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的恆星燃燒著它的生命,照亮了整個星球系,但或許是因為早年間的光耀太過,它已經無力再繼,星系另一側的星球上也再也見不到它的光明。一顆恆星從誕生至死亡,大概會經歷八億標準年(102.4億地球年),而這顆恆星已然過去了近三分之二的歲月,它距離熄滅已經不遠了。在漫長的生命中,它見過無數飛行器來回往返,內中承載著無數各型各異的生命,卻從來沒有看到過在虛空中平凡前行的人······
隨意的飲下一口蘊含著狂暴火能的液體,感受著渾身好像燃燒起來那樣的舒適,矮小的男子甩了甩他那幾乎和腳底平行的黑色長髮。男子身高大約一米五,身軀之下明顯的可以見到骨骼的痕跡,這讓他看起來瘦小而猥瑣。轉到正面,首先入眼的是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再配上那英武的俊容,他的不凡頓時彰顯。在他腳下,真空就像是平地一樣任他踩踏。哪怕是不參與電磁力的大質量粒子,也詭異的托起了他瘦小的身軀。
「哎呀呀,存貨都要精光了···」男子的濃眉挑了挑,大聲的說著,開口之間,無形的力量扭曲了附近的各種粒子,聲波以近乎不可思議的方式在光量子和氫原子中傳播,若是凡人站在邊上,必會驚詫為何自己不是聽到聲音而是看到它們。
「咦?」男子口中噴出一條火龍,火龍自口中延伸,竟然在虛空中引燃了氫原子,讓十數萬里內的氫原子發生聚變,頓然令整個星球系為之一亮。男子打了個酒嗝,口中火氣散去,精光四射的眼中突兀的閃過一絲好奇,他口中輕咦身上罩著的灰藍色法衣叮叮咚咚一陣亂響,倏然分散成數千個部分,在他體表重組成了一件勁袍。
神念鋪天蓋地的灑開,迅疾絕倫的衝入了數光年之外的一個星球系中,男子眼中閃過一道奇光,唸唸有詞:「沒修過任何秘法?」
他完全感受不到那個令他感興趣的生命體體內有任何殘留的肉軀導引習慣,這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無論弱小者或強大者,或多或少也都修練過提高攻擊力或是防禦力的秘法,在秘法氾濫的宇宙空間中,哪怕是一個平民,只要在純係公會或特殊系工會攢夠了代幣,也可隨時學到。更別說異能者之流了!
「璞玉、璞玉啊,老天開眼!」男子震驚之色漸消,手舞足蹈的大笑起來:「不枉我洛雷在虛空中奔走這多年!」
話音剛落,男子像是被拉長的麵團,邁步之間不止千百億里瞬息而過,頓時消失在星球系中。
······
灰藍色的地表由大量礦物質色素構成,大部分都是硅酸鹽一類的礦物質,這些藍色晶沙似乎來源於星球風暴,風暴分解了藍閃石或是藍鐵礦,將它們吹送到星球的每一個角落。這顆星球公轉的角度極其傾斜,在行星年的特定時間,它會非常的接近恆星,溫度會從零下五十度上升到零上四十五度。這導致了全球颶風的氾濫,大量的硅酸鹽沉積物被風化,也才得以見到天日。
腳踏著晶沙,完全無氧的空氣中迴盪著卡吱卡吱的聲音,無水的干冷環境讓虛幻的幸運號艦身上泛起一股子蒼白。無數納米級的細胞正在汲取能量,飛速的增殖和吞噬受損細胞,模擬出金屬態、晶態,不停的修復著巨艦。現代環境之下,艦船的修復最簡便的應該就是原子機器人和量子機器人兩種,兩種機器人都可以自我複製,和納米細胞的原理相同,但修復的速度和能耗卻是天淵之別。從墜毀至今也才半時,虛幻的幸運號的完好程度已經從77%回到了89%。
傑茜婭穿著黑色的環境防護服,在地面上蹦蹦跳跳的享受著低氣壓和低重力帶來的愉悅,空氣中漂浮的極其微小的片狀晶沙在恆星的光芒下折射出彩綠和亮藍,飄忽著就好像是一群螢火蟲。她追逐著這些渺茫的光彩,開心得彷彿一個娃娃。哪怕是公子,都熄了將她留下的心,她只不過是無心之失罷了,更何況,或許否極泰來呢,災星可不一定就不能帶來福緣。
當公子熄滅了將她留下的壞心思之後,公子感覺到自己又一次似是而非的觸及到了心境的昇華。他默默的坐下,引動了大地中的痛苦,不停的將其納入體內,隨著殺力的運轉而純化成精粹,很快的,就連附近的地面上都光亮了幾分。乾燥而光禿禿的遠山,好像也有了幾分潤澤。他的精神觸碰著星球那飄渺的意志,從中感受到了一種欣悅和解脫,那是最純粹的謝意!
