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簡直就是強盜邏輯!」老牛憤憤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大超的脾氣比那個仗勢欺人的黑臉漢子好很多,尷尬的笑笑,沒說什麼,自己拎著工兵鏟幹了起來。
工兵鏟鋒利無比,可惜用錯了地方,這裡是谷底河道,夏天山洪衝下來的巨大石塊沉積後被泥沙掩蓋,一鏟子挖下去,聽到的是刺耳的金石撞擊之聲,運氣好的時候能帶上來半鏟沙土,如果被石塊兒和草根拌一下,幾乎是空鏟上來,大超挖了沒多久,就再也挖不下去,下面似乎是一塊兒大石頭,只得換個地方。
我和老牛冷眼旁觀半天,仔細商量一番,一致認為跟這群人在一起,純粹是沒事找氣受,為了盡快離開,最終選擇了妥協,幫著大超挖起墓穴。幹活的時候,我和不停試探著問大超他們這些人的來歷和進山的目的,大超不是跟我們打哈哈,就是緘默不語,我和老牛挖空心思,絞盡腦汁,最後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都沒得到。
在荒山陰谷裡面處理一具屍骨,理論上來說,應該是件極其簡單的事,隨便挖個坑把屍體放進去,蓋上土,做成墳,敬點酒,鳴兩槍,表示一下心意就行。大超卻不這樣認為,已經挖了二尺多深,他還嫌不夠,非要再挖一尺。
我和老牛都是被強迫勞動,有很大怨氣,可又沒辦法,只能在心裡嘀咕著罵大超:「死的又不是你親戚,你他娘的裝什麼孝順!」
老牛把工兵鏟往土裡一插,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向大超勸慰:「大超,聽兄弟一句話,咱們別費那麼大力,怎麼省事怎麼來,這次走了以後,誰還會再回來?就算有機會回來,或許這坐荒墳已經被風雨侵蝕,也可能被水流徹底沖毀,退一萬步講,就算這座墳完好豎在這裡,難道你會特意來祭拜?」
大超悶頭不語,手下卻沒停過,我繼續道:「是啊,是啊,我和我老牛兄弟自打進入神農架,就沒一會兒好過,總是遇上些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東西,豺狼虎豹都小兒科了,我們簡直是降妖伏魔打過來的,數次與死神擦邊而過,可謂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哪!唐僧當年受盡這個歸真之數後,都成佛了,我們卻是半死不活!路上如此凶險,你還指望他家人過來祭祀?就算有幾個膽子大的來了,恐怕連山門都沒進就…咳……咳……就那什麼了,依我看,咱們意思意思就行了,就這樣吧!」
大超聽著我的話,始終眉頭緊鎖,臉色變的極為難看,卻又不像是針對我們,應該是我們的話觸痛了他心底的某根神經,這個不難理解,他們進山的時候,肯定不止這麼幾個人。很多天前,我們在水邊見到的那個被啃的只剩下半截身子的人,應該是他們隊裡的。想到此,我心裡咯登一下:撿的那個背包也是他們的,因為十分結實耐磨,我沒捨得扔,不知道他們看見後,會不會觸景生情。
和老牛勸了半天,大超都沒反應,正忙著把下面的一塊兒石頭挖出來,看他吃力的樣子,老牛苦笑著向我道:「這兄弟脾氣挺好的,人也不錯,就是心眼兒有點死!」
我歎口氣,無奈擺擺手:「算了,算了,咱,咱就隨了人家的意吧!」
三個人又在墓穴裡忙活一陣,總算挖了差不多三尺深,開始修邊,大功即將告成,心裡終於舒服一點。可就在這時,老牛一鏟子刮下去,泥土掉落後,側壁上竟然出現個一尺多寬,半尺多高扁平的洞穴,帶著好奇,老牛拿工兵鏟往裡面捅了兩下,馬上,裡面鑽出個蛤蟆腦袋,比之前那隻大的多,頭頂也有一隻角,是淡淡的紅色,在它凹凸不平的灰黑色腦袋上分外惹眼。
