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雪很委婉的告訴我棉花糖裡面有個黃天酬。我只覺得腦子裡面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她看到的情況是怎麼樣的,但是我沉默了。
黃哥這才叫鞠躬盡瘁!我對不起黃哥,每次他都是吃苦在前享福在後,一天好日子沒過過,好不容易熬上了黃堂教主,結果威風還沒抖起來,又開始做報馬的活。
每次執行危險任務的時候,他都二話不說,想起他那幽怨的眼神我心就跟針扎一樣。不是我不心疼黃哥,我是太過於依賴他。
現在想想我第一次遇見黃哥,從他單槍匹馬的替我擋了那個狐狸的大嘴的時候開始,我就一直把他當做最可靠的大哥,想起他第一次介紹胡飛雪給我,胡飛雪怎麼欺負他,他都沒真的生氣。
想起跟表哥一起去禍禍王曉晨家的堂口,黃天酬也是拼了命的和那兩個蟒家拚鬥。
想想那個破廠子裡面培育出來的獾妖,黃哥第一次陣亡,想想他當時跟我說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回頭,一直往前走!
那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他完全可以自己逃跑,可是他選擇了救我。當時我甚至還沒良心的認為這就是黃天酬的職責,他是報馬,他捨命護我也是應該的。
想想清如的真性情,我現在已經不怪她了。因為我想通了,我想明白清如為什麼會那樣對我,清如說的對,我死了,他們不會難過,弟馬有的是,大不了再重新磨香童。當時我還覺得清如不把我當回事兒,是在利用我,原來一直以來我的心都放歪了,是我先沒把仙家當回事兒,他們才會同樣不拿我當回事兒。我一門心思的以為仙家憋著勁兒的害我,可我又有什麼值得他們去害的?
天酬是我的報馬,可他不欠我的!我已經欠了他一條命了,可我居然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這次這活兒我一直自以為是,不管有沒有危險,都是頭腦一熱拿仙家去填,從來沒考慮過他們的感受,也沒想過萬一他們出事兒怎麼辦。
我心確實歪了,歪得看不到正面了,他們仙家冒著生命危險幫我,都是為了給我圈錢,知道我生活困難,所以幫得沒有怨言!
可我卻沒意識到,我心裡壓根就沒把他們當做兄弟,朋友,甚至是隊友!黃天酬死了,我沒意識到我錯了。清如和飛雪道行盡廢,我依然不覺得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胡澤天跟我沒什麼交情,相處的時間那麼短,也因為我送了一條命,好好的狐仙變得狐不狐,鬼不鬼的,我還是沒放在心上。
現在黃天酬又因為我的自私,自大,遇難了!我醒悟了,可是卻晚了,看著馮雪泫然欲泣的樣子,我忽然覺得自己太冷血了,馮雪不是我,她也不知道黃天酬曾經已經為我死過一次,她僅僅是看見黃天酬被屍妖裹在身體裡面,就傷心欲絕,這就是人性嗎?這就是人心嗎?我的人性呢?我的人心呢?
一瞬間我的精神世界崩塌了,不是因為我現在的困境,而是我認識到了自己的心,原來這麼骯髒不堪!
我很想哭,想用流眼淚來發洩我心中的悲傷,可我卻流不出來。我已經冷血到這種程度了嗎?黃天酬再一次因為我而送命,我連點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嗎?
黃天酬的忠心,日月可鑒!他從來沒要求過我任何事兒,一直為了我付出,我連點紙錢都沒給黃天酬燒過!
心中的悲傷在胸口蔓延,我感覺胸口要爆炸了!我現在渴望戰鬥,不是揍人,就是挨揍!
