了很多心思,猜想他們進山的目的。根據之前所見所聞,隱隱覺得與狌旋和神農洞天有關,但我們對狌旋和神農洞天僅有一知半解,猜測自然不會有結果。
轉眼之間,已經在大龍潭呆了九天,對我來說,是度日如年的九天,不說還好,說出來就滿肚子氣,全是老牛那孫子惹的。最初三四天裡,老牛只是跟我在遠處看著珥瑤與洛雨親密,饞的把口水往肚子裡面吞,樣子即羨慕又嫉妒。作為兄弟,我心知珥瑤永遠不可能接受老牛,便苦口婆心的勸說,好言的安慰,歸根結底,還是希望他早點兒把他那愛的小火掐了,他那根本不是愛,是孽。結果老牛的舉動超出了我的意料,他不但對我的話置若罔聞,反而開始主動出擊,有事沒事都要跑到珥瑤旁邊獻獻慇勤,那電燈泡當的,即刺眼又礙眼。最重要的是把我一個人扔在旁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我心裡一直盼著洛雨或是珥瑤能臭罵他一頓,叫他有多遠滾多遠,沒想洛雨一點都不介意,任由老牛在自己面前晃,跟珥瑤說笑,最後我都沒轍了,只得也湊過去,但我過去不是跟洛雨他們套近乎,而是為了離老牛更近點,多多警告他:我們進山的目的不是為了泡妹子,而是還有其它事做,結果我橫說豎說,老牛只有一個理由:李永生還沒來,反正走不了。
實在無奈之餘,我有點氣憤,把他拉到遠處,衝他吼道:「如果李永生死了,你是不是要在當一輩子電燈泡?」
老牛再沒拿「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的話來跟我爭辯,接連抽了幾根悶煙,低頭問道:「那你想怎麼辦?」
聽他這麼說,我稍稍鬆了口氣,拍著他的肩膀:「小子不錯,還能分得清是非黑白、陰陽對錯,沒忘大局,也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估計老牛在心裡恨我把他從珥瑤身邊拉過來,對我心懷恨意,往珥瑤那邊看了幾眼,回頭跟我扯道:「鐵炎,無可救藥是種境界,是不見棺材不落汗,不到黃河不死心的執著,是對理想最堅定的信仰……」
我急著跟他說重點,立即打斷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就想告訴你,不管李永生來不來,我準備明天走!」
老牛表現的有些煩躁,撿起一塊兒石頭往地上砸著,機械而麻木道:「你確定嗎?走了之後,想要回頭可就難了!」
老牛的話裡透著惆悵,想想過去,路上的劫難是我夢都夢不到的,前面還會有什麼,我都不知道!留在這裡,我們可以風平浪靜,離開這裡,就是生死未卜,但唯有走出這裡,前面的罪才不白受,才有機會得到我們想要的。望著遠處青山峻嶺,密林怪巖,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盯著老牛道:「對!我決定了!」
老牛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表情,用眼角瞥著珥瑤,說出一句讓我哭笑不得的話:「鐵炎,你把我帶走,就是跟珥瑤搶男人了!」
不知道老牛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竟然把我們的關係說的這麼曖昧,很容易引起別人誤會的,幸好旁邊沒其它人,便跟他道:「你個龜兒子,我跟你說兩點,第一,珥瑤已經名花有主,你沒機會,連做綠葉的機會都沒有,最多也就是做肥料;第二,我搶你證明你還有點價值,如果你沒價值,老子連看都不看你一眼兒!」
第一點刺激了老牛,第二點讓他覺得我很不厚道,似乎會拋棄他,當他那憤怒而鄙視的眼光看向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閉嘴,把臉轉向一邊:「今天真是好天氣,天高氣爽,利於出行,出行必發財……」
老牛突然從地上站起來,望著天空:「你看,那是不是金雕?」
面前峻嶺上有道灰黃的影子飛出,瞬即從我們頭頂掠過,等我們轉過頭來時,金雕在空中略作盤旋,長鳴一聲,像是尋找目標。
早上的時候,猴王銀毛帶著族群過來,珥瑤拿出收集的雲霧草一個個的餵著它們,樣子親密無間,像是母親喂孩子般。此刻金雕一來,都慌了神,金絲猴們嘰嘰叫著,在珥瑤的驅趕下匆忙逃躥。站在她身邊的洛雨面色冷峻的迅速把從來不離開自己身上的弓箭取了下來,還不及搭上,金雕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衝下來,說是俯衝,速度堪比流星隕落,我看清的機會都沒有。
平地上,巨大影子煽動翅膀騰空而起,它的利爪插在一隻半成年金絲猴的腦袋裡,金絲猴一動不動,如果我猜的沒錯,它的腦袋已經在瞬間被擊碎。這一幕讓我心驚肉跳,暗自慶幸金雕襲擊的不是我,否則我與金絲猴的命運估計都差不多。
抓著獵物的金雕,飛起的速度明顯沒有攻擊時那麼有威勢,這就給了洛雨機會,金雕才飛起幾丈高,洛雨已經擺好姿勢,弓如滿月,弦似龍呤,鳳尾箭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不偏不倚穿過金雕的脖子,金雕掙扎兩下,與利爪下的金絲猴一同摔落在地。
珥瑤是噙著眼淚過去的,樣子說不出的傷心,以為她會把金雕的毛拔了撒氣,她卻沒有,默默把金絲猴從金雕的利爪中取出。
我猜想該到黛玉藏花的時候了,事實也沒錯,只是場面比我想像的隆重。
葬金絲猴的地方在大龍潭後面的山丘上,那裡已經有好幾個小丘,應該都是金絲猴的墳墓。慇勤的老牛按照珥瑤的要求,把坑挖好,把金絲猴的屍體放進去,封好墳丘,跟埋個活人都差不多。
細心的珥瑤又編了幾個草圈放在墳塋上面,坐下來後,像孩子一樣抽泣。然後,整個猴群幾十隻猴子在銀毛的帶領下,都跟珥瑤一樣,圍坐著那座墳丘抹眼淚。這讓我很是驚訝,按常理說,生活在野外的猴子沒有人類那麼複雜的情感,對生死很茫然,只為了一日三餐而活,現在竟然跟著珥瑤學會為死去的同伴哭泣,真他娘的逆天了。
最後實在看不下去,我便獨自先回了大龍潭,傍晚時分,洛雨和老牛並肩回來,珥瑤竟然沒跟他們一起。
這讓我感到奇怪,珥瑤難道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