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嬰
我快走幾步,準備抓住他讓他給我把一切都解釋清楚,卻見他身形突然一頓,像被電擊一般,悶哼著從前面彈了回來。出於條件反射,我連忙伸手推擋,手沒舉一半,老牛的肩膀已經撞在懷裡,我胸口悶疼,後退幾步也沒停住,腳後跟被地上枯枝一拌,整個人往後翻,幸虧老牛伸手把我拉住。
我站穩後,揉著胸口,憤怒的朝老牛吼道:「你他娘的幹嗎?踩到地雷了?」
剛才的情況太過突然,老牛本來滿臉尷尬,被我一吼,焦急道:「鐵炎,你,你聲音小點,她,她在看我們。」老牛說話的時候有些結巴,手也沒地方放似的亂舞著,樣子有些驚慌。
聽著老牛的話,我疑惑著,難道老牛的小把戲被發現,人家已經在這裡等我們,要跟我們算帳?便探頭望去,前面是半山腰的陡崖,下面被什麼動物刨過,新鮮的泥土將枯草蓋住一大片,遠遠看到陡崖左前方天高雲淡,轉過去後應該十分空曠。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這樣想著,繞過老牛準備去看那女人到底玩兒什麼花樣,嘴裡沒忘損著老牛:「不讓你來,你死活要追,累死累活總算追到了,還不敢跟人家照面,你他娘的是沒出閣的大姑娘?沒被人看過?害羞哪?」
和我想的差不多,左邊沒有茂密的樹木,是山間的一塊兒坡地,半腿高的蒿草、灌木中間高高凸著很多石堆,幾十丈外,便到坡頂,那裡開闊異常,再往後看,遠峰接天,雲煙淡淡,一派美景,可就是沒有看到那個女人。
坡地上根本不可能藏的住人,可剛才老牛分明說那女人在看他。
老牛已經站在我的旁邊,他瞪著燈泡似的兩隻眼睛張望半天,最後把停到我身上。我氣不打一處來,剛剛猛的跳回去,把我嚇個不輕,還差點被他撞翻,原來竟然是他在耍我。
我正準備發飆,老牛突然指著遠處喊道:「快看,她在幹嗎?」
被老牛這麼一喊,我頭皮都炸了,我明明什麼都沒看到,那女人又從哪兒冒出來的?我忐忑的再轉過頭去,這次我看的十分仔細,連僅有半腿高的草叢都慢慢找尋,卻依然什麼都沒看到。我的第一意識就是:我被老牛耍了。
媽的,這孫子把老子當猴呢?耍一次又一次。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再也忍不住怒火,正準備猛捶他一通,卻見老牛一邊收著漁線,一邊焦急往前衝去:「鐵炎,她跳到石堆下面的洞裡了,快去看看。」
漁線如蛛絲一般閃著銀光,被老牛拉的筆直,銀光的盡頭似乎就在石堆裡。我徹底懵了:如果老牛是在演戲,這戲演的也太逼真的。可如果老牛不是在演戲,那為什麼只有他能看到那女人?是老牛被開了天眼?還是我的眼睛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帶著種種猜測與不安,我跟在老牛後面,一直走到坡頂。離坡頂還有幾米的右邊,石頭特別細碎,草也稀稀疏疏連不成片,也分外矮小。就在這片碎石的中間,竟然有一個幾丈闊的天坑,天坑說方不方,說圓不圓,十分不規則,直插地底。從上面看,它由巨岩堆砌而成,又像是不穩定的地質被暴雨常年累月滲透沖刷,形成的一個水洞,黑糊糊不知道有多深。
這種原始老山上有個天坑洞穴並不值得奇怪,但奇怪的卻是:老牛一直抓著的漁線的另一端,就垂在下面無底的黑暗裡。我帶著強烈的驚駭,在漁線上扯了兩下,感覺漁線繃的很緊,不敢用力扯,只得苦笑道:「老牛,恭喜你哪,漁線都快扯斷了,這下面得是多大一條魚?」
老牛嘿嘿笑著:「可惜了,可惜了,可惜就是抓不到!」
大清早的,我們一口水沒喝,就跑了這麼遠,說真的,我是有點累了。把背包扔在地上,看裡面還有沒有乾糧,一邊向老牛道:「還抓?你在哪兒見過大活人往這下面鑽的?這是人呆的地方嗎?」
