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紗為簾,香草編墊,沉木做盤,果蔬點綴。零星的飄塵隨風而動,被屋中的投射渲染器變成了一顆顆光點,光點飛舞,就好似人間仙境。五人席地而坐,兩個案桌放置於中央,醒神的香茶在墨綠色的水晶碗盞中旋轉著,蒸煙徐徐,無人去飲。公子整顆心都記掛在眼前的兩人身上,迪莎和修突破六階,不僅對於她們來說是好事,對於公子來說也有可以借鑒之處。修行一途,千路萬法,但最終均殊途同歸,只有相互切磋,才能獲得更多的進步······
迪莎的那雙紫眸中,虛火綻放,如同在瞳孔內刻印上了一朵纖小的火苗,但卻帶來了非同一般的威勢,如深淵大海,瘋狂的壓迫著公子。數個立方之內,空氣完全凝固,若有旁人途徑,用指節輕敲,定有梆梆響聲。在透明的空氣固體之中,公子似乎不為所動,他依舊取放自如,盤中血紅色的小果一顆顆被拋入口中,他不僅抵消了迪莎的威勢,更保護了手中脆弱的小果。
「哼···」迪莎輕叱一聲,公子的動作陡然僵化,他身上開始詭異的冒出白色煙霧,數萬度的高溫在體表形成,無數空氣微粒相互摩擦,產生的熾熱讓公子感覺到了不尋常。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能量的氣息,特別是迪莎體內的炑力,更是絲毫未動,她竟然全憑威勢,就導致了一定範圍內的高溫,而且溫度還在不斷上升。
「這是怎麼達到的?」公子適應了幾秒,發覺迪莎能夠壓迫空氣摩擦產生的溫度最高不超過十二萬標準度,他再次動了起來。
眼見公子不受束縛,修露出了得勝一般的笑容,可迪莎絕美的面容上卻勾勒出一絲冷笑。此時此刻,公子頓覺不妙,他剛要縮手放棄果實,只聽聞卡卡亂響,數立方米之內的高溫在一時間全數散去,深沉的寒冷將公子凍結,那幾乎達到負溫臨界的低溫,讓身體在片刻之間無法適應,強如公子,上下牙都開始得得打架,渾身抖成一片!
「怎麼回事?」他震驚無比,那極高的溫度在瞬時之間便消弭無形,空氣微粒徹底沉寂,無論是氧原子、氫原子還是氮原子,內部的運動都趨於停滯,在迪莎的意志之下順服,沒有了運動,摩擦產生的熱量便全數被冷意所抵消,肉眼可見的,數立方米之內的空氣開始漸漸化作液態,好似一個藍紫相間的水箱,將公子困在黏稠無比的液體中。
「咳咳···」冷不防灌下一口超低溫的混合液態氣,喉中傳來冰冷的灼燒感,刺痛倒是小事,低溫刺激到了神經反射,讓公子渾身一震。
「呼···」長長吐出一串被壓縮得不像話的氣泡,體內每一根肌纖維都瘋狂的震動起來,嗤嗤聲音從內而外,劇烈翻騰的液態氣像是要爆炸一樣湧動著。
「轟···」火柱高達數米,幾乎接觸到了頂壁,公子肌體相互摩擦的溫度已經超過了二十萬標準度,瞬間就將液態氣還原為氣體,還讓這些氣體以絕大的力量衝開了迪莎的威勢,攜帶著火炎高溫,衝上空中。
「哧···」渾身冒著煙,公子就像是個從火場剛剛逃生的難民,他噴出一條火氣,整個人陷入沉寂,幾近半分鐘之後才將體內核心溫度降低下來。
「如果你用上炑力,木火之間交纏碰撞,會比這強多少?」公子表情凝重,他在思考著,相對於迪莎神威一般的能力,公子自身並無這個本事。
「強幾十上百倍吧?」迪莎顯然也沒有試過,但那絕對是毀滅性的。
公子沉默下來思索著,說到自身威勢,公子除了沖天的煞氣最強,瘋狂的殺意最猛之外,殺氣和戾氣都並非常用的自身威勢。很少有人能把公子逼到渾身戾氣的程度,也沒有什麼情況能夠讓死亡人數多到令公子殺氣繚繞。所以除了驚天的殺意和殺戮積攢下來的煞氣之外,公子並沒有什麼強絕的威勢,煞氣和殺意更多都是擾亂敵人的心智,而非能直接產生殺傷效果。
