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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70章 將生的希望留給她 文 / 朝舞雪

    大片的箭雨如蝗而至,射在殷俐珠身上,發出噗噗的悶響。

    被拔去鋒利箭頭的箭矢,怎麼看都是沒有半點殺傷力的吧?軒轅夢雖然覺得有些荒謬奇怪,但她卻相信,雲錦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絕不會沒事找事。

    一輪箭雨放畢,弩手們似乎又開始忙著拔箭頭,扯衣服,綁破布。

    軒轅夢與傅梅瑛彼此對望一眼,兩人都在傳達著同一個訊息——現在還不是出手的最佳時機。

    但傅梅瑛可以尋機出手,軒轅夢卻不得不迎難而上,因為殷俐珠的目標一直都是她。

    「為什麼?為什麼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片刻間就被你只手毀去?」殷俐珠雙目赤紅,心中殺氣騰騰,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軒轅夢,我要殺了你,只要殺了你,我就可以拿回原本屬於我的一切!」

    灰白的頭髮無風自動,根根都如鋼鞭般堅韌有力,在她向自己衝來的剎那,軒轅夢雖及時躲開,手臂卻被對方的長髮擊中。

    髮絲深深陷入手臂肌膚,竟比刀劍還要鋒利百倍,頓時,刺骨的疼痛自傷口處傳來。

    隨意瞥了眼受傷的手臂,疼痛是那樣明顯,可肌膚上卻只有幾道細微的,肉眼難以辨別的血痕。

    此刻的殷俐珠,整個人都化身為一柄四面全是利刃的刀劍,別說是近身攻擊了,就是躲開她的攻勢範圍,都顯得艱難無比。

    軒轅夢艱難躲避,在另一條手臂也被殷俐珠所傷時,第二波箭雨緊跟而至。

    那些沾在布團上的奇怪液體,在連續幾輪箭雨攻擊後,漸漸滲入殷俐珠的衣衫,軒轅夢明顯感到殷俐珠的攻勢開始緩慢變弱,那股駭人的凌厲氣息,也隨之一點點減退消弭,她現在已經可以與之打成平手,在對方內息不斷流失的情況下,只要再堅持一會兒,殷俐珠便不再是她的對手。

    終於明白那些被拔去箭頭的弩箭是做什麼用的了,破布上的詭異液體,十有**是從葉傲那裡搜出的軟骨散,雖然不能完全抑制殷俐珠的功力,卻可以一點點削減她的實力,在場眾多武道高手聯合起來,對付一個功力被壓制的殷俐珠,應當是綽綽有餘。

    殷俐珠自己察覺到功力開始一點點消退,原本無法刺穿肌膚的弩箭,此時竟可以劃破她身上的皮膚,甚至有幾支力道較大的弩箭,攜著射箭者的內息,深深扎入她的脊背。

    場上形勢開始往自己這邊逆轉,那拄著龍頭枴杖的長老見狀,艱難地撐起身子,將殷俐珠後退的去路封的死死的,就算自己不能全身而退,與殷俐珠同歸於盡還是能做到的。

    左邊,是蓄勢待發一臉沉肅的傅梅瑛,右邊,是熱鬧看夠打算來橫插一腳的贗月,前方,是一臉笑意氣勢洶洶的軒轅夢。

    前後左右的道路都被封死,殷俐珠想要逃離,除非她有飛天遁地的本領。

    軒轅夢勝券在握,這一局,自己贏定了。

    殷俐珠眼中的雪光漸漸熄滅,身上狂暴的氣勢也隨著最終的絕望而漸漸淡化。

    守在後方的那名長老道:「江湖雖險惡,卻並非人人冷酷無情,只要你自廢武功,發誓從此以後不再踏足江湖,盟會便可以做主,放你一條生路。」

    軒轅夢眉頭輕蹙,放殷俐珠一條生路?自己可從來沒打算放她一馬,自己今日的目的,就是要將她狙殺在這裡,不管她自廢武功也好,發誓不再踏足江湖也好,為了一勞永逸,她今日都必須把命交代在這裡。

