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裡還有位頭髮花白的老頭子,年紀約六七十,身板看起來雖然硬朗,但是年齡不饒人,他神情憔悴而疲憊,臉上有殘留的血痕,想來在山裡連驚帶嚇並且受了傷,被折騰的不輕,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我們見他的時候,他在休息,眼睛都沒睜開過,熙柔他們出來幾次,也沒見老頭子跟出來,估計正在呼呼大睡。
他們這群人,一個比一個精壯彪悍,都算的上百里挑一的人才,絕對具有進山奪寶的實力,卻帶個拖後腿的老頭子,如果不是因為這人有巨大的利用價值,恐怕他們不會自找麻煩。
聽到熙柔的叫喊,幾個漢子愣了一下,望著那蛤蟆露出一臉迷惘。這情形,換了誰都不會好到哪兒去,說那東西是蛤蟆有點不合適,說是張賢的屍體更不行,本來應該是一具死屍,卻變成類似蛤蟆的東西,被打成了馬蜂窩,居然還能動,離奇詭異,駭人聽聞。
仔細想想,還是覺得用老牛說的屍咒形容它更為貼切,可惜我不是二仙兒,更不是花婆婆,雖然聽過、見過這東西,卻不知道如何破解。
沒人知道那蛤蟆到底有多厲害,沒人敢靠近,面對如此異類的東西,衝上去的後果非但於事無補,還可能只是把自己也搭進去,每個人都不想變成下一個張賢。那群漢子紛紛換起彈夾,想繼續憑借子彈的威力攔住那蛤蟆。
蛤蟆爬行的速度很慢,動作也十分笨拙,但離洞口很近,片刻功夫,頭已經鑽了進去。
幾個漢子也把彈夾裝好,抬槍正想打,熙柔突然把手一抬,示意他們停住,面帶憂鬱道:「不能開槍,莫叔叔還在裡面,萬一傷到他,我們就功虧一簣了!」
黑臉漢子有些急躁,指著那大蛤蟆道:「這畜牲根本打不死,我們該怎麼辦?」
此時天已漸亮,寒意正濃,又值嚴冬,地上雖然沒結冰,卻凝了白白一層霜花,溫度最多只有兩三度,可憐我和老牛、大超三個人還穿個大褲衩剛從地上爬起來,身上凍的青一塊,紫一塊,都是瑟瑟發抖。
大超還好,他的同伴們各脫下一件衣服給他,我和老牛只能乾巴巴望著,倆人用力搓著雙手、臉上,拚命往一塊兒擠,只希望能擠出來生命所需最起碼的溫度,別提有多狼狽,心裡把旁邊這群人罵了幾十遍,要不是他們,哪兒會有這麼多意外。
這時,老牛用肩膀扛我兩下,哆嗦著嘴皮道:「鐵……炎,你冷嗎?」
我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又懷疑老牛的腦子被凍壞了,正想說「你自己都快成冰棍兒了,還說這種話!」,卻感覺老牛偷偷的用手擰我一下。
我立即會意,知道老牛想出了什麼辦法,我必需要配合他,趕緊把腰板一挺,大聲道:「你不提醒我倒忘了,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因為機緣巧合,拜會過一個武當的大師,蒙他厚愛,受他一個咒語,名曰:『避寒!』,念了這個咒,就可在一定時間內脫胎換骨,洗髓化血。功成之後,自有金剛護體,羅漢庇佑,不受冰雪之寒,能耐酷暑之熱……」
「哎呀,真巧,真巧!都是同道中人!」老牛學著我的樣子,胸膛一挺,裝作激動的樣子握住我的手:「道友,我年輕時,也曾被真人指點,真人也送我一個咒語,名曰:『避邪!』,念了這個咒,便達飛昇之境,可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妖邪不侵,鬼魅逃避!但我一直沒機會用,今天剛好一試,給那些後生晚輩們開開眼!」
我和老牛高聲而高調的唱和,早把熙柔那群人的眼球吸引過來,有的目瞪口呆,有的滿臉鄙夷。但對我們來說,已經達到了一點效果,兩人海吹鬍侃一番,雙被那麼多人看
,馬上心跳加速,熱血沸騰,竟然感覺沒那麼冷了。
老牛的戲還沒演完,他跳大神一樣在原地正三圈,倒三圈,低頭彎腰蹦三下,嘴裡還不停咕噥著什麼,最後蹲個馬步,雙手托天,兩眼冷直,高喝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姿態威嚴,猶勝天將,堪比天師!
他這近乎完美的表演,讓我忍不住感歎:老牛沒去當二仙兒的徒弟,太浪費人材了。
老牛竟然假戲真作,把一隻手按在自己胸膛,另一隻拍在我的胸口,厲聲道:「鐵炎,你身上已經有我避邪咒的保佑,快點跟我進洞降妖吧!」然後又用手朝著熙柔他們劃了一個圈,同樣跟他們喊道:「你們也有避邪咒護身了,不要怕,跟我們來吧!」
老牛說完,就抓著我的手向洞口走去。等我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拖著走了好幾米遠!
