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日光在濛濛的氣霧中折射,彩虹七色,如橋橫天。清風拂過,卻不知遠方的厚雲是否會誕生颶風。天空中,時不時有浮機倏然一現,超音速的轟雷之聲在數十秒之後才傳到地面。雲絲飄蕩,時而組成萬物,時而分為團帛,又分散化遠,露出如洗碧空。花香不住的往鼻端鑽來,外坪的草木新鮮而清亮,才用水霧洗過的它們凝出滴滴水露,順著葉尖滴落,壓彎了一顆挺拔的小草······
看著優取食的張美穎,公子沉默著。解開了心結,不再糾結於過去的她,已不再是那個深沉而傷人的女子,純真才是她的本性。靈動的大眼撲簌眨著,從中透出來的本性是掩蓋不掉的。美麗的容顏掛著似有似無的微笑,一旦笑起來如鮮花綻放,像是泉水叮咚,流淌過心裡乾涸的山澗。就連公子都怔住片刻,更遑論其他人?
張美穎看到公子的眼神,滿意的笑了起來,她準備明知故問,試探一下公子。
「怎麼了?」她的心計相對於他人來說可能真的有用,而公子看她看呆,並非她所想那樣。而是考慮到她一生也沒有接觸過外宇宙,會否驚詫到承受不了。現在她可是一座寶藏,公子並不想將她放棄,清晨之時他也詢了迪莎,迪莎也建議他別放過。公子當然聽出了酸酸的意味,他也很抱歉那麼長時間沒有與迪莎共度,只是處於多事之秋,那就真沒辦法。
「我問過你。」公子用刀切開一塊奶油,一片片切削著,一片片送入口中:「你喜歡仰望星空嗎?」
「我記得你的回答。」不待張美穎回答,公子就接續著說:「你說星空太過遙遠,生活才是真實的,需要全力去面對!」
「是吧。」終結了自己的話,他看著張美穎,神色凝重。
「是。」張美穎頓覺惶恐,她不知所措的回答道。公子的神色給她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放下餐具,規規矩矩的坐好。
「那如果我告訴你,星空近在咫尺,宇宙才是真實,你又能否全力去面對呢?」無論是做什麼演說,一個良好的開頭是讓人接受與否的重要條件。如果說開頭太過嚴重,那麼人們的第一印象就會艱澀困難,如果太過輕鬆,又不能使人信服。公子採取了折中的辦法,用她自己的話來為真相開頭,來顛覆她的整個世界!
「你說的,呵呵,是什麼意思啊?」張美穎強笑了幾聲,緊盯著公子的眼睛,思索起來。
「你能嗎?」淡然開口,他在不遺餘力的推動這個進程。
「我能!」十年的經歷在她腦中一閃而過,連那麼殘酷的現實都已經面對了,再是可怖的真相,她也不會再懼怕了。懼怕無法解決問題,堅強的面對才是正確的方式。她不願意再回到過去,哪怕是更恐怖的未來,踏上也就踏上了,奔馳的自己,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了。更何況眼前這個男人足矣頂天立地。她看著公子,堅定不移的說道。
「那好!」掀了掀嘴角,公子點頭。
「調取a23星系星圖。」他拍了拍手,虛空中瞬間投射出兩股粗大的旋臂。a23星系是個棒旋星系,但它的兩臂特別粗,所以被巴納星的天學家稱作力神星系。星圖中,閃耀的無數恆星和恆星周邊那微塵般的行星,使天光都黯淡下來,璀璨的在外坪盛開。張美穎看著星圖,十分好奇,她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些猜測,但猜測總是不如事實來得驚人。
「a23星系是我們的命名,而你們則是把它稱作力神星系。多少你該知道一點。」公子看到張美穎點點頭,他繼續說下去。
「你們巴納星人族,在我們的區分裡,是原始明中的中等。你們連星球都沒有離開,更別說征服一個星球繫了。」看著張美穎開始露出驚容的美顏,他笑了起來。
「縮小a23星系。」隨著聲音,棒旋迅速縮小,旁邊的a22開始嶄露頭角。
「a22星系,屬於一個名叫倉渦的明。那個明探知並開發了星系內95%的星球,但即使如此,他們也還屬於原始明。」說到這裡,張美穎已經能夠充分的感覺到差距,她只覺得自己像個愚蠢的微生物,在公子面前縮矮了不知道多少倍。她強笑,堅持聽著公子的說訴。
