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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文 / 上山打老虎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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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謙微微一笑,看了劉巖一眼,道:「大人明察秋毫,實在令人佩服,我雖是欽差,可是今日見識到了大人的種種手段,實在是五體投地,甘拜下風。」

    劉巖聽出徐謙口裡的挪瑜之意,冷冷道:「你佩服老夫什麼?」

    徐謙道:「自然是佩服大人的明察秋毫,大人來這裡也不過小半個時辰,只這小半時辰,就已經把事情原委查了個清楚,將這震動京師的事弄了個水落石出,大人實乃當世包拯,明斷是非,宛如有天眼神通,大人莫非是修道之人,不知修的什麼道,是御靈宗,亦或者是掩月宗?本官屆時一定上奏皇上,好好宣講一下大人的事跡,讓天下的官員都以大人為楷模,那些各縣各府的老爺,真是可恨,鄉間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們尚且需要花費一日甚至數日才能分出好歹,和大人比起來,實在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至於刑部、大理寺那些尸位素餐的老爺,就更加離譜了,一個案情東拉西扯,沒有十天半月,都辦不成事。若是全天下的官員都如大人這般,正是我大明之福,到時不但宮中褒獎,還要宣讀天下,更要記入史冊,好令天下人都曉得大人的厲害。」

    「……」劉巖無語,徐謙表面上是誇獎,可是言外之意和破口大罵也差不多了,他臉皮再厚也吃不消這個,可是想要反擊,卻又沒有道理,說實在的,他當時沒有想到半路會殺出一個程咬金,這事兒玩的確實草率了一些,可是不草率不成,他必須要立即下出個結論。這樣才能把這件事的影響降至最低,一旦拖延,到時候流言四起,則夜長夢多。現在徐謙這般譏諷他,他也只能冷哼一聲,把臉別到一邊去。

    徐謙剛才在笑,可是接下來那笑容卻是收了起來,臉色驟變,帶著幾分猙獰。猛地一拍桌案,大喝道:「如此大的案子,大人就不覺得草率?大人乃是都察院僉都御使,難道會不懂刑名,難道不知道章程?」

    劉巖懶得搭理他。畢竟他比徐謙的官職高得多,地位也高得多,欽差畢竟是一時,怕個什麼?他淡淡地道:「這件事已經很清楚,況且苦主所提出的幾個所謂證人都是他們的親鄰,難道本官不信飽讀聖人書習禮知恥的同僚,反而信這些刁民?信他們的四鄰親眷?」

    徐謙冷笑道:「信與不信自然無可厚非。可是為何不命人傳喚詢問?信是一回事。問不問卻又是另一回事,劉大人莫非連這規矩都不懂?這件事到時再說,本官來這裡就是要重審此案,大人是規避呢。還是旁聽呢?」

    劉巖氣得不知說什麼好,換做其他時候,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可是這事兒太大。和他息息相關,只能厚著臉皮賴在這裡。

    徐謙也沒有多說什麼。隨即嚴厲地道:「來人,傳喚原告之人,還有將所有狀紙統統遞來。」

    話說還是親軍們最是貼心,過不了片刻,這公堂就已經被無數苦主塞滿了,足足數十上百人,眾人一起跪倒,見了徐謙,個個抖擻精神。

    劉巖看到這一幕,更是皺眉不已,讓一個苦主進來就是了,為何要讓這麼多人進來,這徐謙擺明著是要把事情鬧大。

    徐謙則是低頭,將一份份的狀紙拿出來看,有時抬頭,喚了人道:「哪個叫朱進。」

    苦主之中立即有人道:「小人是朱進。」

    徐謙頜首點頭道:「你在狀紙之中所說,順天府差役江強曾毆打於你,有當時的一位大夫為你作證,說你的肋骨有三處被打斷,渾身淤青,可是事實嗎?」

    朱進苦著臉道:「不敢相瞞,大人,小人若非迫不得已也不會來狀告順天府的人,還請大人做主。」

    徐謙瞇著眼道:「這大夫還在嗎?」

    朱進連忙道:「在。」

    徐謙道:「來人,領著這朱進去請大夫來順天府吧。」

    隨即他一一問了案情,倒也像模像樣,其實所謂刑名,未必需要你懂或者不懂,最緊要的是你肯不肯花心思去替人去辦,就算你是老刑名,若是全沒有心思,只想著敷衍了事,想著偷奸耍滑,照樣有堆積如山的冤案。可真要用了心,抱著把事情查個清楚的態度,其實並不難。

