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兩種聰明人,前者總是有些小聰明,因為能佔到一些便宜而沾沾自喜,後者雖然同樣自私自利,可是卻懂得取捨,知道什麼可以拿,什麼不可以拿,有些便宜占不得,細水長流才是王道。
徐謙父子都是後者,路政局每日近十萬兩紋銀的出入,若說他們不動心,那是假的。
但凡有機會,他們父子巴不得在石頭縫裡搾出幾斤油來,只是路政局的銀子,他們卻不敢動。
用徐昌的話來說,別的銀子都可以貪墨,唯獨這宮裡的銀子卻是一文都不能佔,徐謙也深以為然,嘉靖這性子一向吃不得虧,你搶他的銀子,活膩歪了嗎?
現如今,徐家老少二人兩袖清風,連火耗銀都不拿,該多少是多少,清廉之名早已傳遍了整個路政局,這二位大爺如此清廉,下頭的人誰敢貪瀆?以徐昌的性子,多半要將人抓去活埋了不可。
好在這路政局的薪俸是自己制定,足足是親軍的五倍,反正局裡有錢,拿錢出來給自己發工資也是無妨。
只是這是大明朝,大明朝的官斷沒有靠薪俸過日子的,這些時日看到大筆大筆的銀錢出入,徐謙看在眼裡痛在心裡,現在路政局逐步上了正軌,徐家這麼多號人住在京師,沒錢怎麼成?徐謙這才將徐福找來,為的就是這件事。
他對徐福道:「做官並不是你擅長的事,你為人精明,不如做些生意。至於做什麼生意,我再想想。」
和徐福約定之後。徐謙當真開始琢磨起來,做生意其實並不難。難就難在如何做到一本萬利,徐家的本錢不多,可是徐謙的眼界卻是高了,每天看到路政局大額銀兩的出入,怎麼還看得起那麼丁點蠅頭小利?因此,徐謙如今有點兒眼高手低。
而在這時,三位國舅爺終於來點卯了。
原本說好了徐謙入宮那一日的次日便來點卯,結果等了三天,連個人影都沒看到。想來人家也沒有把這個當一回事,他們是大爺的命,吃喝玩樂在行,讓他們來點卯當值,還真是為難了他們。
其實他們只是掛個名不來當值也好,徐謙眼不見心不煩,可是今日或許是宮裡見他們不像話,兩宮那邊派人去催促了的原因,這三個傢伙才滿不情願地來了。
張家兄弟自不必多提。這二位大爺其實生得頗為俊秀,雖然年紀大,可是膚色保養得極好,一般人只以為這二位大爺是出了名的大爺。無惡不作,想來必定是五大六粗的人物,可是他二人給徐謙的印象竟有點像仙風道骨的高士。
徐謙看到他們。心裡就不由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今日算是見識了。」
至於那位永豐伯王成,年紀不過三旬。和這張家兄弟比起來顯得很稚嫩,他和張家兄弟關係並不好,雖是一起來的,可是兩方並沒有說什麼話,他只是不耐煩地搖著扇子,進了值房,就不耐煩地猛搖,口裡很不客氣地道:「這兒怎麼這麼多人?討厭死了,大爺我昨夜三更才睡,清早起來遭這樣的罪。哪個是徐謙?你就是徐謙罷?你來得正好,我有話問你。」
這口氣大得嚇死人,顯然這位王國舅沒有把自己當外人,真把自己當了大爺。
張家兄弟聽了王成這不可一世的口氣,一起冷哼一聲。
王成當作沒有聽見,架起二郎腿,把扇子一收,忍不住要端茶來喝,可是看了這茶,忍不住滿是厭惡,道:「這也叫茶?我家的馬尿都比這香,嘖嘖……沒意思,換副好的來。」
徐謙朝他呵呵一笑,道:「你是永豐伯?」
王成傲然道:「正是。」
徐謙朝他冷笑道:「是永豐伯那就沒錯了,我方才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哪家的親王,口氣竟這麼的大,王成,你站起來!」
王成呆了一下,道:「你憑什麼……」
徐謙大喝道:「就憑我乃路政局巡按,你奉旨在路政局當值,在我眼裡,這兒沒有什麼皇親國戚,有的只是當差之人……」
王成是從安陸來的,來京師不久,不過世面多少見過一些,他忍不住道:「你可知道,王太后乃是……」
徐謙不屑於顧地道:「王太后是你姐姐這沒有錯,可是你知不知道,王太后和陛下為何將你送到這裡來?這是因為你平日太糊塗太混賬,你拿王太后來壓我?我卻是不怕,你若是有本事就去宮裡問問,陛下和王太后叫你來,是不是讓你來做大爺的?你給本巡按站起來說話,少在我面前吊兒郎當的樣子,在這兒,就得聽我和我爹的,誰都不管用。」
王成的臉色脹紅,張家兄弟卻在邊上冷笑,想來是在看王成的笑話。
王成怒極,拍案而起,大喝道:「豈有此理,你的眼裡還有沒有我的姐姐,還有沒有皇上……」