    再者,這樣恥辱的要求,對於一向高傲的殷俐珠來說,是根本不可能應允的。

    只要她不同意,合四人之力,依舊可以將她斬殺於此,可出乎意料的是,殷俐珠竟驀地伸手,點了自己肩背的幾處大穴,凡是練武之人都知道,那幾處穴道是人體的最大命門,同時點下那幾處大穴,可令經脈俱毀,武功盡失。

    軒轅夢不禁愣住了,殷俐珠為了活命,當真連僅剩的尊嚴都不要了嗎?如果真是如此,她之前就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向所有人出手,而是會選擇一個更安穩更圓滑的方式來保住自己的性命。

    在她的印象中,殷俐珠為人雖狠辣狡詐,卻有著身為一名武者的寧死不屈,這麼容易就妥協,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與那珠的對峙,讓她明白了道理——耳聽為虛,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殷俐珠雖下手點了自己的命門大穴,但這只是眼見,事實上究竟如何,她還不能確定。殷俐珠此人狡詐非常,她必須要謹慎行事。

    那長老聞言,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握緊手裡的龍頭枴杖,一瘸一拐朝殷俐珠走去:「既然你有悔過之心,那老身就代天下所有武林人,饒恕你的罪過吧。」說著,便要彎身去扶殷俐珠。

    場中形勢,一連來了好幾次大逆轉,在場的人都有些反應不及。軒轅夢緊緊盯著因脫力倒地的殷俐珠,袖間的烏金絲已經做好了取人性命的準備。

    殷俐珠不能留,就算背負為天下人不恥的名聲,她也必須盡快瞭解殷俐珠的性命。武功廢了可以載練,只要人還活著,那份對自己的憎恨還存在於世,她就永遠也無法得到真正的安寧。

    完全消除威脅的最好辦法,就是讓殷俐珠徹底自這個世界消失。

    有什麼罪責,她一個人背,總而言之,殷俐珠不能活!

    手腕揚起,只需眨眼的時間,便可取殷俐珠項上首級,可誰料,原本已到強弩之末的殷俐珠,驟然爆發,軒轅夢手中烏金絲射出的瞬間,她同時自地上暴起,一道彎月形的寒光閃過,一顆頭顱緊跟著飛出——不是殷俐珠的,而是那名長老的。

    依舊保持著彎身攙扶的動作,甚至連龍頭枴杖都依然牢牢握在掌中,靜立在原地的軀體,除了沒有頭顱外,與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探出的雙手,十根手指還動了動。

    一切發生的太快也太突然,除了早已準備好狙殺殷俐珠的軒轅夢外,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在殷俐珠急奔而出的剎那,她便緊跟著追了上去。

    可對方的速度太快了,只追了一里,就不見了蹤影。

    該死!終究還是沒能殺得了她,雖在自己的設計下,殷俐珠已身敗名裂,江湖上再難有其立足之地,但只要她不死,就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這顆毒瘤不除,她永遠也難以安心!

    悻悻然回到比武場,發現那名倒霉的無頭長老已被人抬走,甚至地面上的血跡也被清洗乾淨,之前還說盟會成員儘是些酒囊飯袋,沒看出來,辦事效率蠻高的。

    清理了比武場,接下來,應該就是討論有關武林盟主人選的問題了吧?

    六名長老中,唯一一個還能爬起來並思維清晰者,由兩名僕役攙扶著,目光在場內逡巡一圈,最終落到了軒轅夢的臉上。

    「這位姑娘。」那長老只說了四個字,便開始喘,喘了好一會才繼續道:「論武功,在場諸人當中,想來無人是你的對手。雖然……咳咳……你今日舉動,與搗亂無異……咳咳……但畢竟,你嚴懲了殺人兇手,為盟主討回了公道,更揭發了殷俐珠令人髮指的罪行,為天下武林除去一大公害,盟主之位,你當之……咳咳……無愧。」

    軒轅夢有些懵,這麼簡單就當盟主了?感覺像做夢一樣,整個人都輕飄飄。

    舉目朝擂台下望去,接觸到她的目光後,所有人都是同一動作——搖頭。

    搖什麼搖,這些人怎麼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不過這種感覺真好,竟然沒有人敢自己pk,可見她現在在人們的心目中,那就是神一樣的存在啊,哈哈……

