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敲了數下,並沒有傳來任何回音,不多時,聽到房間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然後房間裡的燈光「啪」地亮了起來。//更新最快//
藉著燈光亮起的一剎那,我看到這間房間原來是一間不大的雜物間,並不是我意想中大伯父的臥室,而大伯父此刻正打開了房間的門,一臉狐疑地看著房間裡。
眼下機不可失!
我把沾滿鮮血的手,一下放在窗台上,緊接著撐起了身子,低著頭,如同三流肥皂劇裡常出現的鬼魂一般,故意拉長了聲調,幽幽道:「還……我……命……來……」
「啊!」大伯父的面色扭曲了起來,瞪著我,大概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把頭略抬起,好讓他更看清楚我的臉。
「是你!!!」
終於,我的裝神弄鬼起了效果,大伯父的身子如同軟了的麵團一樣,一下子跌在了地上,撞倒了一片東西。
他在地上亂爬亂抓著,口中發出絕望的聲音:「阿雲!阿雲!救我!」」「
我脫口而出道:「一命換一命!現在這裡沒有鏡子,阿雲也救不了你!」
沒想到,我這句無心的話,忽然起了很大的效果,大伯父面帶恐懼地四下張望著,連連搖頭叫道:「鏡子……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
可以看出,他整個人處在極恐懼的狀態之下,開始變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就是你……」我平舉著手,盡量裝著僵硬地指著他,「你用燭台砸死了我……」
「是阿雲!阿雲讓我這麼做的!」大伯父瘋了一般地盯著我的腳步,生怕我再走上前來,「抱住你的也是阿雲!你要找人償命,找他去就好了。」
我看到大伯父蜷縮在屋角,心裡隱隱覺得有些好笑。沉聲道:「我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
馮家大伯父忽然低下了頭,喃喃道:「只怪你躲在那裡,偷看到了不該看的!我……我對不起你……」
我歎了口氣:「你一時鬼迷心竅了,是不是?」
大伯父不住地點頭。
我想了想,現在深更半夜的,和這個老傢伙沒必要閒扯下去,單刀直入也便罷了。
於是,我聲音略硬了一些:「你深更半夜跑到祠堂裡去做什麼?」
大伯父低聲道:「還不是為了那些錢……」
大伯父把我完完全全當成了鬼魂,而在鬼魂面前,是無所謂秘密的,他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之前的事都說了出來,讓我略微愣了一愣。
原來,在馮向東去世之後,馮家幾個長輩按照當地的慣例,在宗祠裡給馮向東處理一些後事。就在給逝者穿戴壽衣之後的第一個晚上,幾個留守的長輩,都看到了一副極驚人的場景
——鏡子裡出現了馮其雲!
當時的場面相當詭異,大伯父回憶起當時,嘴唇直哆嗦,我略發揮了一下想像力,也背脊發涼。
由於之前,馮其雲的骨灰已經送回了家鄉,並且安置妥當,眼下,在鏡子裡出現了馮其雲,眾人自然認定是馮其雲的鬼魂!
雖然,鬼神之說,在這個略帶迷信的山村家族中,顯得極其駭人。但還是有幾個膽大的長輩,望定了鏡子中的馮其雲,並且發現馮其雲似乎有一些話,要和幾個長輩說。
有一個長輩,舊時在舊社會的溫州幫會中廝混過,在街角碼頭和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學過唇語,當下發現了鏡子裡的馮其雲要說的話。
他聽完馮其雲的話之後,微微一愣,一時現出猶豫的表情。而馮其雲,很快消失在鏡子裡。
其他人便追問他,馮其雲到底說了些什麼,但是,他卻支支吾吾,搪塞了一番,便匆匆離去了。留下了眾人一肚子的疑問。
而第二天,眾人再次來到祠堂,發現祠堂中地面的青磚,似乎有挪動過的跡象,而搬開一看,卻發現底下被人挖掘過了。
頓時,馮家的人喧鬧起來,紛紛說祠堂裡埋著寶貝,被人挖了跑了。…,
幾個長輩差人去喊那個會唇語的,可惜,卻沒找到人影,據起得早的鄉民道,那人不到天明便偷偷出了村,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幾個長輩聽得這樣說,勃然大怒,認定馮其雲的鬼魂是回來給家族報恩的,告知了祖上寶貝埋藏的地點,卻被那個宗族敗類聽懂之後挖了去了,那廝想必也不會再回村了。
其後的幾天,那人果然蹤影全無,更加印證了眾人的猜測。
那麼,馮其雲當日到底說了些什麼,就成了這些老者終日苦苦求索的內容。
人說話時的口型,總是有跡可循,沒學過唇語,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來。
於是,有人仔細回憶,分辨出馮其雲當日說的話中,有「捉住」、「妻子」等口型。而經過族裡的長老分辨之後,認為可能是浙東的土語,說的其實是「桌肚」「七尺」,也就是「桌肚之下七尺之處」,正是青磚鬆動、被人挖掘之處!
