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坐在餐廳,我無心工作,今時員工對我又敬又怕,走路都躲著我,只有江姐拉著我問東扯西,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似乎她已忘了上次的羞辱,還不時的問我是如何與霍宇軒從邂逅、牽手,到正式交往的,言辭中頗有艷羨之意,讓我哭笑不得。
「行啦,你不願說就算了!真是小氣!」江姐賭氣似的將頭一撇,還不忘偷瞄我一眼,見我正瞧她,臉一紅,乾脆耍起嬌來,「好雨馨,你就告訴姐姐嘛……」
我渾身犯起雞皮,正不知如何作答,兩位顧客推門而入,忙道:「江姐來客人了,快去招待,若有怠慢,咱們公事公辦!」
「哼!」江姐老大不情願,起身衝我做了個鬼臉,隨之布了個甜甜的笑就迎了上去。我笑嘻嘻地搖搖頭,頓覺輕鬆許多。
「這幾日難得見你笑一次……」一個充滿磁性的男聲飄進我的耳中,霍宇軒瀟灑地坐到對面,兩眼殷殷注視著我,打趣道,「沙眼還沒好?心病還沒除?心結還沒解麼?」
我驀地臉一紅,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今天有會走不開麼?」
「想你,就過來看看。」霍宇軒打了個響指,服務員忙走過來遞了菜單,「吃點什麼?」
「隨便……」我輕聲道:「讓你掛心了。」
霍宇軒搖頭輕笑:「兩日不見,怎地這般生疏?那天躲我不及,之後我就發覺你變了,變得更具女人味,變得更加讓我心動,還有種說不出的……嗯……聖潔,我迫切的想要看到你墨鏡下的容顏,可你卻始終拒我於千里之外,而我的非分之想,也被理智牢牢架住,彷彿坐在對面的不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而是一個我無法觸及的女神……」
我心下一慌,裝作若無其事地道:「你明知……即便將我捧上天,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我不會摘下墨鏡,你也依舊會繼續煩惱,又何必投石問路、步步試探?權且放下不好嗎?我覺得,我們維持這樣的關係也挺好的……」
霍宇軒苦笑一聲:「是挺好的,相距咫尺如隔千里,以前,未挑明時我還能看到你的全貌,聊以自慰。現在,關係近了你卻把自己打扮的如同非洲難民,你……你是怎麼想的,從哪找的這個又破又寬的老墨鏡,幾乎把你的半邊臉都遮住。在過幾天,我真不知是否該考慮——把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也戴上這個不倫不類的東西……」
我抿嘴輕笑:「好呀!我沒意見,說不定到時,你就會厭了、倦了,另尋新歡倒是一大出路。」
「嘿……」霍宇軒哂然道,「這就是你的目的?把話說的這麼狠心,不恰證明你心有千千結?說吧,我今天非得問個清楚,你這丫頭繞騰我幾天了,總得給個說法不是?」
「自以為是……」我抿抿嘴,「我才沒那麼無聊,又不是我刻意為之,我想好了自然會告訴你……」
「哦?」霍宇軒眼中精光一閃,身向前探,「想好?這麼說只在一念之間?我可否認為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兒呢?」
我一驚,心知自己說漏了嘴,忙掩飾道:「吹毛求疵,你……你若想知道大可明著來,反正我又打不過你,墨鏡被你搶了去,我又能說什麼?」
霍宇軒頹然歎息,又端坐在椅子上:「你現在就會拿這些歪門邪道來整治我,明知我順從己心,庶幾無愧,又怎會做這般小人行徑?我既知你心中沒有鬱結,便可放心了。若你為自己,嗯……我是說那份報告為難的話,你大可放心,我已找到我們之間契合的定位,我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壓力的。」
「不、不是……」他頹廢的模樣撞的我心裡一疼,我忙道,「我……我只是沒想好,不是因為報告的事兒,或許,再過一段時間,我就可坦然面對了……」
霍宇軒剎時面如春風:「好,我等!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來,吃飯吧,午餐要多吃點兒……」說著,將一塊芙蓉糕夾給我。
午後的陽光炙烈**,霍宇軒拉著我在遠離市區的郊外停下,這裡有一片野生的油菜花,如今雖已過了漫野的金,蔥蔥的綠還是那麼欣欣宜人。風吹過
,遍野的綠,起起伏伏、渺渺蕩蕩,是那麼美。我輕柔的閉上眼,靜靜感受著大自然的溫馨。
