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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章 誤傷 文 / 巴哈姆特x

    自從蕭竹盈清醒之後,一劍萬生便一下子忙了起來,親自下山,選了幾匹綾羅綢緞,又找了幾名裁縫,為蕭竹盈趕工製衣。

    一劍萬生從沒管過這種俗事,讓一刀萬殺頗為奇怪,但想想蕭竹盈也不知要在此地住多久,一個姑娘總不能就穿著那一套已經破爛的衣衫,一劍萬生這樣做也有些道理,便不說什麼。

    蕭竹盈的病體好得很快,沒幾日就已能行動自如,氣色好轉,更添嬌美。她不認得刀軒劍廬黃花居的路,要葉小釵帶著她到處去看看,葉小釵正值手邊無事,十分樂意,道:「我先對一劍萬生前輩說,他說可以我就帶你去玩。」

    蕭竹盈美目一瞪,道:「如果他說不可以呢?」

    「只是到處走走,前輩怎會不許?」

    「既然不會,那你還問?」

    葉小釵道:「總是要問的,他是前輩,我們不能沒有禮數。」

    這句話極為持重有理,蕭竹盈無法反駁,一旦自己居於下風,不服之心就起來了,蕭竹盈拉下了臉,道:「你不想帶我到處玩,所以找這麼多理由推搪,算了,了不起嗎?我不會自己去?還要你帶路?」」「

    葉小釵這幾天已經摸熟了她的脾氣,見她又耍小性子,讓她蕭大小姐自己亂走,萬一迷了路就麻煩了,只好道:「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唉,算我錯啦,好嗎?」

    蕭竹盈道:「你也沒講錯什麼啊,犯不上跟我道歉,我又不是不講理,只是不高興!」

    「那我要怎樣才高興?」

    「我就不喜歡你這樣不幹不脆,婆婆媽媽!去玩玩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就不能爽快一點?哼!要你陪我,我早晚要被你悶死。」

    葉小釵心裡暗自想道:原來如此,下次可不能多問了。

    蕭竹盈見他不講話,跟他默默坐了一會兒,蕭竹盈道:「你生我的氣,儘管走開就是。」

    葉小釵微笑道:「我沒有生氣,我是在想哪兒好玩。」

    蕭竹盈立刻轉怒為喜,道:「哪兒都好,現在是春天,到處都很好看。」

    「那你等等,我去弄些吃的,我們在草地或是水池邊,邊看風景邊吃,還可以喂喂小鹿,或是池裡的鴨兒鵝兒,前一陣子,孵出了一群小鴨,每隻都這麼小一點點,有趣得緊。」

    蕭竹盈大喜,道:「你快去,快點回來。」

    葉小釵總算得以脫身,三步並作兩步,要趕去先對一劍萬生說一聲,但是找遍了刀軒劍廬,就偏找不到一劍萬生,只好匆匆對一刀萬殺說道:

    「前輩,我帶蕭姑娘到後山散散心。」

    一刀萬殺道:「別走遠了。」也不多管他們。

    葉小釵總算定下了心,匆匆忙忙趕到廚房弄了點乾糧水果,裝在竹籃裡,再趕回來。蕭竹盈換了一套便於活動的武裝,早已等得不耐煩。

    一劍萬生為蕭竹盈置辦的衣物,件件華美新穎,就連武靠裝束,也是貂皮圍領,金繡裝飾,將蕭竹盈的美麗更增華貴。葉小釵一見,眼前一亮,不禁覺得她像是故事裡的公主,自己卻是個平凡的百姓,而自慚形穢。