「算了,一山還有一山高,美麗的東西也終有缺憾之處。我已得種種諸般,再求其他也是貪念作祟。」想了幾分鐘也沒想出個眉目來,公子乾脆洒然輕歎,一笑了之。
「對了,這麼長時間,沒受委屈吧?」眼光流轉,公子甚是感懷,桌對面明眸皓齒的美人,業已伴自己多時。此刻再回憶當初路特瑞法的時光,竟然也有些模糊了,這才區區幾個標準年過去,雖然世事未更,可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物是人非之感。標準年太長了,長到公子已經不記得很多曾經刻骨銘心的事,而現今他所不能忘的,也有了許許多多。
「你是知道的。」迪莎粲然一笑,彷彿天地間的曙光晨曦,掃開陰霾雲霧,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你又惹上什麼麻煩了?」她眼珠輕轉,朦朧的露出幾縷嗔怪之色,手在鬢角捋了捋秀髮。她感知到了幾位不速之客,當下便知是公子引來的,兩人已是老夫老妻,心心相通,她已經做好了全方位配合公子的準備。
「喂喂喂,這裡還有個大活人呢!」修感覺自己被忽略了,她不滿的敲敲桌子,明媚的容顏上覆蓋著一層令人恍惚的光暈。
「嘻嘻,我倆去了一個試練,她在場中輸了,被懲罰性的施加了十五天的精神忽略詛咒。你沒注意到她也是正常。」迪莎嘻嘻輕笑,簡單的說來緣由,但那幾聲輕笑,卻讓一旁的奧什娜和蘇末冷汗直冒。她的笑,向來如此,即便是真誠以對,還是會有毛骨悚然之感。
「咦,人呢?」公子強忍住笑意,看著修的面龐,眼中並無焦距。
「太可惡了!」修的眉毛都快要豎起來了,她當即出手,在公子手臂上狠狠撓了一下,一串粉末晶瑩的掛在破皮之處。
「嘶,喔喔喔···」公子登時驚叫了起來,麻癢的感覺充斥了手臂,整個肘部以下的肌肉群都在跳動抽搐著,那滋味簡直是無法可忍。
好在粉末不多,藥力也不強,被折磨了幾
十秒之後便再無感覺,公子甩著手,臉上都是無奈的苦笑,他鄭重的向修賠了不是,也不再嘲她。
「···世勃霖然應該是從那次就盯上我了,時隔這麼長,他來報復也是理所當然。我已經讓馬克盯好他了,只要解決掉幾波刺殺,讓刺客們知道接下任務是得不償失,再用他的身份提出取消任務,也就罷了。不然每次現身,可能都免不了被刺客搗亂一番。」公子敘了前因後果,迪莎和修也是恍然,她們點點頭,這個計劃中規中矩,穩定執行的話一定能收穫奇效。
「我們就先散開,看他們要拿誰下手,再斃敵於前。」公子站起身來,他準備出去走走,之前乘飛翼車路過一處風景不錯的山崖,那裡做為埋骨之地想來不錯。他伸出手,迪莎自然的挽住,兩人丟給了修一個抱歉的眼神,彷彿神仙眷侶一般,一步便邁出了樓宇,兩步便沒入了叢林。
三步走了五里,兩人腳步放慢,低聲在交談著,闊別多時,他們都將接下來的危險當作了美麗的風景。迪莎一邊輕笑著,一邊仰頭去看樹杈上的附生植物,那株植物有些像是蘭花一類,多半是移植至此的,它垂下來的葉片寬達兩指,肥厚油亮,葉片頂端分開四片,每一片的尖端都掛著一朵藍紫相間的香花。
似乎是與本地植物進行了結合,這株蘭草發生了變異,其花瓣重重疊疊,怕不有數十萬之數,每片花瓣大不過一個毛孔,相互重疊構成了主要的幾瓣,無數細絲將無數花瓣相互連起,從中吐出的花蕊如同燈籠的穗一樣垂在花下,一陣清風拂過,千顆萬顆的細微花粉隨風飄搖,向著遠方而去,花粉的結構十分複雜,如同幾十個機翼拼接在一個氣球外,擁有極佳的氣浮性能、空氣性能,飄飛百米千米或許都不是問題。
香氣如雲如霧,在花邊構成了一片肉眼不可見的香靄,迪莎揚起修長的脖頸,閉眼輕嗅,雪白的喉部紋絲不動,在略顯清冷的微風之中,成為了最理想的標靶!