    「長老。」感覺好貴好,但她壓根一點想做盟主的**都沒有,管理這些江湖草莽,可比管理文武百官難多了。朝廷上,所有官員奉行的都是天子為尊臣子為卑的理念,且這種理念根深蒂固,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尊卑有別,下絕不可亂上,你說一他不敢說二,你讓他向東他不敢向西,好管理,也好恐嚇,江湖人就不同了,他們信奉的是強者為尊弱者為卑的理念,武林盟主又如何?一旦他們覺得自己比你強,他們就會犯上作亂,挑戰你的權威,質疑的你實力,跟你扎刺鬧騰,沒完沒了,這些人骨氣裡是叛逆的,不好管理,威脅無用。

    所以,她才不要當盟主哩,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還是交給某人比較好,那種冷心冷面,鐵面無私的傢伙,天生就是為了盟主這個身份而生的啊!

    俗話說,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當盟主,比下地獄還可怕,這爛包袱,自然是能甩多遠就甩多遠。

    衝著那已經快要喘不上氣的長老躬身誠懇道,「以晚輩只見,這盟主之位,還是歸還月影山莊為好。」

    那長老眼一瞪,瞬間精神了:「你說什麼?歸還月影山莊?怎麼可以!那殷俐珠喪心天良,慘無人道,若盟主之位交予她,天下必將陷入生靈塗炭……」

    軒轅夢忍不住打斷:「長老,您理解錯了,我的意思不是要把盟主之位交給殷俐珠,而是月影山莊名正言順的繼任人,也就是新的莊主。」

    「新、新的莊主?」那長老呆住,左顧右盼,新的莊主在哪?

    軒轅夢轉向傅梅瑛:「傅前輩才是月影山莊當之無愧的掌門人,二十多年前,傅前輩被奸人所害,才會落下一個欺師滅祖的罪名,如今既然已真相大白,那這莊主之位,理應歸還。」

    「這是自然。」這月影山莊的家事,跟他們盟會沒有關係。

    軒轅夢沖傅梅瑛抱拳道:「傅前輩,如今月影山莊前任莊主殷俐珠畏罪潛逃,偌大的門派,需要您來帶領。」

    傅梅瑛緩緩搖頭,長歎一口氣道:「我早已無意江湖之事,隱居的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人來看待,這些江湖紛爭,再也與我無關。」

    早就知道她會這麼說,軒轅夢立刻將準備好的話道出:「既然前輩無意莊主之位,那就讓最有資格繼承的人來擔當吧。」

    這個最有資格之人,不用明說,大家心知肚明。

    所有人,齊刷刷將目光投向那個靜立不語彷彿隔絕室外的男子。

    軒轅夢也隨著眾人的目光朝邵煜霆看去,結果發現當自己提出這樣一個建議後,這傢伙臉色竟變得慘白如紙。

    是被繼任莊主之位嚇得,還是被繼任盟主之位嚇得?

    邵煜霆抬頭向她看來,逆光之下,眼波沉幽,軒轅夢被他看得一顫,這是在哀怨啊還是在哀怨啊?

    哀怨你個頭,這可是天下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老娘千辛萬苦給你掙來的前程,你敢不要,我就讓小湉兒一輩子不認你這個爹!

    夠惡毒吧?

    緩緩移開目光,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青衣男子站得筆直,宛若一棵蒼翠的勁松,眼波淡淡,掠過那位長老:「此事茲事體大,還望長老與諸位認真思量後再做決定。」

    啊啊啊!他還真敢不要?這傢伙是怎麼了,不是答應她,會接受盟主之位嗎?

    軒轅夢真想一巴掌把他扇去西伯利亞,簡直氣死她了!

    那長老愣了愣,突然之間覺得,人生真是多姿多彩,變化多端啊。

    殷俐珠和葉傲為了盟主之位,不惜手染鮮血,作惡多端,這倆人倒好,送上門來的美食都不要。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

    軒轅夢正想添把火,把這事定下來,不料那長老一口氣沒上來,暈過去了。

    哎呀喂,您晚點暈啊,堅持個幾分鐘就好!