    蕭竹盈見到葉小釵,喜上眉梢,道:「真慢,走吧!」

    說著便上來一挽葉小釵,被她這樣一笑,葉小釵心頭也滿是喜悅,想道:蕭姑娘對我這樣好,我真是有福氣,何必還動那些俗氣的貴賤想法!…,

    這樣一想,更無顧忌,兩人有說有笑,這一路風景淡雅,指點山嵐,摘摘野花,真是相對忘機。

    兩人閒步至山後的瀑布邊,只見絕壁上奇巖崚峋,一道白練自巖頂披落,噴珠碎玉四濺,浸得黑巖上蒼苔點點,碧綠沁人。白練盡落在底下的碧水潭中,流雪似的瀑布激衝出圈圈水漪,漣漪越擴越淡,到兩人所立的草地邊,已是平如明鏡。

    蕭竹盈心神怡悅,道:「我們就在這兒坐坐,好不好?」

    葉小釵指著潭中,笑道:「你看,那是什麼?」

    蕭竹盈一望,瞬間喜得大叫,原來潭裡竟劃出一頭碧油光艷的綠鴨,後面跟著十多隻毛絨絨的小黃鴨,每隻都不到手心大小,扁扁的黃喙,黑溜溜的眼睛,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蕭竹盈忍不住就要施展輕功,躍到潭水上抓一隻把玩,葉小釵拉住了她,道:「你一過去,母鴨就要護著小鴨躲起來,再也不出來了,還是遠遠地看著吧!」

    蕭竹盈道:「丟掉麵餅給母鴨兒,它會不會過來?」

    葉小釵道:「我也不知道它過不過來,你來喂吧!」

    他把一塊餅遞給蕭竹盈,蕭竹盈掰了碎塊,用力地丟向潭中,還唯恐丟得不夠遠,母鴨見不到,便挾著著內功,勁風呼呼,將一小塊麵餅丟得極遠,落在母鴨面前。母鴨彎頸一吞,吃了下去。蕭竹盈大喜,便又接連丟了幾塊,母鴨卻只吞了一塊,不再垂顧,反倒引出了幾對鴛鴦,一雙白鵝,以及一些天上飛鳥。瞬間一片深林幽潭,變作衛公之庭,群羽齊聚,蔚為妙觀。

    蕭竹盈很快地便將籃中餅食,盡數佈施鳥腹,飛鳥卻越聚越多,甚至為了爭食而互相咬啄,張翅扇敵,躍爪相兵,十分地凶狠。原來此時正是陽春,群鳥經過了一番寒冬,都餓得狠了,見到食物,自然是不顧性命地來爭奪。

    蕭竹盈不由得變色,手中已無餅食,群鳥不但不散,還認準了籃子,飛來咬啄,葉小釵大力地將手中竹籃拋至林中,群鳥果然飛撲而去,沒有多久,二人身邊又復清靜。

    「那些鳥兒……好凶。」蕭竹盈驚魂未定。

    葉小釵笑道:「過一會兒我再去撿回籃子,不過咱們沒東西吃了。」

    兩人都是年少,走了半天山路,早就餓了,蕭竹盈被這樣一提醒,也隱隱覺得腹中甚饑,歎了口氣,道:「我倒沒想到……」

    此時突然天空一閃,響起重重的悶雷聲,蕭竹盈一驚,道:「糟了,看樣子要下雨。」

    葉小釵指著一株梅樹道:「咱們到那兒躲一躲。」

    話才說完,已飄起細細的雨絲。兩人快步走到茂密的梅樹下,這樹枝葉繁茂,春雨又細,透不過枝椏。春雨綿綿,雖然不致將人淋成落湯雞,卻一時未便就停,總要下上個把時辰。

    原本澄明欲滴的景色,在細雨迷濛下,變得如煙如霧,日光略有點暗淡,一陣微風吹過,掀起細細的水面殼紋,蕭竹盈看了,不免心中一沉,歎了口氣。

    「這雨很快會停,下次我們可要記得帶蓑衣出來。」

    蕭竹盈道:「我不是不喜歡雨,其實這樣的景致,也很美的。」

    葉小釵見她沒有不高興,登時放下了心,道:「可是我看你愁眉苦臉的。」

    蕭竹盈噗地一笑,道:「我是想到了一些事情,這樣的景色,讓我想起一首詩。『幽蘭露,如啼眼,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蓋,風為裳,水為珮,油壁車,久相待,冷翠燭,勞光彩,西陵下,風吹雨……』」…,