「我早就知道這女人有問題!」老牛並不捨得把漁線扔掉,他用力扯了幾下,不知道是漁線彈性太好,還是他沒太用力力,連拉幾下,竟然沒斷,我看他挺累的,抽出拉孜藏刀,隨手一揮,漁線頓時斷開。老牛沒防著我會把線割斷,瞪著我怪叫道:「鐵炎,你幹嗎?我都快把她拉上來了。」
「還能拉上來?」這下我十分吃驚。記得老牛把漁線的另一頭掛在那女人的衣擺上,以為那女人鑽入這洞底就算了,卻沒想到老牛竟然還準備拉她出來。
「哎!」老牛看著我,無奈歎口氣,轉過身,準備和我並排坐下。就在這時,洞裡突然「啊~」的一聲怪叫,和嬰兒的啼哭非常像。
我就坐在洞邊,這一聲聽的非常清楚,身體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脊背發涼,渾身汗毛倒豎,驚的差點跳起來。緊接著,腳下的地開始抖動起來,洞裡又傳出一陣雷鳴般的呼嘯,身後一股強大的吸力,把我往後扯,我趕緊把身體往前躬想要掙脫,但是站在那裡的老牛卻遭了殃,怪叫著,身子已經往後傾了下去。
下面是黑糊糊的無底洞,跌下去縱然不粉身碎骨,也要折了半條命,「老牛!」我叫著,想都沒想,伸手就抓在他的腰間。
可是,洞裡那股強大的吸力遠遠超出我的力量,如果我就坐在地上,或許還能逃過此劫,而此時,我不但沒有把老牛從洞口拉出來,反而被那股吸力扯的離地而起,跟著老牛一起向洞裡跌去。
我和老牛的慘呼聲在洞裡迴響著,再鑽入我們的耳朵,身體在參差的洞壁上撞了不知道多少下,疼的發熱,眼前不再是黑咕隆咚,而是金星亂晃。那狐狸精開始報復我們了,準備來要我們的命了嗎?
身體磕磕碰碰急劇下墜,腦海裡偶爾清醒片刻,儘是對死亡的恐懼。真想好好罵老牛幾句,手上沒兩把刷子,竟然還敢到處逞英雄,現在他娘的害人害己,沒抓住狐狸精,反倒被狐狸精抓了。
想歸想,恨一下也可以,但卻說不出來。就在我們墜落的時候,洞口的碎石、枯草、砂土及撞落了長在洞壁上的那些苔蕨類植物都跟著洞裡的吸力往下落,嘴還沒張開,就先被糊上。越往下墜,越能感覺到洞裡散發著難聞的腥味的暖流,本來頭都暈,吸一口洞裡的空氣暈的更厲害,不呼吸,又怕把自己憋死。
頭腦迷糊,眼睛看不到東西,一直被洞裡那股吸力牽引,雖然身在半空,卻沒有轉身的機會,我正想著自己會躺著落地,還是會爬著落地,準備跟自己賭一把呢,那股吸力忽然消失了。耳邊先是聽到虎嘯龍吟的轟鳴,接著後背一陣劇痛,臟腑都快被震碎了。
身體像是化了一樣不屬於自己,繼續下墜,耳朵、鼻子、嘴巴湧進一股液體,猛的嗆了一口,又咳又吐半天,才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我用手輕輕劃著,準備踩在水上,卻發現水並不深,腿一伸直,就能踩到底,但也不淺,上面幾乎和我的嘴平齊。
在洞壁上碰了很多下,對我和老牛誰先落水根本沒有印象。只知道上面的洞口都有幾丈闊,下面肯定更大,不知道老牛摔在哪兒。我運氣好,摔在水裡,老牛千萬別摔在石頭上,雖然我詛咒他該死,但該死不死的人多了去,應該不差他一個,畢竟我捨不得他這個伴兒。
右邊響起一陣水聲。「老牛?」我心裡高興著,連忙叫一聲。沒人回答,腳下卻有東西在動。
「難道老牛在我腳下?」我輕輕踢了一腳,軟綿綿的,有些像人的肌膚。再不敢猶豫,一個猛子紮下去,生怕老牛被水嗆死,那時神仙都沒轍。
當我潛到水底,憑感覺把手摸過去的時候,心跳突然急劇加速,如果是在陸地上,我肯定猛的叫出來,可現在的結果是倒抽冷氣,嘴裡猛的嗆一口水,見鬼般的趕緊撥著水往上躥。把頭探出水面後,就大氣急喘,胡亂找一個方向,發瘋般游過去。
我在水底摸到的那東西個頭非常大,通身軟滑,摸到它之後,它便向前躥了一下,速度還很快,根本不會是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