「這裡,就是ax-u3星球系。」公子觸碰了一下虛空投影,a23星系的一角高速放大,呈現出一顆白色恆星、四條小行星帶、三顆行星與四顆氣態行星。恆星帶動著這些小球,不斷旋轉,不斷向著旋臂深處行進,也不斷隨著旋臂的轉動而轉動。數十股力量牽引著它,讓它以相對的既定軌道永恆的運行,直到它熄滅,也許都不可能來到星系的中心。
「摸摸看,那就是巴納行星了。」公子拾起她的素手,讓她去觸碰那一顆綠藍相間的星球。
巴納行星的投影瞬間放大,星球緩緩自轉著,從旁列出了大量的信息數據。包括內部蘊含的元素精確量,公轉軌道精確時間,形成時長等等。
「a23星系太過偏僻,太過貧瘠,所以沒有人來開發。你們的出現,很可能起源於人類聯盟中一艘躍遷時遇到意外的大型飛行器。」公子回答了她上學時老師都在探尋和思考的問題,如此廣袤的寰宇世界,怎麼可能僅有一個星球產生了生命,怎麼可能只有一個星球的生命擁有高等智慧。那些都是愚蠢的假設罷了。
「我們正在進行一場戰爭,在這片區域裡,交戰雙方是人族和獸人族。大部分是半獸人,它們的防線也很寬廣,更是沒有心情來開發a23星系。但很有可能,流竄的半獸人巡邏隊,會來到這裡,吃掉一顆星球上所有的生物。這種事情已經發生了數次,就在這三十幾個行星自轉日中。」公子逐步遞進,張美穎已經被星海的廣闊深深吸引。
「打開世勃霖星域當前探知位置星圖。」公子又吩咐道。
投影驟然一變,飛速的縮小,極快
的時間後,a23星系已經變成酒杯大小的投影,而其他數百數千個星系佔據了整個投影體積。
「這裡、這裡、這裡和這裡。」公子指著a1至a5星系:「這幾個地方現在屬於人類聯盟。而其他星系都屬於獸人族。」
「這一片的幾個星系是戰場前線,每天要吞噬掉數百億的生命,很可能還不止。」公子指了指以a10為中心的幾個星系,冷笑道。
「這一個星系則是我的星系,完全屬於我的地盤。我是那裡的星系執政官。」公子點了點a7星系,笑了笑。
「什麼?」張美穎只感覺頭腦中轟然巨震,茫茫如墜雲裡霧裡,已經不知該做、說些什麼了。她心中覺得可笑,自己竟然有幸結識了統治數千億個世界的蓋世君王,而她卻僅僅是無數個世界中無數人裡,最普通、平凡的那一撮。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結結巴巴,像是失去了語言能力。
「給我福吉蒙多卡多德星宇的星圖。」公子出聲道。
投影再次瘋狂的縮小,這一次,顯示出來的星系之多,無法可想。
「福吉蒙多卡多德星宇是我的家鄉。它由32個星區構成,每個星區又由大概4千個星域構成,每個星域大概有兩萬個星系。那麼籠統算來,福吉蒙多卡多德星宇共有256億個星系左右。但這一切只是人類聯盟的冰山一角!」公子一邊說,一邊自己都被震撼。
「人類聯盟是純淨的人族社會,是現代宇宙四大明之一。地盤之內,擁有數量驚人的星宇。所以你大概可以這樣去理解。如果你在其內任何一個星球上,每當抬頭仰望星空,每一寸星空都是人類聯盟的領地。而如果你在a7星系抬頭,那麼每一顆星星,都是我的私有財產。」公子拍了拍張美穎呆住的臉頰,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才是真實的世界!」公子大概結束了他的所謂演說,他看著陷入沉思的張美穎,她需要一些時間。
晨午的陽光越來越辣,太陽劃過一個軌跡,在頭頂高懸。直到此時,張美穎才從沉默中醒來,她呆滯的看著仍舊保持投影的星圖,默默搖頭。
「所以呢···」公子的話頓時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大驚失色,天光已經正午,她不知不覺想了一個多時?
用擔憂、猶豫、猶疑和期盼的複雜眼神與公子對視,張美穎就怕從公子嘴裡說出什麼你離開吧之類的話!