隨後,馮家大張旗鼓地把宗祠的青石磚地面全部掀開,徹頭徹尾地挖了一遍,試圖發現點什麼寶物。可惜,卻最終一無所獲,而那個偷偷前來挖掘的人,此後音信全無,他到底挖到了什麼,為何連夜出村,也便成了一個懸案。而馮家的一些事情,則被一些嘴巴大、好獵奇的人,加油添醋之後傳了出去,也便成了我所得知的那些斷斷續續的線索。
我點了點頭,低喝了一聲:「廢話說了那麼多,你還沒有說你自己為什麼去那裡!」
大伯父一哆嗦,喁喁道:「之後,長輩們相信馮其雲以後也許還會再顯靈,於是,找人從城裡訂了一塊大鏡子,放在宗祠裡,時不時來看著,希望馮其雲還能再出現,給族人們一些好處。我本來也沒怎麼在意這件事,可是,我有個表哥——就是跟著我去祠堂的那個人,他夜裡經過宗祠,從窗外看見那個蓋著鏡子的幕布前有個黑影在動彈,他嚇得要死,屁滾尿流地跑了回來,說馮其雲要顯靈了,要我叫其他的長輩們一起去看看。我……我在之前那事之後,有心學了點唇語,一時財迷心竅,不想叫其他人,就喊了表哥一個人,喝了點白干,壯了壯膽子,到了祠堂裡。沒想到,真的見到了馮其雲的鬼魂。然後,我剛想問他關於埋藏的財寶的事……結果,馮其雲用口型告訴我,有人在外面偷看,讓我趕走他。我一時惡向膽邊生……我……」
說著,大伯父「啊」地一聲,忽然站起身來,驚懼地狂奔向窗口,翻身跳了下去,接著就是一聲慘叫。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到大伯父的慘叫聲從樓下傳來,我才急急趴到窗口一看。那傢伙大概心裡太害怕了,又說了那麼多話,精神終於幾近崩潰,想從窗口跳下去。
幸好他命不該絕,大抵只是摔斷了腿,正在地上滾來滾去,不斷慘叫。
我腦海中飛速地回想了他的話,發現原來這件事竟然是一個小小的烏龍,真是令我哭笑不得,白白挨了幾下打。
原來,馮其雲的鬼魂若是不告訴他我在偷看,他也未必會動手。而我去偷看,自然是因為他們二人鬼鬼祟祟進了宗祠,而他二人進了宗祠,自然是因為之前一人經過祠堂,發現裡面有一個黑影。
而那個黑影,自然就是偷偷摸摸進去想找尋線索的我!!
所以,我受傷的原因,追根究底,終究還是因我自己而起!
我十分鬱悶,眼看大伯父慘叫聲愈烈,村子裡一些人家都亮了燈,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情形了。我也不便久留,飛快地從窗口順著水管滑下,飛奔到村口,鑽進了我的跑車,緊緊關上車門,一覺睡到天亮。
天濛濛發亮的時候,我便醒了。回想起昨晚的遭遇,還是不太舒服,臉上的血也都凝結了,使得臉上十分緊繃,急需找個地方洗一洗。
於是,我打算立時就回去了。因為再留在此地,只怕也查不到什麼東西了。我和馮家人發生了衝突,在大伯父眼裡已成了死人,白天他要是到宗祠,發現「屍體」不見了,絕對會以為夜裡真的遇到了鬼,說不定還會大病一場。至於鏡子裡馮其雲的鬼魂,看樣子,他只想和馮家人打交道,而絕不歡迎我,否則不會指使馮家人來趕我。而發生這些事之後,只怕不管是在鏡子裡還是鏡子外,他一定會躲著我,不再現形。…,
我最奇怪的一點是,馮其雲的鬼魂既然能從鏡子裡的虛像,干涉到我們現實世界的東西,為何他不乾脆殺了我,而要讓馮家大伯父來對付我?
我想來想去,只得出一個結論:馮其雲不想殺死我,但他在鏡子裡,絕沒有辦法來趕我走,所以,只好借大伯父之手來使我離開,卻不料大伯父惡向膽邊生,對我下了毒手。
我開著車離開了小村,當然,我絕沒有一去不回的打算,我只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再來一探究竟罷了。
我回了馮乃定那裡,馮乃定急切地問我,回了山村以後的情形。
我聳了聳肩,道:「如果說,我親眼見到了鬼,你信不信?」
馮乃定倒吸了一口氣:「不可能……」
我道:「不管怎麼樣,我確實見到了怪異的事情,不過,我不認為眼下是適合調查的時機,『鬼魂』可不是隨叫隨到的。」
馮乃定的臉色變得蒼白:「那你的意思是……我大哥真的還是死了……」
我想了想,大抵也沒有活人能僅僅出現在鏡子裡,於是點了點頭道:「我想是這樣!」
我頓了頓道:「我先回去了,也許過一段日子,等我理清了思緒,我會再來一趟的。」
我回房收拾了一些行裝,和馮乃定等人告了別,踏上了溫州飛香港的航班。我打算從香港轉機到斯特拉斯堡,俱樂部裡還有一堆事情讓我念念不忘!
那時,我是帶著疑問踏上歸途的,我在一段時間內,甚至有了想把馮其雲的事擱置一邊的想法,因為這種事明顯是屬於靈異範圍,我想,我們目前的任何人,都很難有辦法能完全搞清楚其中的緣由,這件事,雖然並沒有確切的答案,但也是可以加上一個莫須有的結尾了。
當時的我並沒有想到,馮其雲的鏡子鬼魂,其實,才只是另一件麻煩事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