徐謙看都不看他一眼,對付這種狐假虎威的人,你越是對他軟弱,他越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冷冷地道:「來人,這姓王的以下犯上,給我把他拿下來!」
徐謙一聲令下,外頭當值輪班的徐祿遲疑了一下,卻還是挎著刀衝進來,衝過去便要拿人。
王成好歹也是皇親,走在哪裡都有人奉承,而如今碰到了一顆釘子,竟是一時不知所措,口裡只能大叫:「你們敢……有話好說……這是什麼意思?」
徐謙這才朝徐祿努努嘴,徐祿停下,徐謙歎口氣,道:「這就是了,有話可以好好說,大家都是為宮裡效命,何必要鬧到勢同水火的地步?不過你非要鬧,我雖是一介書生,卻是不怕你,我這路政局每年為宮裡貢獻多少銀子?陛下的性子,想來你也知道,他會為了你這麼一個渾人,而捨了這麼一大筆收入?你識相才好,不識相,今日就給你個下馬威。」
王成的臉色又青又白,恨自己帶來的隨從都在外頭候著,若是這個時候,那些人在自己的身邊,自己也不必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心裡想,此時先滿口答應著,等找到了機會再收拾這姓徐的也不遲。
心裡有了主意,王成便笑呵呵地道:「是,是,是我一時糊塗。」
這時張家兄弟也來相勸,他們在邊上看好戲,希望雙方衝突起來,結果王成這廝是個窩囊廢,居然輕易求饒,於是這個時候便來賣好,張鶴齡道:「是嘛,大家都是身負欽命,鬧個什麼?都是自己人嘛,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張延齡不由道:「是了,徐公子,我只問你,這路政局每年能掙多少銀子?我聽人說,一年衝入內庫的銀錢怕有百萬之巨吧,嘿嘿……」他眼眸中掠過了一絲貪婪之色,道:「還是宮裡知道疼人,將這肥差交給了咱們,要不咱們怎麼是皇親國戚呢?這便是皇親國戚的好處,有好處的事,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是自己人。」
這傢伙笑得有點賤,潛台詞無非是說,一年上百萬兩,若是能挪用那麼一兩成,大家私下裡分了,也足夠大家發財了。
說到這個,張家兄弟頓時來了勁頭,便是那王成,也不由留了心,皇親國戚這東西看上去光鮮,每年朝廷也會發放一些俸祿,可是朝廷的俸祿實在不濟事,便是實打實的親王,一年的俸祿也不過這麼丁點,若是靠這點俸祿養一家數百人,大家早餓死了。
除此之外,皇親的主要收入就是宮中賞賜,畢竟是親戚,宮裡頭自然不會虧待,逢年過節總會放出賞賜,只是宮裡的賞賜其實也寒酸,無非就是絹多少匹、布多少匹,再來一對玉如意罷了,其實不值什麼錢,也就是名聲好聽罷了。
其實以上這些東西對於一個中規中矩的皇親來說,其實也夠用了,可是對張家兄弟來說卻是遠遠不夠,他們是出了名的混賬東西,流水一樣花錢的主兒,這點銀子便是加上他莊子裡的收入也遠遠不足,現在聽說這路政局收入如此大,這兄弟二人早就惦記上了。
莫說是他們,便是王成,心裡頭也有點兒動了,王成畢竟是新貴,新貴的意思就是積累遠遠不如像張家兄弟這樣的人,雖然王太后對這弟弟頗為看重,給了不少賞賜,可是宮里餘糧本就不多,能給他王成的有多少?
王成這土包子進了京師,看到別人鮮衣怒馬,自家卻是窮得叮噹作響,便是尋常商賈,那也是鮮衣怒馬,吃香喝辣,京裡的公侯們相互送禮也足足抵得上他一月的薪俸,王成的苦逼可想而知。
他不禁也跟著笑起來,道:「不錯,不錯,這事兒算我一份,我也不要多了,隨禮一份也就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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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汗,月票太悲慘了,心裡那個難受啊!(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到閱讀。)
第二百二十章:王八國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