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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三章 曝原 文 / 巴哈姆特x

    金少爺步出房間,正要走出內廳時,陡地一怔。

    暖屏外的小廳堂上,倒著四具屍體,除了兩名被自己包下的姑娘外,小丫環和管事的都凌亂地倒了一地,睜著眼,那神情是已死之人才會有的僵硬表情!

    金少爺心念電轉,不是寒雪飄殺的,寒雪飄只點了他們穴道而已,他在房內倚紅偎翠時,耳朵可沒閒著,對外面的動靜一清二楚。

    也不是金羽蘭,金羽蘭這丫頭對不會武功之人不會這樣心狠手辣。

    那麼就是歐陽世家的殺手了。

    只有歐陽世家的殺手會這樣的果斷、狠毒。世家殺手在房外連斃四人,自己卻沒感覺到一點動靜,可見來者不是簡單的角色。

    金少爺的一切分析,都只是在一秒不到的時間中轉過的念頭,這時兩道疾銳劍氣,已由上方襲至!

    金少爺身形後滑,兩道劍影倏然疾轉,同時刺向金少爺。

    金少爺足尖一點,破窗而出,落在小樓外的碎石地上,兩道劍光如影隨形地追到了外頭,金少爺抬著煙桿東撥西落,鏹鏹數響,一連化開十來記劍攻。對方的劍招卻一步快似一步,金少爺不敢大意,手腕疾刺,倏然便多了一柄短刀在手,往那人的面部刺去。」「

    那人「咦」地一聲,不知金少爺的短刀是哪兒冒出來的,急忙抬臂一擋,右脅一空,金少爺左手的煙桿撲地一點,點中了他的穴道。對方的手一軟,劍差點落手,連忙倒躍數丈,那躍開的動作飄忽如鬼,一點聲息也沒有,可見輕功造詣極高,才能連斃四人,而不驚動金少爺。

    金少爺看清那人臉色青綠,容貌瘦削憔悴,還穿著一身慘淡的布衣,十足是個衰鬼。

    金少爺皺眉道:「歐陽世家真是越來越出息了,派了你這丐幫的來。」

    對方臉上一惑,旋即叱道:「胡說八道什麼?納命來!」

    話聲方落,刺客身形微晃,雙劍已欺近金少爺面前,攻勢雖然不花俏,卻都是極為凌厲的殺招,金少爺一時也被逼得猛招架,想必對方是以取自己性命為唯一考慮,不但招式不講究,連身份都不在乎,面對這樣的對手,最要小心卑鄙手段。

    金少爺一面拆擋,一面暗中注意他是否還有同黨,對了幾招,果然發現對手眼光總會不由得往右邊飄一下,雖然只是極微小的眼神飄動,金少爺是個銳利人,也登時發覺了。

    此時,金少爺以短刀一撩,偏開對方的劍尖,金少爺的刀尖順著他的劍推去,便欲削去對方的五指。

    對方雙臂高舉,及時退開,一換手使往旁點過幾步,突地又抖出雙劍,劍花亂舞,欲逼退金少爺。孰料金少爺一步也不退,刀隨身進,一刀快似一刀,對方只好以雙劍合併對付,卻施展不出攻勢了。

    金少爺一刀斜地往左上刺去,喝道:「著!」對方連忙護住心口要害躍退一步,金少爺卻同時將左手往後大力一揮,灑出了一把碎銀塊,喝道:「出來!」

    顆顆碎銀帶著強勁的力道,便有如暗器,發出咻咻破風之聲,往左後方射去。

    鏘匡幾聲,一人頂著一塊長方盾牌飄了出來,金少爺反手一刀,此人舉盾一擋,匡地一聲,擋住了金少爺的攻勢。

    金少爺的刀勢被格退數步,卻發覺刀與盾相牴之時,刀身好像陷進去一樣,因此發出的不是清脆的鐵器相擊之聲,而是有些悶重,此人的盾必是寶物。…,

    金少爺道:「躲在暗處的原來是只烏龜,哈!叫化子不是該弄蛇嗎?什麼時候玩起烏龜來了?」

    持盾者甚是冷淡,一點也沒有,卻飄地就到了金少爺面前,一盾往金少爺面部擊去。金少爺大吃一驚,被這個烏沉沉、灰溜溜的怪盾打中,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連忙雙腳一點,躍上樹梢,接著便揮刀俯衝下來,刺向持盾者。