「你願不願,與我一同去看那星辰大海?」公子微笑的伸出大手,偉岸的身軀在正午的驕陽下散發著迷人的魅力。面孔上見不到一絲一毫的陰翳之色,好像一個認識很久的朋友一樣,自然的伸出手,邀約她去什麼地方。張美穎鼻頭一酸,忍不住流下淚來,她的一生充滿不幸,但自從遇到公子,她的生活五彩斑斕,比所有人的生活都要精彩一萬倍。她開始明白,為什麼當初公子敢說讓她被眾人羨艷,那絕非誇口之言!
「我願意!」她把手交給了公子,手掌有幾分冰涼,那是期待時渾身血液湧上腦部的後果。
公子挑了挑眉,很滿意她的反應,一個原始明的人,能夠迅速的接受並且面對這一切,不容易。
「那,你怎麼會來這裡呢?」張美穎忽然想到,大君主怎麼會來到螞蟻洞,這不是很可疑的事情麼?
「被人刺殺,差點就死了。到這裡是傳送失誤,落難來著。」公子尷尬,如實的告知她緣由。
「還會被刺殺?」她小臉煞白,腦中想到許多可怕的事情。
「也許你還會死很多次。」公子嘿嘿一笑,不顧她可怕的臉色:「你記得那瓶灰色黏液和協議嗎?」
「記得呀。」張美穎哭喪著臉,她可不想就這麼死掉。
「通過那個協議,你就算死得連渣滓都不剩,我還是能把你復活。」公子削了一片奶油放入口中:「不要小看現代科技!」
「那麼厲害?」張美穎半信半疑,她的科學知識自然是不夠的。
「他們都是仿生人,隨便弄一座工廠,一天可以生產上百億個。不說仿生人,就算是和人類構成一模一樣的基因人,也像是零件一樣從製造設施裡流淌出來,否則再多的人口,也經不起一場隨隨便便的戰爭。」公子簡略那麼一說,便不再多言,有些事情,還是自個兒去看才震撼。
······
夜晚悄然來到,海底基地中,張美穎站在公子身後,看著公子和馬克交談。
「你的意思是掃瞄系統資源不夠用?」公子思索了一下:「那就縮小監控範圍,提高精度。向度通將軍申請高精尖設備。」
「主人,話不能這麼說,獸人族的掃瞄科技不遜色於我們,如果精度太高,容易被反追蹤到。」馬克看了一眼站在公子身後的張美穎。
「獸人族可不會吝嗇一顆電質導彈。」他的意思很清楚,真要是監視站被發現,巴納星就乾脆別存在了。
「這顆星球上的人死光了我不管,就是摧毀星球需要防一下。」公子沉吟著,殘酷的決定著星球上眾生有可能的未來命運。身後的張美穎摀住小嘴,驚詫的目光看在地上,心裡天人交戰。無論如何,她的純真未泯,可她也非常明白,哪怕自己說破嘴皮,公子也不可能改變決定。於是她把目光投向的馬克的虛擬影像。
「這裡是美穎小姐的家鄉,這麼做適合嗎?」馬克看到了她的眼神,還是決定規勸一下。
「幾十億的自然人是人,前線數千億的基因人不是人嗎?」公子冷笑:「星際戰爭就是會死人,區別在於死多少人、死哪裡的人。」
「提高精度,把最精
准的情報傳過去。只要艦隊拿下a6、a8、a9和a10,威魯星系就徹底安全了。再過幾天我就上路,你請斯納瑪將軍派人來管理這邊,盡量能保住星球,其次才是保住原住民的生命。相信他也不會願意這麼一個絕佳的監視地點被破,或許帶來星球系防禦網絡,或是什麼精銳設備,倒也能保住這裡。」公子不再繼續,糾結於此事毫無意義。
「那您下一站要去哪裡?」馬克點點頭,這也是現在最好、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當然是回a22嘍,不殺掉那該死的刺客,怎麼敢安心?」公子腦中浮現起那兩柄啞光白刃,面孔猙獰。
「答應鍾家的事情,也適時辦一辦。鍾霜那女人可是很會經商的,舞台放大,鍾木林想必也能大展身手。對a7的發展或許是件好事。不過你還是讓滴答評估一下,別到時候出了什麼岔子可就晚了。」公子成竹在胸,整盤棋局在他心底倒映出來,雖有幾步走得失誤,但他的棋藝也在勇猛精進,很快就是大開大合,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水浪深深,波紋重重,幾個破開僵局的決定,從海底基地發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