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
陳雲傑緩緩來到醉語清風身旁,一隻大手替後者整理了一下披風和魔劍士便服,旋即搭在他的肩膀上,緩緩地說道:「不許哭!臭小子……你已經不是那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小屁孩了!你現在是第三一八集團軍南京軍區分隊隊長!我們這裡比你年長的人都要叫你首長!」
「我……」醉語清風擦去眼淚,忍著悲痛道,「我知道……」
他們的身後傳來eterynal的腳步聲。身穿聖騎士便服的他同樣帶著淚水,嘴巴抿緊,盡量不讓哭聲從嘴裡傳來。旁人都知道他想要刻意掩飾自己心中的悲痛,但是滿臉的淚水已經完全出賣了他。
醉語清風對劍炫的父母鞠了躬後,為eterynal讓開路。後者走到劍炫的照片前,上了三支香,鞠了躬。他盯著照片裡的消瘦大男孩看了許久許久,半響後,齒間終於露出一絲縫隙,帶著沙啞的聲音道:「傑哥……我來送你了……」
他們是同住一個寢室的好友,兩年半的寢室生活早已在他們之間形成了難以割捨的牽絆。他和劍炫,一個上鋪,一個下鋪,對方在晚上睡覺的動靜都一清二楚,難道還不能稱得上是好兄弟嗎?
在醉語清風的攙扶下,eterynal算是讓開了道,讓一些陸續趕來上香的親戚能夠送送劍炫。看著後續而來的人們逐漸稀少起來,大禮似乎接近了尾聲。陳雲傑生呼吸一下後,偏頭問醉語清風道:「湘嵐他們呢?」
醉語清風答道:「不知道……不過,他們似乎不會來了。他們的父母說,他們已經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好幾天了。」
「是嗎……」陳雲傑長歎一口氣,偏頭注視著照片中的大男孩。年輕人……你有一群好兄弟啊!但是……你走得太早了……
淵和春哥在沒多久後,結伴而來。兩人都面帶悲傷之情,對著劍炫的照片哭了許久。前者擦去眼淚,梗嚥著說道:「傑哥……還記得我們在大學時候一起打籃球嗎?我們可是會為了一個籃板爭搶半天呢!但是……今後呢……」
後者抽泣了一陣,罵道:「媽的!你小子就這麼走了!留下我們怎麼辦啊?」
充斥著無比悲傷的氣氛,大禮在上午結束了。親友們簡單地詢問一下落葬的時間後,紛紛和劍炫的父母告別。一些直系親屬留了下來,幫助他的父母處理後續事宜。醉語清風、eterynal、淵和春哥陪同倩倩回到住處。陳雲傑則對著負責在門外做警衛工作的便衣軍人交代了一下後,才和王永強參謀長走小路回去。
……
戰爭時期,所有的烈士和遇難者都沒法得到和平年代時期的葬禮。這些犧牲者在一周內就會被安葬在軍區總基地以外幾公里處的一個山坡上。在那裡,設有一個簡單的墓園,讓這些人能夠得到安息。外牆由白磚砌成,僅有半人多高。裡面起伏的山坡表面上,整齊地排著一排排墓碑。每個墓碑都僅僅半人多高,表面是灰白色,顯得有些淒涼。雖然簡陋,但是這片山坡在大戰至今,沒有遭到過魔族軍任何攻擊,算是一些安慰吧。
第五天早晨,劍炫就被安葬在墓園中。沒有骨灰盒,只有墓碑和一個鮮花。墓碑非常簡單,正面僅僅貼了一張照片,寫了他的名字。背後則是一些親友的名字。但是就是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墓碑,卻蘊含著戰爭時期,許多人的心血。
安葬在這裡的犧牲者,超過五萬人。都是在南京軍區新基地建成後,犧牲在保衛他們新家的戰鬥中的士兵和平民。五萬人其實只是犧牲者中的一小部分,許多人連名字都沒留下,就犧牲了。而這樣的人也超過五萬人……為了安撫保衛家園而犧牲的人,軍區動員了許多人開闢了這片山坡,建成墓園。對於戰事吃緊的他們,動用人力和無力建設墓園,卻是困難重重。但是為了讓這些死去的人們能夠得到安撫,他們還是咬牙完成了建設工作。
劍炫的墓碑坐落在山坡南側,周圍的山水還算不錯,環境過得去。他的墓碑就在一排墓碑末端,也就是在他之後,沒有人被安葬。墓碑跟前,放著一束花。鮮艷但讓人感到悲傷。那是他的父母在剛才落葬的時候,放上去的。
落葬的隊伍夾帶著哭泣聲,漸漸離去。陽光照射在墓碑四周,帶來了一絲神聖之意。倩倩從墓園外走了進來,跪倒在墓碑前,哭泣著。淚水猶如泉水般,灑落在墓碑上,似乎在進行無聲的訴說。
一個穿著騎士便服的身影從遠處走來,在倩倩背後停了下來。後者似乎感覺到了腳步聲,回眸一看,竟然是天涯。那位曾經和她在軍區地下防空洞內有一面之緣的天涯。