    持盾者仰首看著金少爺,也不躲避,慢吞吞地抬起盾牌擋在上頭,金少爺連忙在半空中收住刀勢,雙掌推出,發出宏大的掌氣。

    掌氣打在盾牌上,發出沉重地「吼」一聲,反彈出一股力道,打中金少爺的胸腹。金少爺被反彈之力打得倒飛了出去,胸口間劇裂一聲,眼前一花,便已摔落在地上,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持盾與持雙劍的殺手又已欺近面前,眼看雙刀與盾牌就要往金少爺身上砸落,突然間「鏹鏹」、「喀」地幾聲,持雙劍和盾牌的殺手觸電似地倒退了開,吃了一驚。

    聲音起初很遠,卻兩句話沒說完,便已近在身邊。隨著颯颯衣袂飄動之聲,人已到了近前,在金少爺前方站定。

    兩名刺客神情詭怪,直盯著後來的兩人。其中一人身穿淺綠儒衫,頭戴方貼,手持摺扇,悠閒地輕輕搖著扇子,神態間帶著幾分雅氣。另一人則白衣束髮,面孔剛健剽悍。

    那名文士摺扇輕搖,道:「這幾日不見你們哥倆,聖老要我們出來找你們,原來你們是到中原來了,怎與人結了樑子?呵呵。」

    那名面容憔悴的刺客道:「玉螳螂,你不必跟我哈哈,你和柳步春想獨佔功勞,是不是?」

    玉螳螂冷笑著哼了一聲:「獨佔?你們殺了金少爺,又是要跟誰領功?」

    百步邪與追風客互看了一眼,便已決定行動。兩人呼嘯一聲,持著盾之人迎向玉螳螂與柳步春,手持鴛鴦劍的則刺向金少爺。

    趁著他們說話之際,金少爺已調穩了氣息,連忙舉起煙桿擋招,鐺地一聲嗑開一劍,另一劍削來,也被金少爺擋開,雖然手中無兵器,又剛剛中了一擊,然而他的武功本在這人之上,應付自是裕如。

    柳步春與玉螳螂見追風客攻擊金少爺,大為心急,正要去幫金少爺,卻被百步邪給擋了住,百步邪身手極為快速,一張巨盾左一揮右一攔,屢屢封住玉螳螂與柳步春的去勢,將二人牽制住,由得追風客專心對付金少爺。

    但是金少爺身手輕便,右腳踢去,踢中追風客的手腕,匡鐺一聲,追風客一劍落地,金少爺彎腰一撈,便握劍在手。追風客趁著金少爺奪刀之際往他背心刺去,金少爺像背後也長了眼睛似的,反足一踢,重重地踢在追風客的心口,追風客哇地噴出一大口血,輕微地「喀喀」幾聲,顯然是肋骨已斷,登時倒地不起。

    百步邪大驚,顧不得玉螳螂與柳步春,轉身便將巨盾迎向金少爺。

    金少爺左躲右閃,手中的兵器揮到巨盾上,都像揮到了綿花裡似的,半點也使不上力,但是百步邪揮打著巨盾攻來,呼呼風響,卻是帶著極沉的力道,金少爺急忙滾地避開,一盾整個蓋到樹幹上,合抱粗的樹幹登時應聲折斷!

    金少爺大吃一驚,被這盾牌壓一下,怕不粉身碎骨!

    金少爺滾開五六丈遠,輕巧地躍起身,百步邪卻已逼近眼前,金少爺知道這盾還能反彈氣功,因此不敢貿然再發掌退敵,拚命躲閃,尋找空隙攻擊盾後之人。無奈這面盾牌比一般的盾還要大上一倍,後面的人被保護得十分周全,一時之間難以找出破綻。…,

    金少爺與百步邪的纏鬥漸演成消耗戰,事實上金少爺並未全力對付百步邪,他不知道在一旁的柳步春、玉螳螂是不是要等自己收拾了百步邪之後,才殺自己,叵是如此,他們袖手在一旁觀察自己的功夫,金少爺不得不保留幾招,以對付後面的勁敵。

    金少爺覷著身子前竄後躍,左轉右挪,漸漸困住百步邪的揮盾空間,百步邪只覺揮盾的方位越來越是礙手礙腳,不禁感到奇怪。

    金少爺見他破綻已露,故意拉開距離,躍遠幾步,百步邪的空間登時大開,立刻揮盾向金少爺全力一撲。這一撲的勢道重若山崩,金少爺卻是躍後而身勢未歇,半路騰空一跳,百步邪收勢不及,往前撲去,沉重的巨盾轟地一聲,壓扁了在後方的追風客!