    軒轅夢差點沒以頭搶地怒指老天折騰人不打商量,望向頭頂廣闊的天空,彷彿看到一隻煮熟的鴨子,正撲稜著沒毛的翅膀,朝天空母親的懷抱飛去,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直至消失在一片鬱鬱的迷濛中……

    盟主這只鴨子飛走了,不知何時才能飛回來,莊主這只鴨子可不能再飛了。

    軒轅夢連忙收回仰望天空的淚眼,橫眉怒目地探向某個一派鎮定、絲毫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的傢伙。

    剛要出聲,以勢不可擋的氣勢,逼他接受莊主之位,這時,一名女子越眾而出,帶領一群身著藍白制服的山莊弟子,跪倒在邵煜霆面前,高聲道:「弟子代山莊三千八百六十七名門人,恭請公子繼任莊主之位,我等願為公子馬首是瞻,百死不悔!」

    軒轅夢邁出的腳收了回來,兩手往袖口裡一揣。

    嘿嘿,不用自己出面,自然有人來逼。

    邵煜霆望著黑壓壓跪在自己面前,滿面企盼和誠摯的山莊弟子,那雙古井無波的眼,驀地掀起難以掩飾的驚濤巨浪,那跟雕塑沒什麼區別的俊朗臉孔,也露出了清晰的動容神色。

    新大陸,她發現新大陸了!

    軒轅夢兩眼放光,能讓邵煜霆在短短時間內,表情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這些月影山莊的弟子,真是不得了啊。

    場上就屬她最緊張,真是的,人家當不當莊主,跟她有一文錢關係嗎?

    她暗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沒出息啊!

    邵煜霆的眼神有些迷茫,臉色也白得越發厲害,要不是他身體站得筆直如標桿,軒轅夢還以為他受了重傷體力不支呢。

    比她更激動的是傅梅瑛,自己的兒子,卻喚了仇人二十年的母親,想想就覺得心酸上火。

    軒轅夢不禁想到自己女兒,幸好幸好,認賊做母這樣狗血的事情沒有在自己身上發生。

    所有人都開始出現不耐煩的情緒,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啊?相比於圍觀者,當事人卻耐心十足,邵煜霆站得直,山莊請命的弟子跪得穩,軒轅夢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快點決定啊魂淡!

    內心當中的小人瘋狂吶喊。

    終於,邵煜霆動了,卻只是眼皮掀了掀,嘴唇顫了顫:「我……我答應你們。」聲音有氣無力,這得多麼不情願才能把如此鏗鏘有力的宣言說的這般要死要活。

    為首的女子神色一喜,這才站起身來:「邵公子……不,莊主。」

    邵煜霆看著她,目光隱隱透著悲哀:「當初玲兒為了救我而死,你不怨恨我嗎?」

    女子神色一黯,垂目道:「這一切都是玲兒心甘情願的,能為自己的意願而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作為她的長姐兼師姐……我為她感到高興。」

    邵煜霆點點頭,不知是不是軒轅夢的錯覺,他好想朝自己這邊看了眼,但只是好像,因為當她有所察覺朝他望去時,他根本就沒有注意自己,只對那女子道:「你說得對,能為自己的意願而死,是件幸福的事。」

    一切塵埃落定,就等著那幾位長老商議後,選出一個眾望所歸的盟主了。

    其實誰做盟主,對軒轅夢來說都無所謂,只要不是殷俐珠,她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

    她只是有些可惜,邵煜霆若是接任盟主之位的話,一定會是個出色的領導人。

    「哎呀,你這臭丫頭,我也是你的爹爹,為了找你我容易嘛……還抓,還抓,我的臉都被你抓破相了!」一個抱怨的聲音忽然打破了寧靜。

    軒轅夢循聲望去,只見一身紫衣的蕭大公子,手裡正抱著一個漂亮的小娃娃,那娃娃不安分地在他懷裡扭來扭曲,手舞足蹈,蕭大公子那張漂亮的臉孔,被小娃娃不客氣地抓出了幾道血痕,看上去狼狽至極。

    南宮靈沛跟在他身邊,不住地數落:「還不是怪你,不聽夢的囑咐,拿大青蟲嚇小湉兒,她不認你這個壞爹爹也是應該的!」

    蕭倚樓剛想反駁,臉頰又被小丫頭狠狠抓了一把,這次抓得更狠,白皙的肌膚都被抓破了,蕭倚樓氣得在小丫頭屁股上拍了一把,結果小丫頭鬧得更厲害,不但抓他的臉,還扯他的頭髮,瀟灑風流的貴公子,一下子變成了落魄的乞丐公。

    軒轅夢連忙搶身過去抱過小丫頭,再這麼下去,小丫頭的哭聲都能把整個比武場給拆了,蕭大公子的臉只怕也要跟比武場遭遇一樣的命運,慘不忍睹了。

    蕭倚樓摸了把臉,疼的齜牙咧嘴,小丫頭被軒轅夢抱走,還一個勁衝他揮拳頭,他也沖小丫頭揮拳頭,小丫頭乾脆不理他,把臉埋進母親的懷中——哼,小人不計大人過!