「原來一直,我都走錯了路···」公子回憶起當年初入星空時汲取痛苦的那顆星球,回憶起當年的那種欣悅,恍然大悟。
「誰說痛苦一定就要帶給世間痛苦呢?」他發自內心的微笑著:「我能讓許許多多的星球快樂起來,甚至因此或能孕育生命!」
「我從你這裡得到了強大的契機,也對你做出了報償。」心境昇華的感覺再清楚不過,公子帶著純粹的感謝之意汲取著痛苦力量,他忽然發現殺力運轉的效率提高了數倍之多,巨量的痛苦力量方才進入身體,就被粉碎和提純,極其迅速的便轉化為了殺力,填充進了每一顆細胞。
「看來,我還得謝謝傑茜婭。」公子睜開雙眸,方圓萬里的大地之內再無一絲痛苦力量殘留,哪怕是在大氣邊緣,也能清晰的發現這塊大地於周邊不同,死氣沉沉的灰藍色地貌迸發出了一股生機,瑩潤的光澤第一次出現在這顆幾乎與恆星同時誕生的荒漠行星上,反射著恆星的光芒,它好似亮了一亮。
「檢測到強大生命體接近,系統靜默設置啟動···」就在公子靜靜而立之時,久久不聞的系統忽然跳出了這麼一句話。
「咳咳···」看著緊隨而來,幾乎覆蓋了整個小地圖的龐大綠色標識,公子像才從水裡撈出的溺水者一樣,被嗆得咳嗽出聲。
「主人,怎麼了?」蘇末幻影一樣的掠了過來,雲氣碗盞瞬息成型,內中翻滾的是純淨的水汽。
公子拿過來一口吸乾,清了清嗓子,拂
拂了拂衣袖。納米視角開啟,能量槽緩緩後退,公子卻看到了藏在空間夾縫中的矮瘦男子。
「前輩到此,想必對小子沒有惡意。既然如此,不若現身說法,指教晚輩一番。」公子微微鞠躬,雙目炯炯有神,在空氣中和矮瘦男子對視。
「還請前輩莫要用神念觀瞧晚輩,在下魂靈有恙···」公子話才出口,便聽得一聲悶哼,矮瘦男子捂著額頭,像是吃了一虧。
「你小子有幾分本事!」矮瘦男子見瞞不過公子雙目,他嘀咕著,一步便扭曲了光線,從夾縫中走了出來。
「呼···」風聲呼嘯,土石震動起來,天地隆隆作響,整片大陸快速掀起,萬物以矮瘦男子為質心,瘋狂的掙脫了星球引力,便要吸附上來。
「止!」男子出口否定,風嘯熄,萬物靜。唯有公子看出了關鍵,男子的肉軀為何矮小,恐怕那是密度達到緻密星的體現,正是因為其肉身質量巨大,完全的超過了自己腳下的行星甚至於恆星,才會引動萬物以其為質心。如此強大的肉身,怪不得小地圖上顯示的是達到八階中段的強大存在!