    同時間,躍上半空中的金少爺也落了下來,手中的劍撲地一聲,整把沒入了百步邪的背心。

    百步邪心口一痛,還未明白怎麼回事,金少爺一個空翻落地,同時也拔出了插在百步邪心口的劍,劍一拔出,百步邪傷口鮮血狂噴,漫天揮灑。

    在血雨中,百步邪不敢置信地搖搖晃晃站起身,舉起壓在追風客身上的盾,盾上血漿腦漿,一片狼籍,而盾後的追風客死狀更是淒慘絕倫。

    百步邪張著口拚命地想發聲,卻只發出「咯咯」幾聲,便倒下死了。

    玉螳螂與柳步春看得都呆了,愣在當地,說不出話來。

    金少爺將手中的劍一橫,望向他們,冷冷道:「換你們了!」

    玉螳螂回過了神,連忙道:「我們?金少爺您誤會了,我們不是要殺你的。」

    「不是要殺我的,難道還是要來請我的?」

    玉螳螂點頭道:「是,我們想請你去南霸天一趟。」

    「我與南霸天已經沒有交情了,你們特地來找我,有事就在這裡說明白,要不要去,看我高不高興!」

    玉螳螂猶疑一會兒,才道:「……我們只是奉命請您前往南霸天,至於詳情,我們確是不知。百步邪與追風客絕不是奉了聖老的命令來殺你的,這點你可以放心。」

    金少爺道:「他們當然不是你說的什麼聖老派來的,他們是歐陽世家的殺手,想不到你認識他們。」

    玉螳螂滿面驚奇,道:「他們不是歐陽世家的殺手。」

    「什麼?」

    「他們是南霸天的人,半月郎君的駕前護衛。」玉螳螂道。

    「他們也是南霸天的?他們要殺我,你們卻要請我去,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玉螳螂搓了搓手,道:「這……我不便妄自猜測,總之我們請你去,絕沒有惡意就是了。」

    就算金少爺不特地去想,也嗅得到內鬥的氣味。看來南霸天有些人不服半月郎君,分成了兩派。但是怎麼會扯上自己?就是金少爺想不透的了。

    金少爺好奇心被撩撥起來,頷首道:「帶路!」

    玉螳螂與柳步春大喜,說了聲:「請!」便在前面帶著金少爺而行。

    樓外的打鬥雖激烈,卻因為打殺得太凶,嫖客全都跑光了,而鴇母茶房僕婢等也都嚇得縮在外面,不敢進來探看。金少爺三人一走出去,眾人連忙退開,自動讓出一條路給他們通過。

    柳步春與玉螳螂在市上便買下幾匹好馬,共乘著奔赴南霸天。

    這一路上,柳步春原本就沉默寡言,玉螳螂雖有說有笑,口風卻是極緊,要緊處一點也沒透露。只是在言談間,對於半月郎君頗有不滿,但這純是他個人的想法,金少爺也探不出這與南霸天的內部是否有直接的牽連。…,