    殷俐珠被成功逼下了武林盟主的寶座,女兒也重新回到了自己身邊,雖然還是不會開口說話,但性格已經比之前開朗多了,只要多加調理,用愛心感化,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能完全走出陰影。

    她現在可以說是毫無後顧之憂,除了逃走的殷俐珠讓她感到憂慮外,一切都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

    殷俐珠孤身一人,作為全武林的公敵,應該也逍遙不了多久,她無需過於擔心,那麼現在……

    「莊主?」不知邵煜霆對那女子說了什麼,女子一臉愕然。

    軒轅夢隨即將目光調過去,邵煜霆看也不看她,好像她是透明的,「就這樣吧,立刻動身。」

    誒?他剛才說……走?走哪裡去?

    腦袋又開始發熱,她抱著小丫頭追上去,「你要去哪?」

    他訝異地看向她,對他來說,軒轅夢會主動追問他的去向,就跟他露出溫柔熱情的笑容來一樣令人難以置信吧。

    「回山莊。」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內,既然他現在是月影山莊的正式莊主,總要回去辦點交接手續什麼的,再廣發宣傳,告之全江湖,從現在開始,他邵煜霆才是月影山莊的莊主。

    「邵煜霆,你能多留兩日嗎?」她聽到自己如此請求,一時間難以接受,此話真的出自她口嗎?

    邵煜霆眼神動了動,眸間似閃過淡淡的驚喜,可一轉眼,就歸於冷漠平淡:「沒時間。」

    被這簡單的三個字噎得無話可說,頓時有種熱面貼著個冷屁股,自討沒趣的感覺,「好,沒時間,你是大忙人……」她點頭,再用力點頭,隨後的話像是從齒縫裡擠出:「邵莊主,青山不改,流水長流,後會有期了。」說完,抱著小丫頭決絕轉身。

    剛轉過身,腳才抬起,懷裡安寧的小丫頭突然嘶聲大喊起來:「疼!爹爹疼!」

    她當即呆在原地!

    孩子……會開口說話了!

    小丫頭撐著她的肩膀,小臉朝著邵煜霆的方向,哭得稀里嘩啦:「爹爹……疼!爹爹不哭!」

    疼?她心頭一驚,連忙俯身在小丫頭身上檢查,生怕看到上回那樣駭人的淤痕。可從頭到腳細細檢查了一遍,卻沒有發現任何傷患處,難道是……傷在了骨頭裡?月影山莊的人,總不會對這樣一個孩子動用殘酷的私刑吧!

    正打算詢問,小丫頭卻突然掙脫了她的懷抱,朝著邵煜霆的方向跑去。

    小丫頭一頭撞過去,抱住他的腿,拉著他的一隻手,揚起淚濕的小臉,傷心地大哭起來:「爹爹,你疼不疼?你不要哭,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說著,湊上小臉,鼓起腮幫子,在邵煜霆的手上吹了起來。

    被女兒這一古怪行為吸引,軒轅夢赫然發現,那掩在天青色闊口袖中的手,全是淋漓的鮮血,難怪小丫頭會喊疼。

    她幾步走回去,一把拉過他的另一隻手,擼起袖口,果不其然,這隻手上,同樣鮮血淋漓。

    她不是小丫頭,自然能看得出,他受傷的並非是手,這些血是從肩背處湧出,順著手臂流下來的。

    見狀,她再也顧不得什麼禮數,揪住他的領口,一把扯開。

    眼前的景象,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那血肉模糊的一片,當真是活人的軀體嗎?前胸後背,就像用剛刷刮過幾遍似的,只僅僅看著,就疼得讓人吸氣,可他竟跟沒事人似的,筆直在原地站了這麼久,期間竟然連哼都沒哼一聲。