    她越吟聲音越低,眼淚也落了下來。葉小釵聽她聲音淒婉,漸漸也覺悲傷,道:「這首詩很好聽哪。」

    蕭竹盈道:「這首詩,是講一個女孩子在等待她喜歡的人,蘭花上的露水,就像她眼中的淚……」

    葉小釵見遍地野花草叢上,都沾著點點細雨水珠,冷冽美麗,忍不住道:「寫得真好,花朵上的露珠,拿來比女孩子的淚眼,真是太美了,作詩的人真聰明!」

    蕭竹盈微笑道:「還有更美的呢。她想著要送什麼給他的心上人,想要把煙霧剪了下來,繞成同心結送給他。地上的綠草是毯子,松樹的綠蔭是車上的華蓋;風是她的衣裳,水是她的玉珮……」

    葉小釵聽得怔了,道:「這位姑娘一定美極了。」

    「你怎麼知道她很美?」

    葉小釵想了想,也不知所由,笑道:「只聽她穿著風做的衣裳,水做的玉珮,就覺得她是很美的了。」

    蕭竹盈「嗯」了一聲,輕道:「可是啊,她等了很久很久,那輛載著愛人的華車,卻始終沒來,一直等到深夜,鬼火出來為她照路了……」

    葉小釵忍不住「啊」了一聲,道:「鬼火……?」

    蕭竹盈幽幽道:「原來這位姑娘早已死了,卻還在想念著她的情人,一縷悠魂永遠地、永遠地等下去,每天的西陵下,微風細雨,都是她在等待時的樣子……」

    葉小釵聽了怔了半晌,只覺既幽艷,又悲涼,而眼前的煙雨迷濛,也彷彿帶著悲傷。

    蕭竹盈的一腔幽懷,已陷入詩中,輕聲歎道:「這樣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是幸福還是不幸福?有誰值得她這樣生死相隨呢?可是永遠也等不到,那也太傷感了……」

    說著,就好像她已經化做詩中的芳魂,秀眉輕蹙,美目含愁。葉小釵怔怔地看著她,她白如細磁的肌膚,隱隱透著周圍樹影的青翠,雨中亭亭而立,彷彿模糊的天地間,就只綻放了這麼一朵玫瑰。

    葉小釵看得出神了,心道:蕭姑娘真是美麗,真像是一朵花兒,為什麼她會生得這麼好看……?我真蠢,就是想不出怎樣形容才好,唉!要是能一生一世看著她,那真是天大的福氣。

    蕭竹盈轉頭,就見到葉小釵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她心中柔情正繾,不由得臉一紅,低聲嬌嗔道:「你看什麼!」

    她的臉一紅,更像輕霞籠著白牡丹,葉小釵道:「我在想,若能一生一世看著蕭姑娘,那有多好。」

    這本是訴情之言,但葉小釵心胸樸質,不存著這樣的念頭,只是真心地說出眼前所見,心中所想。蕭竹盈羞得別過臉去,道:

    「我就說你是輕薄的小子,這樣的話,以後不許說了,再說我打你!」

    葉小釵想大概又觸怒了她什麼,只得「嗯」了一聲,不再多說。蕭竹盈咬了咬唇,輕輕一笑,道:「看著我一生一世嗎?過了二十年、三十年,我就不好看了,那有什麼好!」

    葉小釵忍不住道:「就算過了五十年,八十年,我想蕭姑娘一定還是如今這個,一樣好看。」

    蕭竹盈知他老實,一定是真的這樣想,不是講好聽話騙自己,更加地高興,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許久,才輕聲問道:「那你會讓我一個人等你,而永遠等不到你麼?」