「啾···」自遠方的遠方,數十里外的一座山丘上,一道迅猛的光束從光子核心中被釋放,它途徑長長的槍管,被其中數個基礎能量效能增速場催動至光速的極限,劃過一條幾近於無的淡藍色光痕,向著迪莎的咽喉處飛射而來!
公子就站在一邊,他看到了光束,光束在光子核心中的嗡鳴,光束飆出槍管燒灼空氣的吱吱,光束在急速飛行中致使附近產生熱氣流,熱氣流上升留下的熱軌跡,甚至是光束那兩頭尖尖的形態,長約八寸,公子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是世界在眼中慢放了十億倍,再是微小的動靜,都被公子切實的監控著。
迪莎和他在那一瞬間一動不動,刺客心中的喜悅之情似乎都要滿溢出來了,但隨即他見到了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滋滋···」光束發出如同焊機火花般的聲音,它的速度驟然減慢了數十萬倍,向迪莎的脖頸每前進一毫米所花費的時間都要以秒計算,三十萬千米的高速似乎在一瞬間什麼都不剩下了。光束艱難的前進著,兩人還是有說有笑,完全沒有把逼近的高能光束當作一回事,在刺客的眼中,光束的速度愈發緩慢了,蒸騰而起的熱氣流都形成了可見的波動,它漸漸接近了,卻忽然如同被人吹熄的蠟燭,瞬息間消失無蹤!
「咻···」微不可查的聲響,一顆細碎的花粉在迪莎輕柔的彈指下化作了致命的近光速子彈,以二十萬千米的秒速,射入刺客的瞳孔正央,力量到此為止,高速行進的花粉遇到任何阻礙都會破碎,而在高速下,破碎顯得尤為致命。花粉的上被施加的力量恰到好處,在它鑽入刺客大腦,接近腦幹的一瞬間破碎開來,刺客的喉間發出了輕微的呵呵氣音,從樹杈間跌落,頭部摔在尖利的碎石上,發出彭的悶響。
「你的控力技巧又增強了。」公子自愧不如,輕薄的花粉,就算是稍微一碰都有可能破碎,但迪莎生生賦予了它穿透密度比花粉自身大數百倍的眼球晶體、軟骨和大腦。這是妙到毫巔的掌控,公子試了幾次,花粉還沒彈出二分之一毫米,就被高速撕得粉碎。
「讓你練你又不感興趣。」迪莎嘻嘻笑著,沒有出手摘花,轉身向前行去。
山崖上野木絢爛,各色花果在這個季節中全都盛放,扎堆的香氣的惹人垂涎。一些果子從樹木上落下,早已爛在了土中,而大部分的果實則是在各類動物的肆虐之下不得保全,許多果實表面都有咬痕或是啄痕,更有些果實表面包覆著一層毛茸茸,那是懸山星的特有物種,會將食物用身體包裹起來,帶走或是消化。
清風不斷的吹過,帶來遠方的水汽,通過山崖之下時,在崖谷中發出嗚嗚的嚎聲,崖谷兩頭皆是風口,形成的氣流通道早已貫穿萬載,其長寬並不算大,可崖谷中卻生活著一群奇特的滑翔生物,它們借助時刻吹拂的強風而飛,狩獵附近數十里,將崖谷底部變成了亙古以來的埋骨場,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生靈的屍骨。用來做為終結刺客的地方,是在合適不過了!