我那個驚啊!這東西玩玩就行了,哪兒能當真?可老牛卻把步子甩的很開,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彷彿真有神靈護體。
熙柔那群人估計都被我和老牛的動作給震住了,臉上不屑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猶疑,儘管沒人跟上來,卻都目不轉睛的盯著我們。這種情況下,我不能把老牛的手甩開,但心底的緊張無法形容,只得壓低聲音道:「牛大仙人,玩笑玩笑,玩玩笑笑!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在這麼冷的天光著身子,都是因為中了一隻小蛤蟆的毒,現在你居然要惹那只中了屍咒的大蛤蟆,萬一出了問題,咱們不是要把小命搭上?」
老牛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快腳步,低聲回我道:「你要是不想凍死,就給我閉嘴,我可是快頂不住了!」
轉眼走到洞口,腳下踩到的是大蛤蟆身上流下的黏液,非常粘腳,並且帶著濃濃的腥味,聞起來非常噁心。更噁心的是已經爬到洞裡的大蛤蟆,剛剛癟下去的身體又鼓了起來,扁平半透明的身體裡影影綽綽一副人的骨架,被子彈打爛的地方迅速結痂,變成一塊塊兒青黑斑點,隨著身體不住起伏,肚子裡發出咕咕之聲。
和老牛繞過大蛤蟆,找到我們的行禮包,用被凍的麻木的手腳胡亂穿上幾件衣服,依然冷的厲害,便在還未熄滅的火堆上烤下手。
熙柔和黑臉漢子突然躥了進來:「莫叔叔,莫叔叔!」
我和老牛進來的時候只顧找衣服,根本沒功夫注意那老頭子,現在見熙柔他們連叫幾聲沒人應,才想起來洞裡還有個人。遺憾的是,大家的的眼睛把洞裡掃了幾遍,也沒找見。
老牛指著爬在面前不遠處的大蛤蟆向我道:「鐵炎,我們進來的時候,也沒看見那老人家啊,他……不會被這東西給吞了吧!」
遠遠的,熙柔的身體猛的抖了一下,洞裡火光不亮,她又是背著光,看不清她臉上是什麼表情,但猜的出來她很傷心。瞬即,我心裡高興了,有些興災樂禍,感覺他們的報應來了,假裝惋惜道:「老人家那麼大年紀了,本來應該在家喝喝茶,看看書,下下棋,溜溜狗,與子孫們樂享天倫的,沒想到竟然……哎,造孽哪!」
老牛把臉轉過去偷偷一樂,學著我的語氣歎道;「哎!」
熙柔更憤怒了,抬槍對準大蛤蟆,似乎準備狠狠發瀉一番。卻在這時,旁邊一塊兒半人高的石頭後面突然探出個腦袋,把我嚇了一跳,就聽他道:「大侄女,千萬別開槍,它的黏液濺到人身上,人就完了!」
此人頭髮花白,一看就知道是熙柔最擔心的莫叔叔,不知道他怎麼麼鑽到石頭後面,並且熙柔喊了半天也不回應。
熙柔把槍跨到肩上,飛快跑進來,從我們身邊經過的時候,還瞪我們兩眼,扶那老頭子從石頭上過來,略帶嗔道:「莫叔叔,我叫了半天,你怎麼不理我,讓我擔心死了!」
那老頭兒輕笑道:「剛才發現一些東西,看的有些入迷,出去再跟你們說。」
黑臉漢子也走過來,帶著恭敬向老頭兒道:「莫先生!」
老頭兒微微頷首:「邱隊長,什麼都別說了,我們趕快出去吧!」黑臉漢子點了點頭,收起槍後,把他們幾個人的行禮包提到一起,伸開雙臂,全部掛上去。
那只張賢屍體化成的大蛤蟆一直在「咕咕」叫個不停,如果不是身上冷的不行,想烤會兒火,我早都出去了。此刻再看它時,它本來缺皮少肉的臉居然腫的更厲害了,本來是眼窩那裡,居然鼓起兩顆拳頭大幽綠的眼珠,愈發的瘆人,似乎還在盯著我們,便向老牛道:「咱們也出去吧,再看這東西兩眼,我天天都要做惡夢。」
正準備起身,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嚴厲的聲音:「別亂動!」
聲音是那老頭兒的,特別大,在山洞裡不斷回傳,餘音不斷,讓我震驚,也讓我產生一種錯覺:動一下就會死!
我還沒想明白那老頭兒為什麼這麼緊張,身邊老牛也呆呆道:「鐵炎,咱們,咱們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