馮雪看著我半天不說話,試探的問我:「邱天,你沒事兒吧?」
我想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告訴馮雪我沒事,可是我卻失敗了。我連掩飾自己的情緒都辦不到,我跟馮雪說:「我跟你來,我不後悔!我後悔我坑了黃天酬!」
馮雪怕我太激動,跟我說:「邱天,你沒事吧?這不怪你!你不也一直很努力了麼?」
我搖搖頭,馮雪她不明白!她不是我,不知道我內心多冷漠。我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身後剛剛趕來的於闊說:「副教主,你來了?」
馮雪剛要出聲,我一擺手,示意她先別說話。於闊面色陰冷的跟我說:「弟馬受驚,我們來晚了!」
「怪我!」我歎了一口氣:「我托大了,沒想到這麼快就中了敵人的陷阱!」
我回頭看了一樣,於闊帶來的四十九位清風全數到齊,胡家二十二位只來了十六位。於闊看了一眼我的眼神,跟我說:「我們先行一步,來的都是以速度見長的!其餘人馬隨後就到!弟馬……」於闊猶豫了一下,看著我的臉不再繼續說下去。
「說吧,不用猶豫!」我看著於闊,想看看他到底想說什麼。
「黃堂兵馬炸營了,二排教主遇難前曾發出信號召集黃堂兵馬,可是卻晚了一步,現在黃天青已經帶領黃堂兵開始從外面打進來了!」於闊擔憂的看了我一眼,跟我說:「若是他們為難弟馬,清風兵馬上下一定護得弟馬周全!」
「這事兒到時候再說,這是咱們自己家的事兒,不在這兒說!」我眼神一凜,跟於闊說:「咱們先替黃天酬報仇!」
「是!」於闊答應的很痛快!我吩咐那十六位胡家悉數保護馮雪,我跟她說:「我有十六位狐仙保著你,你必安然無憂!跟著我!我帶你救辮姐!」
說完,我扭頭出去,於闊他們緊緊跟著我,我清風堂人馬已到,不管攔路的是什麼牛鬼蛇神,欺負我的夠多了,也該我喘口氣,報仇了!
我把門打開,走廊裡面已經佈滿了黑色如同潮水般的鼠婦,於闊冷哼一聲,化作黑煙騰身而起,我身前身後立刻補上四位清風,將我護在裡面,我緊緊的攥著拳頭,看著於闊化作的黑煙撲殺鼠婦,所過之處,鼠婦生機斷絕。
鼠婦太多,後面的清風看於闊一時也清理不完,紛紛化作黑煙,頓時走廊裡面黑煙四起,鼠婦彷彿感應到大難裡頭,沒命逃竄,可惜,它們怎麼能跑得過清風,鼠婦的死屍好像雨點一樣在走廊裡面辟啪作響。
聞聲而來的還有走廊盡頭的嬰煞屍妖,聽到聲響,那個吸了我的鮮血,被馮雪成功引開的嬰煞屍妖饒有興趣的走了過來,站在我身邊的一個清風看了一眼嬰煞屍妖,問我一句:「弟馬,它怎麼處理?」
「你能幹掉它嗎?」我問那個清風。他點點頭:「行屍走肉而已,靈智不全,很容易就抹殺!」
「那就殺!」我話音剛落,一道黑光撲向嬰煞屍妖,嬰煞屍妖感覺到危險,像個螞蚱一樣向後一躍,黑光剛好沒入它的體內,接著嬰煞屍妖重重的摔在地上,身體上面黑光騰起,那個清風面無表情的站在一邊,對我說:「這東西是被人控制的!」
「是!」我跟那個清風說:「這裡都是別人設計好的!這是個陷阱!」
那個清風伸出手,我眼睛只能分辨陰陽,因為他們在我眼裡的顏色不同,但是卻看不見他手中的東西,我走到他身邊,發現是紙灰,我問他:「這是什麼?」
「符咒!」他說:「用符咒拘靈控制這東西,我只要把符咒掏出來,它自然就死掉了!」
此時於闊他們終於清理乾淨了鼠婦,於闊來到我身邊,看了一眼那個清風手上的東西,臉色有點駭人,跟我說:「這不是人畫的!」
「那是什麼?」我問於闊。
於闊跟我說:「是仙是神是魔是鬼是妖是靈,反正不是人!這上面半點人氣都沒有!」
我點點頭,早想明白了,隱藏在這背後的大拿,果然不是人!
我指了一下辮姐曾經待過的那個房間,對於闊說,安排兩個兄弟,那裡面還有嬰煞屍妖,一起幹掉,一個不留!