「你為何空有蠻力,不修技法?」男子的身軀隆隆膨脹起來,倏忽之間便丈餘之高,他化作一個小巨人,大眼神光奕奕,緊盯著公子,無形的壓迫滾蕩不休,公子體內的氣血之聲也澎湃的轟響起來。
「一切技、一切法,皆為力之輔助,力不達巔,技高亦是枉然。」公子連考慮都欠奉,他思考過這個問題日日夜夜,迪莎問他這個問題也千次萬遍。但公子認為,力大是真,技法是幻,棄真求幻,簡直是本末倒置。更何況他修煉痛苦殺力就已經要死要活的了,肉軀時常罔替更迭,無論修煉何種技法,肉軀也將日日將其遺忘,永不可能修達巔峰。
「嗯···」男子不予置評,眼神平靜得就像死水深潭。
「你為何煉體有成,卻還混跡凡俗?」男子看了看遠方的虛幻的幸運號,不由得露出一絲讚賞,他可是相隔幾個星球系,觀看到了公子如何使其無損降落。換成是他,在公子這個力量之下,也不見得能夠做到如此程度!
「凡俗是基,修界也是建於其上。若不將根基夯實,在修界萬一遭遇磨難,豈非可能萬劫不復?」公子談笑之間並未將男子當作強大存在,亦非吐露心聲,他的欺瞞功力早已臻至化境,話說得十分自然,沒有一絲遲礙。
「不進思退,何談修行。」男子似乎有些不滿意,但公子神情依舊。
「那你的基石夯的如何?」男子帶著幾分不屑的問道。
「我有艦隊億萬,我能滅宗絕派,四階之時便可滅七階強者。憤怒之間,帝女族與羅陽宗盡皆化作墟土,百萬弟子喪盡,道統全無,萬古之後,無人能憶!」在蘇末緊張的眼神下,公子露出一絲狂放,衣袍飄舞,如同帝王睥睨。
「哦?」男子首次露出訝異之色,他卻是知道羅陽宗和帝女族的,以他之能,雖可談笑之間覆滅宗地,但宗派之所以成傳承萬載,道統卻是難滅的,更別說絕了每一個宗派弟子了。
「再是追星逐日、擲星捉月的強者,也有疏忽之時,若是看不起科技玩意兒,總會摔個粉身碎骨。正是因此,晚輩才要夯實根基,凡俗成了氣候,在修界也才攪得起風浪。」公子神情肅然,說得是萬分認真。
「嗯,倒也有理。」男子沉吟片刻:「小子,你今幾歲?」
「快要二十五了。」公子之言,徹底顛覆了男子的世界觀,他炸毛一般跳了起來。
「你之力都接近七階,才二十五歲?」他欣喜若狂,笑個不止,讓公子都有些發毛,天知道這人怎麼地了?
「吾乃澄空派體祖洛雷,號抬山道人。你願否拜入我門下,傳我衣缽?」洛雷身形縮矮,聲音卻如洪鐘一般響亮。
「澄空派···體祖?」公子眼睛都瞪大了,此時此刻,他斷然肯定,傑茜婭乃是一枚福星,只是大福總伴隨大災,其他人無有緣法。
「晚輩願意,此等良機,晚輩業已等了多時。」公子一拜到底,他知道澄空派將成為他的下一站,而這一次,再無什麼阻礙。一旁的蘇末和緩步而來的迪莎都異常清楚公子的目標,也都露出笑顏,替他高興。
「看你也是禮數周全之輩,為人做事也大有手段,根基深厚,天賦優異。一入修界,便如旱魚遇水,厚積薄發,定當一日千里,成就強者之尊!」洛雷開懷大笑:「收你為徒,固然是你之幸事,何嘗又不是我之幸事?」
眼見未來的師尊心態良好,開明豁達,公子也不由得笑了起來,也許拜他為師終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