    「我怎會讓蕭姑娘等待?那決不會的!」葉小釵這句話話得更是誠懇,他只覺得蕭姑娘要他去做什麼,自己都會很樂意做;她要約自己去哪兒,自己一定什麼都不管,也要跟她同去,怎樣也不會讓她一個人等待。…,

    蕭竹盈聲音更低,道:「你這樣說了,可不許反悔。」

    說著,握住了葉小釵的手,轉過臉望著別的地方,俏臉上微生紅暈,似笑非笑。

    葉小釵的手被她柔軟冰涼的纖手握住,好像包在花瓣裡,只怕一動就扯壞了花朵,心底也覺甜甜的,像是得意,又像是安心,與父母在一起,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雨漸漸收斂了,天邊灑下幾絲金光,映出一條鮮明的虹橋,兩人見此美景,自然又是一番驚喜讚歎,方纔的款款低語,一下子忘個乾淨。

    蕭竹盈腹中陡地發出「咕」地一聲,葉小釵腹中也咕嚕直響,兩人這一高興,餓了起來,又不捨得就此回去,都同聲大歎。葉小釵轉頭看了看樹林,陡見方才避雨的樹上,結實纍纍,心下大喜,撿起竹籃,遞給蕭竹盈,道:

    「我摘梅子給你吃,你在樹下用籃子接著。」

    蕭竹盈也喜道:「如此甚好。」

    葉小釵爬上樹去,此地泥土肥沃,梅樹早熟,早已長了一樹,葉小釵摘了許多,都丟下樹去,蕭竹盈接得甚穩,摘野梅而食,是平生未有之經驗,更是新鮮好玩。葉小釵摘了滿滿一籃,蕭竹盈直道:「夠啦!我們吃不了這許多,你快下來,我們一塊兒吃!」

    葉小釵又多摘了一衣兜,才慢慢地爬下樹,與蕭竹盈並肩靠著梅樹而坐,蕭竹盈笑道:「你真貪心,摘這麼多。」

    「你沒做過醃梅子嗎?」葉小釵驚奇地問。

    「什麼醃梅子?」

    「我娘以前總是摘好多梅子,放在鹽裡密封了,沒有幾天,就醃成了又酸又好吃的梅子,可以放上許久,這野生的梅樹,許多梅子讓它自生自落,實在可惜。」

    蕭竹盈聽得更是喜得眉開眼笑,她在此受一劍萬生照顧,雖是要什麼有什麼,就只有一樣,一劍萬生想不到,她也不會特別說,那便是零食。少年孩子沒有不吃零食果餅的,葉小釵與蕭竹盈年紀相若,只有他會想到這一層,一劍萬生這等出塵的世外高人,怎想得到?

    兩人分食籃中新梅,有的甚甜,有的還帶點酸,葉小釵把甜的盡讓給她,自己只挑酸的吃,望著碧空明潭,山色初洗,心情有說不出的歡暢。蕭竹盈心中一動,突然間臉上一紅,忍不住便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葉小釵問。

    蕭竹盈搖了搖頭,問道:「那樹上還有多少梅子?」

    「還多著呢!我們愛摘多少有多少。」

    「可別摘完了,那就……」

    蕭竹盈一笑,不再說了。

    「那就怎樣?」葉小釵問道。

    「沒怎樣。」

    葉小釵道:「你分明在想著好玩的事,說!」

    「不說。」蕭竹盈紅著臉笑道。

    「別吊我胃口,說吧。」

    蕭竹盈笑得更嫵媚,用力搖了搖頭:「不說就是不說。」

    葉小釵作勢呵著手指:「不說我呵你癢,看你說不說。」

    蕭竹盈嚇得大叫,跳了開去,葉小釵追上前去,張手一抱,蕭竹盈一低身躦開,葉小釵再撲上去抓,雖然蕭竹盈輕功了得,葉小釵一時追抱不上,但也把蕭竹盈嚇得花容失色,又叫又笑:「你別呵我,我對你說就是了!」