    三匹快馬大約四天便到了南霸天境內,但這次玉螳螂和柳步春兩人帶領金少爺前往之路,與金少爺之前進入連鎖會的路卻並不相同。

    三人逕自前往一處水濱,平直的河道邊,一排排粉牆綠柳,整齊悅目。只見處處飛橋為能路,舟船作車馬。

    三人棄馬換舟,由柳步春撐著船篙,擺盪著前行。但見遠山如潑墨,水路悠悠,柳蔭清涼,遠遠傳來幾陣軟糯的少女笑語,微風不時吹來似有若無的蓮花香氣。

    金少爺不知要把自己帶到何處,既來之,則安之,也落得悠然自在,聽玉螳螂指點沿路風物奇俗,兼之美景在眼,心情更是輕鬆。

    小舟蕩進了一處荷花池中,極目所見,重重荷葉交疊,在水面上款擺,幾朵露出頭的荷花,花瓣隨風微顫,裊娜輕柔。遠方矗立著粉牆水榭,亭台連綿,看起來頗為雅致。

    柳步春把小舟停靠在岸邊,金少爺與玉螳螂一同上了岸,進入這座園子的月門內。

    開闊的庭園雖只有些柳樹與花架,通過前廳以後,裡面的院子才豁然開朗,是一處有水有山,有橋有亭的大院子。

    玉螳螂恭謹地帶著金少爺進入內面的正堂,道:「金少爺,您請在此住下,這個宅子簡陋,目前只有二十個人服侍您,您暫且委屈。」

    金少爺一愣,道:「你們帶我來這兒,就是要軟禁我?」

    「不、不是的,豈敢。」玉螳螂急忙道,「我們不便請您到南霸天總壇,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萬一……萬一被半月郎君知道您來了,恐怕他還會派出人對付您。這裡是他的勢力範圍,不比中原,就怕您防不勝防。」

    金少爺板著臉道:「叫我來南霸天,縮在這裡睡覺?如果這麼怕半月郎君,那還請我來幹什麼?你們不就是要推翻他嗎?」

    玉螳螂嚇得急使眼色,道:「不是您所想的那樣,這我們不懂,不該多嘴,該由聖老來說,您在這裡休息幾天,聖老會親自來見您。」

    「『親自』?嘿……你們這個聖老的架子,不比半月郎君小嘛!」

    玉螳螂與柳步春兩人訕訕一笑,也不解釋,便告辭退下。

    金少爺連日舟馬也累了,索性安心暫待此地,讓這所大宅內的僕婢們盡心侍候,若是他想走,料也不會有人攔得住他。

    次日近午時分,金少爺才醒來,讓俏婢捧水侍侯著洗完臉,用過一頓江南富豪之家般考究的早飯,才走出庭外,便已見到一名老者坐在花園的石凳上,身邊侍立著幾名壯漢,柳步春與玉螳螂也赫然在列。老者手持厚沉沉的紫檀枴杖,一頭花白的長髮披散在腦後,身上光鮮的綢緞衣袍雖有如江南的富家翁,但是神態精幹,一雙煚煚的眼睛望定了金少爺。

    老者道:「金少一,你起來了,還睡得好麼?」

    不知老人已在外等了他多久?金少爺笑道:「你總算出來了,有什麼話,打開來說吧!我這個人一向乾脆爽快。」

    老人就是玉螳螂、柳步春所說的那名「聖老」,聖老微顫顫地拄著杖站了起來,只道:「我要你跟我去見一個人。」

    金少爺果然乾脆爽快:「帶路。」

    聖老點了點頭,很滿意金少爺的態度,轉身便走,眾人簇擁著他與金少爺,步出宅院。院外的幾艘泊舟,十分平凡不起眼,料想也是為了避開半月郎君的眼線。…,

    聖老與金少爺分乘不同的小舟,幾名普通的舟夫肌肉虯強,身手靈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武林高手。

    四五艘小舟划行了一兩個時辰,靠在一處竹林邊,一行人步入竹林,越是深入,越是荒蕪。終於到了一處幾乎寸草不生的干脊之地,遠方地勢低凹,地面就像突然間被挖去了一大塊似的,大約有一畝之廣的地是陷落的。

    聖老走向陷落之地,對著地下道:「蓋天公,我們帶人來了。」

    一道雪白影子一晃,便由陷地躍了上來,一陣刺眼的金光瞬間照得金少爺雙眼一閉,等睜開眼,方看清是一面與人齊高的大銅鏡所發出的光芒。

    扶著這面巨大銅鏡之人,渾身上下一片雪白,濃密且長得拖地的鬍鬚白亮,身上也是白色衣衫,一張橫滿了皺紋的臉,額頭高得突出一大塊,臉色紅潤,笑容滿面。

    這名被稱作蓋天公的老者,看了金少爺一眼,便道:「你是金少一?過來,照照你的命格。」

    金少爺走到銅鏡前,全身都反射在鏡子裡,一會兒,鏡面突然一陣模糊,閃著奇異的光輝,接著隱隱出現幾個字:

    六兩八。

    這幾個字一出現,登時背後響起一片驚歎聲。

    聖老激動地說道:「果然是你!你真的是南霸天的真命天子!」

    金少爺莫名其妙:「這是什麼玩意?你們在搞什麼鬼?」

    蓋天公呵呵笑道:「滄海聖老,你還沒有對金少一說明緣由嗎?」

    滄海聖老道:「因為事出倉促,又得防著半月郎君,來不及詳說。金少一,你不久之前,提血手魔魁的首級來交換九天神罩,因此老夫才知道你的大名。否則,可能也只好找尋了,可見一切皆有天數。」

    金少爺:「但是自我懂事,便只稱金少爺,金少一是我幼小時的名字,你怎會知道?」

    「老夫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對於金少爺是不是金少一,也沒有把握。想不到你真的就是我們所要找的人,天祐我南霸天,不至於毀在半月郎君手上。」

    滄海聖老說到半月郎君,總是在厭惡中帶有一股恨意,他年事已高,不知為何會與半月郎君有隙?

    滄海聖老道:「你可知半月郎君出兵中原的事?」

    「略有聽說。」

    「唉!這件事真是南霸天之恥,半月郎君草率躁進,沒有萬全的算計,就入侵中原,結果五萬精兵全失,還喪生了五名大將。半月郎君逃回南霸天之後,重病一場,日日就是哭喚他的五名掌令使,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於是老夫想到:在半月郎君出兵前,曾收到一張讖詩,寫著:『去時萬星拱嬋娟,回頭單影孤月寒;愁雲愁月掩玉兔,幸有五犬吠雲散。』……」

    「哦?是誰如此未卜先知?」金少爺笑問。

    「經老夫查訪,就是此地的主人,陷地之主,外號叫作『金靴赤足,渡越陰陽界;綢衣布衫,論斷生死門。』。」

    金少爺望了蓋天公一眼,道:「你這老頭子不像。」

    蓋天公笑了一笑,道:「我當然不是,那是外人稱陷地之主的特徵,他真正的名號是『七色災主普九年』。」

    「七色災主普九年?」金少爺道,「他人呢?」

    蓋天公笑道:「等閒之人不能見到他,因為一般人的命格沒有六兩八以上,進入陷地,必死無疑。」…,

    金少爺好奇心大起,道:「那麼我可以見到普九年了?」

    滄海聖老道:「我們請你來,就是要你去請出陷地中這位七色災主,為南霸天謀劃。」

    「哦?這種事需要專程請我來嗎?半月郎君的命格有多重?」

    「我一查出讖詩出自陷地,便帶半月郎君到此求訪賢人。但是,半月郎君的命格只有三兩二,他對這曝原鏡,自然是心生不服的……」

    滄海聖老一指那張巨大的銅鏡,又道:「半月郎君身邊的兩名手下陰陽雙叉代他出頭,也要照上一照,嘿,這兩隻狗腿子,命格一個是二兩六,另一個略高一籌,二兩七,這也是凶厄之格。他們哥倆還不信,硬要跳下陷地瞧瞧。一下去,當然就被彈了出來,粉身碎骨。」

    金少爺越來越好奇,走到陷地邊,探頭看去。

    陷地大約陷入地面七八丈深,在一片黃沙當中,架著一所簡陋的破茅舍,茅舍外卻以錦鍛張著華麗的巨大傘蓋,遮蔽住下方的景像。從高處往下望,隱隱可以看見在華蓋底下鋪著草蓆倚座,上面像是躺了一個人,但是一來距離遠,二來被遮蓋住,也看不見他的樣貌。

    金少爺回頭笑道:「我看不是命格重的人才能下陷地,而是非我金少爺,下了陷地的人都會被這位仁兄殺了。」

    滄海聖老道:「金少一,你反應很快。當時七色災主便吟道:『武林三鼎分,中有歐陽軍;南方金少一,北邊未老尊。』。」

    金少爺愣了一下,把他和歐陽世家相提並論,是絕無僅有的,而此讖之意,竟是自己可以與歐陽世家一較高下?這可能嗎?