天涯目光溫和,遞上一塊乾淨的手帕,讓倩倩擦去淚水。隨即,他將視線轉移到墓碑上的照片。「劍炫……記得我嗎?我們在殷紅要塞裡面見過。那時候我就看出來,你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可是……」他停頓了一下,抿了抿嘴,繼續道,「每次看到你和湘嵐他們的戰鬥,都讓我感到振奮……你們真的好強……強得讓我無法超越……」隨後,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在倩倩的輕聲呼叫下,方才清醒過來。
片刻後,他便告別了倩倩,轉身走出墓園。而倩倩則又哭泣了一陣後,才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向出口。
在倩倩走後沒多久,一個身穿魔導士便服,一頭銀灰色短髮的高個子,緩緩從山坡腳下走了過來,似乎已經在哪裡潛伏了一陣子。他的手裡拿著一個玻璃瓶,裡面裝了大半瓶透明液體。走到劍炫的墓碑腳下,他彎腰坐了下來,打開瓶子,倒出一些液體。
見這些液體滲入墓碑前的泥土之中,他將瓶口放到嘴邊,猛灌了一口。臉上帶著勉強露出來的一絲微笑,他看著照片裡的劍炫,說道:「傑哥……我知道你不喜歡喝酒。但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淵那邊搞來的,你怎麼說也要給我一點面子。」他將瓶子放在身旁,掏出一包香煙,點上一支。深吸一口後,仰天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呵呵……」他苦笑起來,「我生魚片還從來沒有喝過白酒啊……這次算是破例了……」他繼續對著劍炫的照片說道,「傑哥啊……我們是兩年的室友,兩年的兄弟了……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你走了以後,你爸媽怎麼辦?你的倩倩怎麼辦?爸媽可以由我們照顧,但是倩倩可不行了……我們也不能讓她一輩子做剩女吧?不見得見到一個小子追她的話,就打一次吧?那樣她的爸媽要有意見了!哎……這樣吧……至少,我們這些做兄弟的會常來看看你……和你說說話……我生魚片如果娶妻生子了,也會帶著他們來看你。湘嵐和陣也一樣。牧星就死一邊去了!他那副德性,算了……」說著說著,他的眼睛被淚水浸透了。
而後,他再也說不出完成的話來,趴在墓碑前,一邊哭泣,一邊拍打著土地。
在劍炫所在的山坡一側的北面的另一片墓區,有一塊巨大的岩石,超過一人多高。距離劍炫的墓碑大約十幾米,居高臨下,正好能看到下面的全景。岩石後面躲著三個身影,背靠著岩石,坐在地上,各個都滿臉淚水。
「牧星!」陣擦去一把眼淚,對身旁的牧星說道,「那小子這麼說你,你怎麼辦?」
牧星梗咽起來,好不容易緩和了呼吸,說道:「***……現在放過他,秋後算賬……」
坐在牧星另一側的湘嵐掄起拳頭拍在他的腦門上,罵道:「你媽個b的!現在少說這種鳥話!去想想怎麼報仇!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
牧星沒有像往常一樣反駁,只是揉了揉腦門,說道:「***……這筆賬一定要算清楚!」
「狼……」湘嵐胡亂地用髒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咬牙切齒道,「這個死人……竟然敢對傑哥動手!」他握緊拳頭,本想用力捶打地面,但恐於被生魚片發現,也就作罷了。「媽個b的!老子要是見到這個死人,馬上就幹掉他!」
陣擦了擦眼淚,想了片刻,緩緩道:「他心裡真的是想這麼做的嗎?他如果有意識的話,會這樣嗎?」相對湘嵐和牧星來說,陣顯得比較理智。縱使他是華山二老之一,胡來的功夫天下第一,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在他看來,黃金城堡平台上的疾風之狼是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化作了佈雷德的模樣。而這樣的話,此後和劍炫的對戰中,或許他是沒有任何意識的。「老b……」他對湘嵐道,「這件事情……我們也有責任的。」
「去死!」湘嵐低聲罵道,嚴重充滿了怒火,「要不是狼這個死小子跑去魔族那邊,傑哥會死嗎?」
陣搖了搖頭,抽泣了一下,說道:「那麼這個小子是為什麼跑去那邊的呢?」
聞言,湘嵐和牧星頓時感到無言以對。在這一點上,自從前幾次交談後,雖說嘴上不承認,但是他們都覺得,在疾風之狼這件事情上,每個人都有一點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