    葉小釵這才袖手而立,道:「嗯?」

    蕭竹盈又大為忸怩,道:「以後再說好不好?」

    葉小釵著作臉一沉,又要呵她癢。蕭竹盈躲開忙道:「我以後一定對你說,這回饒了我吧?好不好?葉小釵。」…,

    葉小釵放下了手,笑道:「好吧,這回饒了你。不過你什麼時候才說?若是二三十年後,那我可不肯!」

    蕭竹盈紅著臉,笑而不答。

    原來,方才與葉小釵一起吃著梅子的她,是想到了另外一首詩。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傾匡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梅子落下來了,樹上還剩下了十分之七,喜歡我的公子,請你快尋個良辰吉日。

    梅子落下來了,樹上還剩了十分之三,喜歡我的公子,請你今天就對我表明心思。

    梅子落下來了,已全被摘到籃子裡頭,樹上什麼也沒有了,喜歡我的公子,你告訴我,什麼時候你才來迎娶我呢?

    蕭竹盈與葉小釵自從游過後山,更加相得,整天蕭竹盈就是纏著葉小釵。葉小釵清理丹房書捨,治辦伙食,蕭竹盈總是坐在一旁陪著他說說笑笑。

    但看在一劍萬生眼裡,卻頗不是滋味,初時總是想道:蕭姑娘年歲尚輕,與葉小釵講講笑話,解解悶也好。

    他們兩人所說的話,無非是些無聊的幼稚言語,一劍萬生若是走近,兩人便靜了下來。葉小釵是奴僕,主人不說話,他當然不能開口;蕭竹盈是晚輩,又欠了一劍萬生大恩,不管一劍萬生說什麼,她也只有應聲的份,總不能和他沒大沒地胡鬧。因此每次總是三人沉默半晌,最後一劍萬生訕訕離去。

    自從蕭竹盈清醒之後,記憶一直未恢復,有時想起身世茫茫,總是抑鬱不歡。但若是她記憶恢復,一劍萬生又怕她乍然面對父母雙亡的現實,會受不了。一劍萬生除了每日以珍貴的茯苓、人參、河車丸、丹光琥珀等藥方煉製的安神定志丸調養她的身體之外,更苦思多日,作出一套對內功大有俾益的琴譜,暗中引導蕭竹盈的真氣。

    這套琴譜是一劍萬生遍尋古本秘譜,才找出的一套正雅的角徵之音,一劍萬生將之加入了內功修練的法門,改為琴曲,曲調有緩有速,每一個節拍都與奇經八脈息息相關,只要是習武之人,一聽見這樣暗合內功的琴曲,就會隨著音調運動真氣,不知不覺地讓體內的真氣散入經脈之中遊走,貯於心脈諸要穴,以護持心神。每行一遍,就加深一點內力。

    一劍萬生如此苦心孤詣,當然是希望能幫助蕭竹盈修練根基,把內功基礎打好之後,就算突然間恢復,也不致於被打擊得失心迷亂。因此,他一面拂琴,一面還暗自加上了內力,將自己的內力傳入蕭竹盈身上,引導她的真氣行走更速,修練的時間與功效都加強了許多倍。

    這一日,一劍萬生依照往例,為蕭竹盈撫琴,讓蕭竹盈打坐,順著琴韻行氣,以調御病情。

    一劍萬生意隨琴走,漸漸將蕭竹盈的真氣匯壓丹田,順著任脈緩緩流出,散向太陰、陽明、少陰、少陽諸經,會合於督脈,再與原來相反的方向遊走。蕭竹盈依序行氣,真氣的游動何時該緩,何時該速,都被一劍萬生的琴聲左右,而到達心無旁鶩的境界。