立身於崖頂之上,公子彷彿立在九天,煞氣如海,從平凡無奇的身體中滾滾而出,他有度的控制著自己的煞氣,漸漸將它演變成一種可控的威勢,方圓千里之內,沒有一個生物敢於動彈,哪怕巨大如懸山星的終極獵食者,微小如河泊之中的浮游生物,整個天地在公子面前凝固住了。公子閉上眼睛,他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煞氣和多年前相比進步不多,看來是過久了平淡日子,太久沒有用凶暴的辦法殺敵了。
「想殺我者,盡皆來。」閉合的雙目陡然睜開,神光爆射,古老叢林中千萬年無數生靈被殺與獵殺的痛苦浩如煙海,它們在這一瞬間動了!
「轟隆隆···」無垠的浪潮之聲滾蕩不休,成千上百的身軀被無形的痛苦捲起,他們有的是人族,有的是摩拉族,有的甚至是機械體,他們都屬於刺客工會,是宇宙中令人惡夢頻生的恐怖之人,每一個手上都有數百上千人的鮮血,每一個人卻都又經歷過各自的慘痛人生。當他們體內的痛苦力量蠢蠢欲動,和外界的痛苦力量相互合一,自
然就能讓他們在慘嚎之中飛掠數十或數百里,最後全都狠狠的砸落在公子面前。
「你的力量越發強大了。」迪莎眸中流露出驚訝,她沒想到公子有了如此之大的精進。
「事實上,四年前便如此,只是我從未懂得用罷了。」公子大口的呼吸著,叢林中無盡的痛苦正在不斷鑽入他的軀體,哪怕以公子的忍耐能力,都開始額頭冒汗,脖頸濕潤,面色蒼白,身體顫慄。
「停!」公子暴喝一聲,精粹無比的痛苦殺力呼呼湧出,開始接連不斷的煉化收入體內的痛苦力量,方圓千里之內,暴躁的痛苦力量在公子的命令之下安息下來。他畢竟現在是痛苦宗師,對於痛苦力量的掌控簡直就是隨心所欲,哪怕如此龐大的痛苦力量,也要乖乖的俯首稱臣。
「你等不智,不值,不足惜。」公子冷酷的說著,雙手輕動,一根根痛苦之弦被他從只有他看得到的世界中拉出,輕輕彈撥著,奏響了一曲哀鳴不斷,高低婉轉的痛苦之章。樂曲在公子手中一彈就是十分鐘,十數個刺客也僅僅剩下了三個還沒有被痛苦力量徹底磨死,公子在享受著折磨別人的感覺,產生的痛苦力量不再是駁雜,被他收入體內,無比迅速的就可以成為殺力的一部分,增強自身的力量。
隨著進程的擴展,他不斷的若有所悟,刺客們早就已經死光,但痛苦力量還是在不斷的匯聚而來,山崖之處落滿了千百年來滑翔生物捕食所製造的痛苦,這讓公子受益匪淺,他甚至開始覺得,通過維拉一家和現在的精進,血鍛決處於一種即將突破的邊緣。殺力不斷的純粹化,愈發磅礡,深深的藏在每一顆細胞之中,隨時能夠動用!
數個標準時之後,公子開眼吐氣,長身玉立,肌膚瑩潤如玉,眼前除了一堆枯灰之外,再不存物。
眼中好似亮起了兩盞神燈,他看向地上的枯灰,短短幾時的吸納,匯聚而來的痛苦力量便將整個山崖都往下削了數米,更別說香花野草,林木果實。一切都成了枯灰,而公子卻證明了他的所思不虛,體內的殺力充盈,不斷澎湃的抨擊著細胞壁,他知道這是突破的前兆,軀體將又一次迎來新一輪的強化。
「看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們。」公子大笑,摟住為他護法的迪莎,空氣湧動,衣衫拍打,兩人踏空而去,笑聲在空中漸不可聞。
此時正是夜色時分,環月升起,兩兩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