「還記得這裡嗎?」霍宇軒相顧四周,「雖然時節不對,不過倒別有一番趣致。」
「怎會不記得?」我抿嘴輕笑,「這裡……有我兒時最美好的回憶,以前我們一起在這兒捉迷藏、抓蛐蛐、放紙鳩……那麼那麼多有趣的事,現在回想起還歷歷在目、恍若昨天……」
「是啊……」霍宇軒感慨地道,「那時的我們多麼無憂無慮,天真無邪,如今……再也會不去了,這是長大的標誌,也是成熟的代價……」
「幹嗎說的那麼傷感?」我笑說,「只有過去才會提醒我們現在以及未來該走的路,不是嗎?這是回憶的價值,也是我們履歷的見證。」
「嘿……倒是我孟浪了!」霍宇軒笑得很溫暖,「有你陪我去見證,我的人生已是豐足……」
我心頭一顫,低頭小聲道:「嗯……今天怎麼想到來這兒了?你不是唏噓過往的人。」
霍宇軒雙手插兜、眺望遠方,笑說:「本想多留些浪漫的,既然你一語道破玄機,索性告訴你——把你的手機給我。」
我不明所以,翻出手機遞給他,霍宇軒接過一陣連按,滴滴嗒嗒煞是好聽。「在弄什麼?」我好奇地問。
「一會兒自見分曉。」
「還賣關子?」我愈加好奇,隨著滴的一聲長鍵,霍宇軒瀟灑的將手機丟給我,「自己看吧!」
我慌亂接住,顧不得和他慪氣,好奇的左翻右翻也沒看出所以然來,霍宇軒一拍額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忘了你不會弄這玩意兒,喏!按著個鍵試試……」
我依言照做,一串優美的樂聲從小小的手機中飄了出來,曲調偏古風,時而清新婉轉、舒緩輕柔,隱隱帶著淡淡的幸福與溫馨;時而鮮明跌宕、抑揚頓挫,輕哼之下朗朗上口,真是一曲抒情的極佳小調。
我雙手捧著手機怔怔聽著,霍宇軒嘴角帶了一絲淡若春風的笑,輕柔問:「喜歡嗎?這是……我特意為你譜的曲子。」
我心中一暖,柔聲說:「你這兩天人不見,就是去創作曲子了?這樣做值得嗎?為了……為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
霍宇軒突然豪情干云:「值得?嘿……我從沒考慮過那麼膚淺的東西,我只是人隨己心,做了自己想做而又不得不去做的事,古來聖賢皆寂寞,豈不知那些被稱為昏王反將的一樣可以傳為佳話?周幽王為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吳三桂棄明投清,衝冠一怒為紅顏,不都是最好的例子麼?拋開歷史評價不論,單是這份性情,我霍宇軒佩服的緊,也約略明白他們的感受,如果換做是我,身邊有那麼一位曼妙的可人,我也會做同樣的事……」
霍宇軒說罷,柔情地凝視著我,我心中再次蕩起陣陣漣漪,慌亂道:「我……我又沒說什麼,你發那麼老大一通兒感慨做什麼?除了賣弄之嫌,還斷章取義,記載未必就是真,種種原由又豈是我們可以評論的?還那麼大口氣,把自己比作梟雄……」
「不,借喻抒情而已,」霍宇軒笑的很燦爛,「貴在表明己心,況且像褒姒和陳圓圓這般的美人,我確是遇到一個,她,就站在我面前……」
「你……」我剎時羞的滿面通紅,也道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呆呆站在那,不知說什麼好。
霍宇軒眼中閃過一絲欣喜,柔聲道:「我還填了詞,要聽嗎?我唱給你聽……」我木訥的不知所措,霍宇軒笑著從我手中按了重撥,優美的旋律再次縈繞在幽幽綠色中。
畫屏展,吳山翠,眉目如煙如畫,
恍惚間,斟夢裡若隱若現,心神亂,
清秋月,水連天,綽約姿,翩驚鴻,
裙袖颯,夢醒,惆悵消魂依約。
楊柳絮,燕『雙』飛,煙雨江南歸路,
朱雀橋,獨倚愁盡ri凝佇,黯相望,
江春水,泛畫鷁,朱顏笑,伊人香。
堪回首,執手,脈脈此情誰訴。
念、緣錯天各一方,淒涼,
微雨瀟瀟,紗窗竹屋,落花人duli,
音、緩弦移歌別緒,斷腸,
西子湖畔,嬌顏初綻,一曲舞傾城。
尋、行盡曉鶯啼處,飄零,
驀然回首,佳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遇、一見傾心如故,知音,
含情脈脈,芳心暗許,舞盡繁華歇。
若流年向此,鵲橋仙,
花前月,紅袖添香,吟燈下。
我默默聽著,心神激盪,眼淚莫名流了下來,一曲終了,霍宇軒深情地望著我,聲音極輕極柔:「這首《紅顏賦》送給我最心愛的女孩兒,她的名字叫何雨馨……」我驀地雙手摀住嘴,胸中滿滿的全是幸福,風吹過,將我頭上帽子掀開,三千青絲剎時翩飛亂舞,霍宇軒笑的很溫柔,輕輕替我理著散亂的髮絲,下一刻,墨鏡已被取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