    滄海聖老又道:「這首詩的意思,便是要我們找你,領導南霸天,才有可能入主中原,讓南霸天的大業伸展開擴,萬事無疆!」

    金少爺道:「哼,你們不是只要我去請出陷地下的這人?我領導不領導南霸天,又有什麼關係?」

    蓋天公道:「你錯了,金少爺。你與普九年,命格相生,若是只有普九年,成不了事的。」

    「哦?為什麼?」

    蓋天公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普九年在三十多年前,便已在陷地閉關,目的就是等你的出現……」

    「三十幾年前,本少爺還沒出生呢!」

    「是的,他在你尚未出生前,就在等待了。他的名字是普九年,九乃盡極之數,窮厄決絕,雖然普九年有過人的智慧與胸懷,卻敵不過天命。他就是要尋找一個和他能產生相補作用之人,以達到絕而不絕,用之不盡的命數。那就是名為『少一』之人,十為整數,少一便是九,你金少一不但天數已合,又有著至尊至貴的命格,正是七色災主等了三十幾年的唯一人選。」

    金少爺對命理之說,姑妄聽之,不免覺得這個七色災主普九年或許只是個故弄玄虛、烘抬身價之徒,未必有真本事。

    「我和七色災主相識已有大半輩子,他可以說是才氣縱橫,眼光宏遠之人,但是懷才不遇,唉!除了時機未至,也因人和未協,只能困守陷地,終日吟著陶潛的《輓歌》,以抒胸臆……」蓋天公若有所思的吟道:「『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魂氣散何之?枯影寄空木,嬌兒索索啼,良友撫我哭。得失不復知,是非安能覺?千秋萬歲後,誰知榮與辱?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表面上看來是達觀,但我卻瞭解這其實是他懷才不遇,故發達語罷了。若是它自己真的能放懷江海之中,過著悠閒的生活,未嘗不是件好事。因為若是南霸天的人,找到你金少一,他就必需離開陷地,過著鬥爭的政治生涯了。」…,

    滄海聖老道:「這是七色災主的命數。蓋天公,天命不可違啊!」

    「你說得對,不過既已找到金少一,我也該離開此地了。」

    「你要離開?」滄海聖老訝然。

    蓋天公呵呵一笑:「陷地乃窮絕之地,命格不夠之人進入,必死無疑。普九年正因已絕到盡頭,才能在陷地生存。我守在此地,是為了阻止無辜者進入而喪生。如今正主已至,我的任務便告終了。」

    滄海聖老道:「你苦苦地守此三十餘年,只為了救人,這種心胸真是偉大。如今功德圓滿,也是該享福的時候了,不如與我們一同到南霸天,安養晚年……」

    「真正的享福,是山間水邊,是鷗鷺無猜,而不是被壓在沉重的朱門裡,整日勾心鬥角。那種權貴的生活,對我而言才是受罪呢!蓋天公對著陷地道,「普九年,我們緣份已盡,你善自保重了。」

    說畢,便像一陣雲煙一般,滑行似地飄然遠去。他兩手捧著這巨大的銅鏡,銅鏡望之重逾百斤,在蓋天公手中輕若無物,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遠去的速度。

    滄海聖老感歎地說道:「蓋天公也是個高手,為何不留下來,合力共創南霸天呢?」

    金少爺冷笑道:「他留下來做什麼?當你的死客?」

    「金少一,你此言差矣。他也身在南霸天,是此地的子民,為南霸天盡一份心力,是他的光榮啊!」

    金少爺哈哈大笑:「講得冠冕堂皇,那你又何必推翻正在為南霸天盡心力的半月郎君?」

    滄海聖老臉色一沉,隨即又恢復那喜怒不形於色的態度,道:「金少爺,你該下陷地去請出普九年了。」

    「我是很想瞧瞧這位七色災主,是什麼尊容,但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滄海聖老微笑道:「你的問題是什麼?」