「又是這醜八怪,真它娘的晦氣!」,之前老牛曾被這東西嚇到過,現在仇人相見,分外惱火,舉起工兵鏟就向蛤蟆頭頂那只角砸去。
「千萬別……」大超看著老牛的動作,表情激動,怪吼一聲,眼裡充滿了恐懼。
一切都晚了,工兵鏟由純鋼打造,鋒利無比,砸到石頭上都能敲掉一塊,老牛又是用盡全力。工兵鏟正好砸在蛤蟆腦袋中間那三角形的肉角上,將角切開後,又將蛤蟆腦袋齊齊削掉。而在這時,一股黑紅色的血線四濺而出。
聽了大超的喊聲,我意識到不對,可處在三尺深的墓穴裡,邊上又堆著扔出去的虛土,已經跟我一般高,一下跳不出去,墓穴又比較窄小,根本沒地方躲,只能勉強轉個身。
就像水濺到身上一樣,只有輕微的感覺,遠遠談不上驚竦,以為大超少見多怪了,卻見他飛快把身上衣服扒下來,一邊衝我們喊道:「雲斑角蟾的體內有巨毒,趕快把衣服脫了!」
我和老牛將信將疑沒當回事,脫衣服的時候也慢慢騰騰,可衣服脫到一半,就發覺不對,身上很多地方像是被烙鐵燙了火辣辣,疼的我虛汗直冒,幾乎用不上力氣,差點兒爬到地上,才意識到這毒的厲害。
到最後,我站都站不直了,衣服還是大超幫我脫的,轉身看身體時,皮膚上一道道被腐蝕的痛跡,已經變成黑色。
老牛疼的齜牙咧嘴,喘著粗氣衝我道:「鐵炎,你看你真是的,剛才也不拉著我,搞的大家現在多狼狽!」
我都沒說老牛,他倒惡人先告狀,這厚顏無恥的行為,讓我很是憤慨:「你他娘的頭大無腦,連累大家跟著倒霉,還好意思說,老子今天沒事就算了,要是有事,非拿刀把你剮了不可!」
老牛搖頭皺眉道:「你這話說的太不團結,不講絲毫的革命戰友情誼,讓別人聽見笑話你!」
正準備回他,大超又道:「別吵了,上去把黑痂刮掉上點藥才行,否則毒還會往身體裡面滲!」
身體上的痛應該沒減輕,只是稍稍適應,反正沒剛開始那麼痛了,現在聽大超說毒還會往身體裡面滲,再也顧不得其它,扒著虛土就往外面爬。這本來是給別人挖的墳墓,我可不想自己先倒在裡面。
就在這時,身邊突然有人說話,聲音像是黑臉漢子的:「大超,你們這邊出了什麼情況?剛才在喊什麼?」
接著是熙柔的聲音:「哎,大超,我不是說墓穴挖好了以後,叫我們過來,一起送張賢走的嗎?你怎麼……」
「啊!」就在我們爬上去的同時,熙柔看著我們尖叫一聲,雙手把臉捂上。
這才意識到我們把粘了毒液的衣服扔在下面,三個大男人每人只穿條內褲爬了出來!電筒不時從我們身上掃過,他們奇怪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搞的我比熙柔還不好意思,老牛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低聲跟我笑道:「鐵炎,我的貞操哪,你說我以後還怎麼見人哪!」
我看了眼熙柔,轉頭沒好氣向老牛道:「女人終究是女人,要時不時的發下嗲,裝下清純,只有這樣才能得到男人更多的愛憐!」
老牛愣愣向我道:「你在說我嗎?」
我眉頭略皺:「我說的是女人,你非要對號入座,我也沒辦法!」
老牛沒再說話,黑臉漢子走到熙柔旁邊說了句什麼,熙柔才把捂在臉上的手拿開,冷著把臉轉了過去。大超則拍拍我的肩膀,輕聲道:「走,帶你們去穿件衣服!」
剛走沒幾步,身後便傳來黑臉漢子的聲音:「大超,張賢的屍體呢?」
大超疑惑著回頭道:「不是還在那裡嗎?」
熙柔的聲音突然響起:「哪兒有?」
大超和黑臉漢子、熙柔短短幾句對話,讓我渾身發麻。轉頭時,所有人的目光又聚到我們身上,都是迷惑不解的表情。身上火辣的陣痛突然消失了,我感覺像是掉進無底的冰洞裡,恐懼的感覺無法形容,張賢的屍體的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