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謙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說不走就不走,很快就把謝府當作是自己的家了。
反正是謝府的人把他抓進來的,他謝家又不是天王老子,難道還把徐謙當作一條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只是徐謙的待遇總算提升了許多檔次,正兒八經的才子,還是忠良之後,縣試、府試的案首,謝家就是再大膽,總也要顧忌一些顏面,難道還能繼續將他關進小黑屋?
徐謙現在的臥房是一處謝家款待貴客的閣樓,不只是如此,他還可以在府中隨意走動,這裡畢竟是謝遷寓居的別院,女眷們都還在余姚老家,所以徐謙在這內府後院裡走動暢通無阻,誰也不能奈何他。
碰到這樣的人,便是精明如謝遷也只能捏著鼻子認栽,不管怎麼說,謝家畢竟有錯在先,真要翻了臉,徐謙這種光腳的小子保不準會鬧出什麼來,謝家的臉面要緊。
謝遷一如既往,照舊偶爾會去訪友,其餘的時間則是在書房裡看書。
而徐謙除了在書房看書,有時會拿著一本書到這府裡的各處長廊、院落去朗讀。
書房這邊最是清靜,正是看書的好地方,謝遷每日清早先到花廳裡喝茶,用過早飯之後便會到書房裡去看些經史典籍,而每每這時候,便能聽到徐謙的讀書聲,讀書聲是窗外傳進來的,中氣十足,想不聽真切一些都不成。
更重要的是,徐謙有時還會自己做題,先是在四書之中尋找一個題目,隨即便開始自己嘗試破題、承題,每次這個時候,謝遷便忍不住老臉抽搐。
這種感覺就像是明明有許多話想說,可偏偏就是要憋著,不但不能說,還得裝作風淡雲清,做出自在無為的姿態。
謝遷善辯,善辯之人往往爭強好勝,雖已致仕了這麼多年,平時閉門不出、修身養性,可是徐謙在外頭一攪和,頓時讓謝遷的心亂了。
這已是第三日的清早,徐謙照舊到了書房外的小花圃裡,坐在石凳上,手裡拿著一本「論語」。口裡像從前一樣朗聲道:「今日又該破什麼題?是了,今日就以奢則不孫為題,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這是出自《論語*述而》篇,今日就破這題罷。」
坐在裡頭看書的謝遷照舊心不在焉地翻著書,可是心思卻已經被打亂。
又聽徐謙道:「是了,何謂奢而不固,這是不得已反而救時之弊也,若是我來破題,應當……應當……」徐謙似乎在踟躇,最後將自己的破題念出來:「夫奢儉俱失中,而不損則較固為大焉。子雲寧固,尚固乎。」
謝遷慢慢品味了這破題,先是微微點頭,隨即又皺眉,暗暗搖頭,覺得甚是不滿意。
外頭的徐謙想必對這破題很是滿意,忍不住稱讚自己道:「不錯,不錯,如此破題,也算是令人耳目一新,我徐謙讀書十載,經史典籍已經融會貫通,便是這八股經義,如今也已經爐火純青,不得了,不得了,難怪屢屢中試,這不是運數使然,實則是才華驚艷,絕冠杭州。」
聽到這番話,謝遷差點沒一口老血吐在書案上,頓時勃然大怒,可是很快又冷靜下來,他明知這小子是在激怒自己,自己絕不能上他的當,要淡定,要淡定。
這時又聽徐謙道:「我這破題只怕會試也足夠名列一甲了,將來封侯拜相也不過是遲早的事,可惜,可惜……」、
謝遷壓著怒火,聽徐謙可惜什麼。
徐謙道:「可惜我如此才華,卻要和一群書獃子為伍,真是可笑……我年紀輕輕就已經如此厲害,將來說不定要立下無數的豐功偉績……」
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一毫不差地落入謝遷的耳裡。
謝遷終於忍不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吩咐一聲:「來人,把那姓徐的書生叫來。」
外頭候著的小廝聽罷,連忙去請徐謙。
徐謙很快就到了,他臉色紅潤,想必在謝府待遇不低,日子過得挺愜意,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看到謝遷,行禮道:「晚生見過謝學士,謝學士請晚生來,又有什麼吩咐?」
謝遷板著臉道:「你方纔的破題,不倫不類,在院試之中或許還能讓人覺得耳目一新,可一旦遇到鄉試、會試,那裡才華驚艷者如過江之鯽,你這破題非但不會讓考官生出新奇,反而會覺得你過於取巧。」
徐謙驚訝地道:「怎麼,謝學士覺得不好嗎?」
「非但不好,簡直就是亂七八糟,既是以奢則不孫為題,豈可用什麼子雲寧固,尚固乎來破,這樣破題,就已經落了下乘。」
徐謙道:「謝學士既然覺得這樣破題不好,莫非已經胸有成竹?」
謝遷冷笑道:「老夫自然能破,你聽好了,若是老夫破題,則會如此。」謝遷沉吟片刻,道出破題:「即失中者而權其輕重,聖人所不得已也。」
徐謙聽罷,頓時驚訝地道:「如此破題,真是妙極。」
謝遷現出幾分久違的得色,他性子本就爭強好勝,雖然現在好不容易養了一些心性,可是現在看徐謙驚為天人,不免還是得意,道:「這是自然,你這井底之蛙以為粗通幾分經義就可以過關斬將。考個秀才可以,可真正涉獵到了鄉試、會試,就算不落榜,那也不過是三甲末名而已。」
徐謙恭恭敬敬地道:「謝學士這番話字字珠璣,發人肺腑,晚生拜服。」
謝遷揮揮手:「你下去吧,謹記戒驕戒躁。」
待徐謙走了,謝遷忍不住撫額歎道:「這小子……老夫竟又上了他的當,他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虧得老夫還忍不住去教導他。不成,不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他沉吟片刻,道:「謝俊。」
那謝家管事已經在外頭候著了,連忙道:「老爺有什麼吩咐?」
謝遷道:「杭州是不能待了,立即收拾東西回余姚老家去。」
這管事謝俊連忙應了,下去吩咐僕役,收拾行囊、備好車馬。
待一切都準備妥當,謝俊正要回去請老爺動身,不巧卻是遇到了徐謙,謝俊不得不硬著頭皮朝徐謙笑了笑,道:「徐公子怎麼不去讀書了?」
徐謙呵呵一笑道:「早聞余姚是個好地方,你家老爺歸心似箭,似乎有回鄉的意思,余姚是才子之鄉,學生慕名已久,這一次也想隨你家老爺去余姚見見世面,謝管事……謝管事你跑做什麼,喂,我還沒說完呢。」
謝俊確實是掉頭就跑,急匆匆地趕到書房,哭喪著臉道:「老爺,那徐謙也在收拾東西準備和老爺一道回余姚。」
謝遷呆住了,旋即大怒,可是大怒之後卻又不得不長歎口氣。
余姚不比杭州,杭州的別院隨這姓徐的怎麼鬧,反正沒什麼女眷,可是余姚不一樣,那裡多的是謝遷的親族,天知道這小子去了那裡會鬧出什麼來。
眼下的問題就在於,南京那邊有許多門生故吏和老同僚們在看著他,杭州這邊,府學生員的督導也已經在即,他謝遷難道要一世英名盡喪在這姓徐的臭小子這裡?
良久………謝遷渭然長歎,道:「去,把那姓徐的小子請來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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