    「你為何要推翻半月郎君,這個本少爺無所謂,但是你得先說清楚,幫你推翻半月郎君之後,本少爺有什麼好處?」

    滄海聖老道:「我們將你迎接到此,就是為了奉你為尊,讓你領導南霸天。」

    「領導南霸天又有什麼好處?本少爺一生逍遙自在,天下富豪的倉庫,任我來去,美人的閨房,隨我進出,我當不當一方之主,都是一樣。」

    金少爺說得也甚是有理,滄海聖老笑道:「是的,美色、金錢、眉角,你都有了,但是你卻少了最重要的一項,沒有這一項,你只是個凡夫俗子,芸芸眾生之一,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說我少了什麼?」

    「權力。」

    金少爺皺起眉頭,權力的滋味他沒有嘗過,但是權力有什麼值得爭,他還太年輕,還無法體會。

    「權力?權力有什麼好處?」

    「權力,讓你由一個『人』,變成一種代表、一種力量的代表,只要提到你,就象徵了不可違抗的某種天意。像歐陽上智就代表中原,雖然他沒有出現在你面前,可是你也知道不能惹他,你是在他的意志下生存的;就像童顏未老人,如果你到了北方,放眼望去,都是他的天下,他就是那裡的神。這就是為什麼所有胸懷壯志的男人,都要爭奪權力。」

    「哈!聽起來很有意思。那我問你,我接掌了南霸天,有多少權力?」

    「你可以有萬兵千將,也可以生殺予奪。而且,有了普九年的謀策,你還可以入主中原!」…,

    金少爺挑了挑眉毛,道:「入主中原,豈不是要與歐陽上智、素還真這些人鬥智鬥力了嗎?」

    「沒錯,你怕了?」

    金少爺狂笑道:「怕?哈哈哈……刺激!合本少爺的胃口!好,我就去陷地請這位七色災主,瞧瞧他是三頭還是六臂!哈哈……」

    金少爺輕輕一躍,便落在陷地,華帳內,倚著草蓆破椅之人,卻教金少爺嚇了一跳!

    事實上,那麼奇特的模樣,就連他還算不算是個人,都很難說!

    他的一張大臉鬆垮無神,臉上長著一大塊褐斑,幾乎覆蓋了他的半張臉。扁平的鼻頭下,闊嘴幾乎橫劃了下半個面孔。最奇怪的是他的神情,五官扭曲,一眼大一眼小,斜視得利害,而且那張幾乎是把他的臉給劃斷似的闊嘴,嘴唇也厚薄不均,扭曲變形,以致於有些合不擾,而變得齜牙裂嘴,長在那鬆垮污濁的面孔上,更是教人作嘔。

    他攤躺著,雖然頭很大,身體卻瘦弱蒼白,一腳穿著珍珠鞋,另一腳卻是赤足,**在外的一隻腳白得像泡在水中太久的屍體似的,散發出令人噁心的感覺。

    這個殘廢模樣的人,就是七色災主普九年?

    金少爺愣了好一會兒,想起一直沒聽他說話,搞不好一切根本是蓋天公扯出來的鬧劇。忍不住指著普九年,揚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這是具屍體,醜得要命的屍體!什麼七色災主?真是好笑!」

    金少爺的笑聲倏然中止,因為他看見那張剞斜的怪臉,眼睛對他瞄了一下,

    「你是活的?」

    「我要開始活了。」普九年的聲音,雖然很尖鏡,卻微弱飄忽,殆欲斃然。

    金少爺哼地一聲冷笑:「你如此醜怪,還不如死了好!」

    「你也曾經比我還醜怪,不也是活下去了嗎?」

    金少爺道:「那是因為本少爺原本就有俊俏的容貌,恢復有望。而你,我看就算再去投幾次胎,都難改這副龜樣了!哈哈!」

    「你要找的是一個俊美的繡花枕頭,還是一個能讓你呼風喚雨的頭腦?」

    金少爺道:「你言下之意,是你有頭腦,那我問你,南霸天有數萬兵馬,要如何入侵中原?你把對策說出來,讓我聽聽!」

    「呵,你還沒有資格聽我的對策,我何必對牛彈琴?」

    「你說不出來,就不要推拖!」

    「你真的要聽?」

    「廢話!」

    「好,那我就說給你聽。」普九年原本攤在破舊竹椅上的身體,居然緩緩坐了起來,吟道:「『男兒欲作建,結伴不須多;鷂子經天飛,群雀兩向波。』若要有一番作為,根本不須糾群結黨,虛壯聲勢,鷂子身手高妙,沖飛雲霄,獨來獨往。它所經之地,群雀都不紛紛向左右逃散。」