    一一問明之後,接下來又有一個個證人前來,大多數倒都查有實據,讓這些畫了押,徐謙很是耐心地道:「如此說來,這個江強平時魚肉百姓,是十惡不赦之徒了。朱大人以為呢?」

    朱進的臉色冷淡,道:「片面之詞,未必就能信。」

    他的態度堅定,顯然擺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徐謙倒也不疾不徐,道:「既然如此,那麼就傳順天府的官差人等進來審問罷。」

    一聲吩咐,郭楷便被『請』了進來,只是這個請字,實在有點兒狼狽,郭楷是順天府府尹,本來這兒是他的『地盤』,原本他是主人,專等徐謙來狀告,誰知道人家壓根就是用欽差的身份直接佔住了主動,如今徐謙高高在上的看他,而他卻不得不混雜在一群『無知百姓』中間,顏面喪盡,斯文掃地。

    徐謙見了他,便是一聲冷笑,道:「郭楷,你好大的膽子,你包庇府中差役,險些激起民變,你可知道此事的後果嗎?」

    這第一句話就已經圖窮匕見,徐謙顯然是想整死自己,郭楷心中大吃一驚,他憤怒的看著徐謙,不由獰笑,你是什麼東西,不過是仗著一點聖眷而已,想整垮老夫,未免也太嫩了。

    郭楷昂首道:「徐大人的話,本官聽不明白,這民變分明是有人暗中佈置,老夫甚至懷疑,暗中挑唆民變的人就在咱們這個衙門裡頭,徐大人,你說本官說的對不對。」

    徐謙竟是笑了,道:「郭府尹的意思,莫不是說,是我暗中挑唆了民變?」

    「不敢!」郭楷正色道:「不過卻也不是沒有可能,你急於想要營救順天府裡前些日子拿下的兩個殺人國戚,好向宮裡表忠心。此外,這些亂民若不是有人指使慫恿,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徐大人,你好厲害的手段,老夫佩服。」

    「哎……」徐謙歎口氣,隨即慢悠悠的道:「其實你的分析很有道理,那麼不妨說了吧,這件事,我還真有一份……」

    他說到這裡,滿堂皆驚,誰都不曾想到,徐謙這個時候居然親口承認,這難道不是授人以柄,自己給自己挖坑?這徐謙……莫非是瘋了……

    郭楷乍驚之後,隨即陷入了狂喜,不由道:「好啊,既然徐大人親口承認,那麼敢問徐侍讀,你身為朝廷命官,慫恿亂民滋事,險些鬧出民變,居心險惡,到底有什麼圖謀!」

    便是劉巖也覺得抓住了機會,連忙道:「徐侍讀,這句話可是你自己承認的,在這裡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有專人記錄,徐侍讀既然已經承認,那麼老夫少不得請徐侍讀解釋一下,若是解釋不出,本官職責所在,少不得彈劾於你了。」

    徐謙冷冷道:「想彈劾,彈劾就是。徐某人光明磊落,此事是我挑起便是我挑起,我是朝廷命官,得知這江強魚肉百姓,莫非可以不聞不問?眼看到這麼多無辜百姓被順天府欺壓盤剝,填飽的只是某些人的私囊,莫非要視而不見?讓他們來告狀便是我的主意,所告的就是順天府這些殘暴差役,告的就是今日這些在衙裡的袞袞諸公。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大明朝國乍延續百五十年,靠的便是官吏循規蹈矩,靠的就是百姓對朝廷尚有感恩戴德之心,想我大明驅逐北元定鼎天下,得國之正,恆古未有也。可是現在,在這天子腳下,竟是出現一群殘暴官吏,罔顧國法,殘害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也。這些來告狀之人確實是我指使,可是他們所告之事卻都是證據確鑿,我倒是想問問,到底是誰令順民變成亂民,若非是你們盤剝太狠,剝皮敲骨,無所顧忌,又怎麼會致如此,現在諸位倒是質問於我,哈哈……未免也太本末倒置了吧。」

    他狠狠拍案,方纔的一番話已經讓劉巖和郭楷二人臉色驟變,可是顯然徐謙還不肯放過他們,質問郭楷道:「郭楷,你身為順天府府尹,江強和他同夥所做的事,你是否清楚?他敲詐商戶,毆打百姓,指使潑皮四處行兇,這些事,你做府尹的,知情不知情?」

    郭楷有點呆住了,原以為徐謙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結果人家結結實實的玩了一套置之死地而後生,直接把所謂的陰謀擺到了檯面,大義凜然,義正言辭,將一個陰謀說成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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