    一劍萬生指間撥撫琴弦,彈至承滿、乳根諸穴,琴調漸和,有如麗日輕風,在柔和的聲韻中,抬眼見到蕭竹盈垂目打坐,兩手放在膝上,就像一座觀音般端雅美麗。一劍萬生心中柔情萬千,指端力量更是滑順婉轉,散發出一股溫暖的氣流,蕭竹盈體內被這道真氣所引,只覺胸腹輕盈,十分舒服,不由得面帶微笑,更增麗色。…,

    一劍萬生滿心柔心,陡地見到窗邊閃過一個人影,正是葉小釵。

    一劍萬生心中一動,不知為何,一道純陽之氣,自指端少商穴疾射而出,這道剛猛的殺伐之氣一出,琴弦當地一聲,被激震而斷!琴韻正行走到靈墟穴,接近心脈,怎禁得起這猛烈的殺氣?蕭竹盈全身一震,登時心胸宛如被打了一掌,「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

    一劍萬生大驚,蕭竹盈已昏厥了過去,一劍萬生急忙點中她心脈週遭諸穴,雙掌抵住她背後的陽明、少明經,定下心神,送出自己的內力助她護住一口氣。

    蕭竹盈被這道剛猛真氣所擊,所受的重傷,確實宛如挨了高手一掌,幸好一劍萬生是隔琴送去真氣,打在蕭竹盈體內的勁道較淺,否則蕭竹盈非死不可。

    一劍萬生心中既急且驚,不顧一切地將真氣送入蕭竹盈體內,總算慢慢地穩定了混亂的真氣,才緩緩收氣而起,眼前一暈,已是滿頭大汗。

    一劍萬生深吸了一口氣,怒道:「葉小釵!你進來!」

    葉小釵在窗外聽見琴弦震斷之聲,又看見蕭竹盈吐血,就算不懂醫理,也知道出了岔子,急忙走進室內,便見到一劍萬生鐵青的臉。

    一劍萬生陡地一掌疾伸出去,便抓住了葉小釵的頸子,怒喝:「你在外頭鬼鬼祟祟地做什麼?」

    一劍萬生抓緊葉小釵的頸子,甚是用力,葉小釵氣息被窒,一口氣都透不過來,哪還講得出話?臉色漲得通紅,掙扎地望著一劍萬生。

    一劍萬生憤怒已極,抓著他頸子的手力道不但未減,反而更加用力,喝道:「說!你破壞蕭姑娘治病,害她走火入魔,身受重創,你安的什麼心!」

    葉小釵透不過氣,又被一劍萬生抓住頸脈,眼前已是金花亂並,腦中嗡嗡作響,眼睛翻白,眼看就要命喪在一劍萬生手中,突然間一道掌氣疾打過來,拍中一劍萬生手腕,將一劍萬生震得手一鬆,葉小釵總算得以呼吸一口氣,整個人軟跌在地,這一口氣呼吸得急了,嗆住心口,激得葉小釵拚命幹咳,好像千萬根針在心口亂戳一般難受。

    及時發掌救了葉小釵的是一刀萬殺,一刀萬殺大步闖了進來,喝道:

    「道友,你要殺死葉小釵嗎?」

    一劍萬生被道友的一掌打醒,這才驚覺自己方才差一點要掐死葉小釵,不禁一驚,但馬上又轉為震怒,道:「他差點害死蕭姑娘!」

    一刀萬殺「嘿」地一聲冷笑,道:「是嗎?」言中之意,根本不相信。

    「我為蕭姑娘引導真氣,正是緊要關頭,葉小釵在這時闖來,讓蕭姑娘走火入魔,這小子在外面鬼鬼祟祟地不知要做什麼!葉小釵,你說!」

    葉小釵好不容易止住乾咳,千辛萬苦地站穩了身子,茫然地看著一劍萬生,說不出話來。

    每日一劍萬生在丹房內為蕭竹盈治病,葉小釵有時也會經過,都沒出過事。今日葉小釵並不是特意過來,怎知會出這麼大的亂子?