    「你的意思是不必千軍萬馬嗎?所謂單絲不成線,獨木難成林,何況我們所說的,是對付中原一大群人,而不是單打獨鬥,你連這種情況都搞不懂嗎?」

    普九年淡淡地說道:「你說你有千軍萬馬,你相不相信我只用五人,就可以將他們殲滅?」

    「誇口!」

    「這不是誇口,而是事實。」普九年說道,「南霸天號稱有七萬八千兵馬,但是這些人之中,絕大部分都是老弱殘兵,真正上得了戰場的,還不到兩千人。」

    金少爺一驚,仰首問站在上方的滄海聖老:「他說的是真的嗎?」…,

    滄海聖老歎了一口氣,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原本南霸天有一半左右是精兵,但是上次半月郎君入侵中原,所帶領的五萬兵馬全是精兵,他已將精銳之師全部折損了。目前這兩千勇士,是守衛著總壇的最後精銳。」

    金少爺氣憤,道:「原來如此,你叫我來接管這個爛攤子,不是做好了棺材讓我躺嗎?」

    普九年卻說道:「遇上我,南霸天有救。」

    金少爺道:「救?哼,把一個死人救成病鬼,活是活了,也是廢物!我要的是能北進中原,與歐陽世家對敵的強大組織!你有這個本事嗎?」

    「何不試試呢?」普九年說道。

    站在陷地上方的滄海聖老也道:「是的,金少爺,他能洞燭先機,預料出半月郎君的命運,這份掌握未來的智能,天下少有,一定能讓南霸天成為一個全新的組織。那時,你金少爺稱霸武林,普九年你也會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

    普九年原本就醜怪的苦臉,卻出現了更為奇怪的扭曲表情,吟道:「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往躺椅上又是重重地一倒,似乎心情沉重,仰望著一片蔚藍天空。

    金少爺道:「你先說如何打倒半月郎君,我再看你有多少本事!」

    普九年卻笑了起來:「金少爺,這一點你比我還要清楚,何必明知故問?」

    金少爺暗覺出此人果真有些來歷,道:「我清楚什麼?」

    「你要試探我的能力,那我就明說了,你知道半月郎君與文武太皇的夫人的奸謀,不是嗎?」

    金少爺不禁笑道:「看來你也很清楚。」

    而站在高處的滄海聖老卻大吃一驚:「什麼奸謀?難道……難道文武太皇的死因不單純……?」

    「什麼難道,而是不足為外人道。」金少爺道,「你可記得數十年前,血手魔魁偷取九天神罩之事?當時他誤中機關,無意中聽見了半月郎君與你們主席夫人的姦情,還計劃著要殺掉文武太皇。」

    滄海聖老雖然驚愕,卻又覺得自己也有這種感覺。自從文武太皇被陰寒的掌氣所傷,不能言語行動之後,南霸天大權就漸漸落入半月郎君手中。他雖發令討捕兇手,然而兇手所使用的內力心法,南霸天並無人修習,討捕者在中原及北邊找了許多年,有如大海撈針,一點線索也沒有。

    打從文武太皇壯年時代,滄海聖老便在他身邊辦事,他很瞭解文武太皇的武功獨步南霸天,半月郎君不是他的對手。因此,對於半月郎君雖不服在心,卻也沒有疑心到他就是兇手。如今疑團乍解,若是半月郎君暗中修練陰寒的內功,再加上主席夫人的幫助,確實很容易找到時機,偷襲文武太皇。

    滄海聖老怒道:「這畜牲……我們居然奉賊為主,真是可恨、可惱!我一定要將真相發佈天下,把這個賊子碎屍萬段!」

    普九年卻笑了起來:「無憑無據,要如何公佈天下呢?」

    「這……」

    普九年道:「事有先後,滄海聖老、金少爺,若依我之計,必能推翻半月郎君。只不過他氣數未盡,或許要不了他的性命。」

    滄海聖老點頭,道:「好,你有何計劃?」

    普九年不疾不徐,將通盤計劃完整地說了出來:「首先,你們得先到邊界迎接一個人……」

    這荒礪之地,正逐步改變著武林的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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