於闊對身邊的兩個清風使了一下眼色。那兩個清風化作黑煙飄了進去。
我轉過身,面向走廊的出口,長舒了一口氣,顫抖著聲音,跟於闊說:「我帶你去見黃教主!」
不管我怎麼想像馮雪跟我描述的,我都想像不到,黃天酬在棉花糖裡是個什麼樣的情形。那個原本跟披著癩蛤蟆皮的肥肉柱子一樣的屍妖現在變得真像一團棉花糖一樣,也好像是一個巨大的繭,黃天酬就在繭的邊沿,我甚至能根據繭的形狀想像出黃天酬的五官。我伸手去摸,被於闊攔下,跟我說:「弟馬小心!」
我不知道一個棉花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威力,連黃天酬都沒跑出來嗎?就在我分神之際,那團棉花糖忽然裂開一個佈滿尖牙的大口,以不似它體型的靈活一下子撲向我。於闊大驚,一下子護在我前面,直接被大口吞噬,身邊的清風一看於闊被困,紛紛化形,撲向屍妖,屍妖忽然從身體裡面射出好多章魚觸手一樣的東西,追著黑煙就是一卷,一個清風必然被屍妖擒住,接著就往身體裡面塞!眨眼之間便塞了兩位我堂上清風。
棉花糖的體積又膨脹了一點,堪堪的來到了我的面前!保護著馮雪的胡家看我危險,就要衝上來保護我!看著於闊在蟲繭裡面掙扎,我眼神變得凌厲,猛揮一掌拍在屍妖身體上,大喝一聲:「虎威鎮!」
龐大的屍妖好像還沒反應過來,直直的被我一掌印在身體上。只覺得入手一片奇寒,我努力催動虎威印,那個屍妖猛的哆嗦了兩下,好像嘔吐了一樣,啪啪啪吐出來三個黏糊糊的東西。正是剛剛被吞進去的於闊他們三個,其餘的還沒來得及放進身體裡面的被擒住的清風也被屍妖甩開,章魚一樣的出手紛紛縮回體內!
剛才聽到黃天酬遇難的消息我大腦一片空白,忽然就明白了虎威印的使用方法,不但可以用平時的功德去使用還可以用壽命為代價來使用,效果一樣,只不過第二個方法對我身體不好,我現在哪有心情管這些,就算是折壽,我也要親手報仇!可惜我只明白了虎威印的第一層使用方法,黃天酬告訴過我,虎威印威力無窮,有鎮、、伏、威、攝的作用,我現在僅僅只能鎮住屍妖而已,還沒辦法降伏!
於闊和那兩個清風化作黑煙從黏液裡面脫身,看我將屍妖鎮住,驚訝不已,但是他沒問我為什麼。直接走到黃天酬那裡,於闊將兩隻手抓在屍妖的身體上,使勁一撕,就好像是皮革被撕裂的聲音,只見一身黏液的黃天酬從屍妖身體裡面掉了出來,我顧不得那些噁心的黏液,一把抱住黃天酬,他是站著死的,我不能讓他摔在地上。
我剛一抱住黃天酬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我的手正好按在他的身上,我只覺得他的身子微微顫抖一下,我趕緊扶住黃天酬,仔細打量,他身子陰氣居然空前的重,以前我經常看到黃天酬,他絕對沒有這麼重的陰氣!死了之後煙消雲散,陰陽二氣都化於無。怎麼會有這麼重的陰氣呢?
沒等我想明白,就聽見於闊「咦」了一聲,緊接著黃天酬身體大震,兩道黑光從他身子裡面射出,於闊和九位反應最快的清風直接將我拉得暴退數米,護在裡面。我不由得大急,就算黃天酬死了,我也不要看見他摔在地上的景象。
我的擔憂有點多餘,黃天酬的身體並沒有像我想像中的摔倒,反而直挺挺的站住了,而那兩道黑光出來之後變作人身,居然是胡澤天和魏煜巍,魏煜巍一出來就大叫起來:「大哥,你怎麼才來救我!我都快憋死了!我幸不辱命,黃天酬我給你保下了!」
「什麼?!」我大吃一驚,推開攔著我的清風,跑到黃天酬跟前,用手將他臉上的黏液抹去,黃天酬閉著眼睛跟我說:「你也真不怕噁心,這你都下的去手?我自己都下不去手!」
黃天酬沒死?!我x!我抱著黃天酬狠狠的親了一口,一股強烈的漚糞味,但是我很開心!我興奮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實在是太意外了,我狂喜的問黃天酬:「黃哥,你沒事?你真沒事?你受傷了不是嗎?要緊嗎?我x!你沒死啊!」
黃天酬終於睜開眼睛,跟我說:「小傷不算啥,你黃哥福大命大,有兩位兄弟拚死保著,這玩意想把我消化掉,那真是開玩笑,我陰氣這麼重,它胃寒啊!」
「哈哈哈哈——」那些萬年不笑的清風竟然笑了起來,我真搞不懂他們的笑點,不過我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眼淚都快笑了出來。
黃天酬一身黏液的拍拍我的肩膀,就是那個受傷的左肩,跟我說:「謝謝你,兄弟!」
一瞬間,我淚如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