    一刀萬殺冷冷地瞧著一劍萬生,並不說話,一劍萬生被他看得心虛,悶哼了一聲,雙手袖在背後,仍神情陰沉,胸口微微起伏著,顯然十分生氣。

    事實上,一劍萬生在怒叱之時,已想起整個過程。當時是自己不知為何,發出一股殺氣,才震傷了蕭竹盈。一刀萬殺雖然沉默不語,但是以他的根基,一定也想得到:一劍萬生根基何等深厚?區區一個葉小釵,就算是發掌去打一劍萬生,也不可能動得了他半分,更何況是擾亂行氣?必定是一劍萬生自己分心所致。…,

    這時,蕭竹盈「嚶」地一聲呻吟,一劍萬生急忙轉身步至蕭竹盈倒地的蒲團邊,道:「蕭姑娘!」

    蕭竹盈迷迷糊糊中,聽見一劍萬生斥罵葉小釵,無奈自己全身真氣亂走,痛苦不堪,這時才慢慢好過了些,掙扎著醒來,呻吟道:「前輩……別,別怪小釵,是我……自己不專心……,走……走岔了氣……」

    一劍萬生道:「沒有的事,不是你的做,是葉小釵不知好歹,差點害死了你。」

    「不……不是的……」蕭竹盈怕一劍萬生處罰葉小釵,甚至將他送回家去,心中一急,又暈了過去。

    一劍萬生更是心焦,連忙抄起蕭竹盈的腿彎,將她打橫抱起,怒對葉小釵道:「若是蕭姑娘有三長兩短,我不會干休!」便大步走了出去,將蕭竹盈送回她房間內養傷。

    葉小釵怔忡不已,內心滿是疑問,不停地在想:真的是我托大,險些害死了蕭姑娘嗎?

    葉小釵轉頭望向一刀萬殺。但是……萬一我就這樣死了,爹娘會不會知道?爹娘會何時才知道我死了呢?或許爹娘還會怪我,為什麼不聽一劍萬生前輩的話,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想起從前窩在母親懷裡耍賴,或是央求父親教自己功夫時撒嬌的種種快樂,與如今居為人僕,生命不保的處境,葉小釵忍不住悲從中來,落下了眼淚。

    他默默地哭了一會兒,想起蕭竹盈,不知此刻是生是死,頓時隱約地惶急了起來,想道:萬一蕭姑娘被我害死,那……我可真是罪該萬死,蕭姑娘是金枝玉葉,她千萬不能出事,我願意拿我的一條命跟她交換。

    葉小釵一思及此,忍不住便跪了下來,雙手合掌,默默地向上天禱告:「老天爺啊,你千萬不可讓蕭姑娘死,若是蕭姑娘平安無事,我……我怎樣都可以,我就是死好幾回也願意!」

    葉小釵禱告過後,心中略安,硬著頭皮又回轉刀軒劍廬黃花居,看看蕭竹盈的傷勢如何,就算是真的發生了不幸,他也要面對。

    這時一劍萬生正好走出蕭竹盈的房間,見到葉小釵怯怯不安地走來,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葉小釵見一劍萬生臉色凝重,卻沒有哀傷之色,不禁放下了心,知道蕭竹盈無恙了。葉小釵低聲喚道:「前輩……」

    一劍萬生本不欲理睬,卻想起方纔,蕭竹盈拉著他的手央求:「葉小釵是不小心的,前輩你千萬別怪他,否則我……我會內疚得很……」一劍萬生當時心一軟,再三保證絕對不責怪葉小釵,蕭竹盈才放心地服下藥丹,靜心休息。若是自己不原諒葉小釵,不知他會在蕭竹盈面前說什麼,他們兩人老是有說有笑,萬一葉小釵埋怨,蕭竹盈必定會與他一起數落自己的不是。

    一劍萬生既存了敵意,就覺得葉小釵實在是個挑撥是非的厭物,恨不得將他趕走,永遠不要出現在自己和蕭竹盈的面前。但是又忌憚著目前蕭竹盈對他很有好感,也不便表明自己的態度,當下強忍住滿心厭惡,反而作出溫和的神情,道:「葉小釵,你過來。」

    葉小釵見他神色轉和,不禁放下心頭大石,走到一劍萬生面前。

    一劍萬生道:「葉小釵,這次你是無心之過,切勿自責。」

    葉小釵本擬會有一場責難,想不到一劍萬生會說出這樣的話,葉小釵又驚又喜,想道:一劍萬生前輩果然是得道高人,心胸如此豁達,我犯了這樣的錯,害了他的苦心,他還安慰我,爹說得沒錯,我還要多跟一劍萬生前輩學習做人之道才是。…,

    他小小年紀,怎能料得到大人的笑,往往比怒還要陰沉百倍?而好好與你說話的人,心裡也未必真的喜歡你,更多時候是一面說話,一面在找機會對付你。

    葉小釵心中更歉,低聲道:「我……以後會小心……」

    一劍萬生沉吟片刻,道:「葉小釵,我知道你很盡心做事,我也很喜歡你,你向來都很用心服侍蕭姑娘,我很高興。」

    「這……這是我應該的。」葉小釵有點不知所措,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既然有心照顧蕭姑娘,但是蕭姑娘的病情,看似好好的,卻動輒心脈受創,你可知是為什麼?」

    葉小釵只能搖頭,一劍萬生道:「她的心脈極為脆弱,在南霸天受到這番打擊,更是命如殘燭,因此我天天以琴經藥物,接續她的生命,只要她心如止水,必定能復元如初,只是……唉!她與你整天嘻鬧,心還定得下來嗎?」

    葉小釵一愣,尚未明白一劍萬生之意,一劍萬生已臉色莊重:「葉小釵,蕭姑娘與一般尋常女子不同,她身份尊貴,雖然她與你玩得十分開心,但是萬一她受了損傷,如何是好?」

    葉小釵這才明白了,一劍萬生的意思是不要他再接近蕭竹盈。葉小釵心頭一沉,低下了頭不語。

    一劍萬生歎道:「我見你與她有說有笑,本來是很樂意的。因為我總擔心蕭姑娘在此地,會覺得悶,有你陪她散心,我很高興。但是……這於她養病大有妨礙,你如果希望蕭姑娘早日痊癒,還是別打攪她吧!」

    葉小釵默默不語,一劍萬生已有點不耐煩,壓制著自己的不快,問道:「你聽清楚了沒有?」

    「是。」葉小釵低聲道。

    一劍萬生聽到想要的,心頭大石落地,便頭也不回地走了,臨去前還交待道:「記得把丹房打掃乾淨。」

    葉小釵獨自立在蕭竹盈的房門前,想去看看她好些了沒有,卻又擔心真的妨礙到蕭竹盈養病。越想越是憂悶。蕭姑娘和自己聊得開心,到處去玩,真的會害死她嗎?葉小釵總覺得有什麼不對頭,卻又不敢懷疑一劍萬生講的話。

    於是葉小釵悶悶地去打掃乾淨了丹房,心頭仍沉甸甸地,好像失去了什麼,不知如何是好。他突然間想到一刀萬殺,一刀萬殺前輩救了自己,他應該會告訴自己該怎麼做!

    葉小釵快步跑到一刀萬殺的禪室,一刀萬殺見他特意過來,臉上似有著千言萬語要說,已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等葉小釵開口,一刀萬殺便說道:

    「一劍萬生叫你怎麼做,你就照他的意思吧!」

    葉小釵一愣,道:「可是我……可是我……」

    「不必多說了,就照一劍萬生的意思去做!」

    葉小釵張著口,有點不甘心,又有點無奈,終於認清了一刀萬殺是認真的,只好垂頭喪氣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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