    越看越怒,軒轅夢忍不住吼道:「你是豬啊,疼不會喊嗎?把自己當什麼了,超人嗎?不知道這樣流血是喪命的?該死,逞能逞能,你就這麼愛逞能!」

    一直強撐的表情,終於有了鬆動,卻依舊緊咬著牙,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啪!」

    清脆的把掌聲驀地響起,邵煜霆蒼白的面頰上,立刻出現一個鮮紅的五指印,「喊出來呀,疼就喊出來!」她瞪著他,對他這種凡事都藏在心裡,半點軟弱也不肯示人的固執深惡痛絕。

    一身悶哼,帶著些微痛苦的哀鳴,但這卻是他最大的限度了,最終還是沒有喊出來。

    「啪!」又是一巴掌,比之前更狠。

    慘白的面容,因這毫不留情的兩巴掌,而透出不正常的紅暈,她牙關緊咬,似乎此刻正遭受切膚之痛的人是自己一般,可他的表情還是那樣平靜,連疼痛都無法打破臉上的堅冰,除了那雙眼,幽惘沉鬱,漆黑入夜,濃濃像氤氳了一團墨汁。

    若是不瞭解他的人,怕是要將這眼神當做是深情凝望,可只有近距離與他相視的軒轅夢知道,他的視線,因為失血過多,而開始變得渙散迷濛,映著灼灼天光,便似沉澱了深情幾許,一惘無悔。

    那如青松般的身軀,驀地搖晃了兩下,就像一片被狂風打落枝頭的綠葉,從原本的生機勃勃,變為死氣沉沉,黯然蕭索。

    軒轅夢還欲揚手再打,可那身子的搖晃幅度突然變大,她一巴掌還沒扇出去,那血染青衣的男子,便兜頭朝前栽來,不偏不倚,正巧栽她懷裡。

    美男在懷,是什麼感覺?

    想打人的感覺!

    他代她受了殷俐珠一擊,混亂中,那氣刃入肉的聲音,她果然沒有聽錯。那樣強大而可怕的氣刃打在她的身上,她都難逃重傷,更何況是他!

    他這樣一聲不吭,假裝毫髮無損地離開這裡,難道是想為自己尋一處荒無人煙之地靜悄悄等死嗎?

    這該死的傢伙!

    簡直混賬!

    「邵煜霆,你混賬!」貼在他的耳邊,咬牙怒罵,可惜,已經昏迷過去的男子壓根沒有聽到。

    他可真能忍,以後乾脆叫忍者神龜算了!靠在她懷裡,他身上的鮮血一下子便將她的衣衫浸透,濃郁的血腥氣瀰漫在鼻端,整個上半身,連一塊完整的皮肉都沒有,嚴重的地方,幾乎深可見骨。

    邵煜霆,你可千萬不要死了,你要是死了,我這輩子怕是都無法安心。

    閉上眼,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自心底一點點升騰而上,憤怒與悲傷交織,真是古怪的感覺。

    一滴晶瑩自眼角沁出,很快蒸發在乾燥的空氣中,無跡可尋。

    ……

    邵煜霆不但外傷嚴重,且器髒嚴重受創,每日只靠名貴的玄參吊著氣息。

    那總是剛硬如鐵,傲骨嶙峋的男子,不再向外釋放幾乎凍傷人的寒氣,也不會再用一身尖銳的冰稜來拒絕試圖接近他的人,他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眉目清雋,神色安詳,現在的他,和那時被病魔纏身的雲錦毫無分別。

    她無數次將耳朵貼在他的心口,聽到雖微弱卻沉穩的心跳時,才會長長吐出口氣來,舒展開因緊張而糾結在一起的眉頭,可沒一會兒,她就又開始緊張,幾乎聽不到他的呼吸,只能再次貼上他的心口,探聽那代表生命的心跳聲。

    如果說自己選擇擋在他身前,是一時的腦熱衝動,那麼他呢?在與死神擦身而過後,為何還要選擇直面死亡?他有大把的時間考慮,是否要擋在她的身前替她當下那驚天一擊。

    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將生的希望留給她。

    做出這樣的犧牲,明明可以拿來炫耀,讓她愧疚,讓她後悔,卻為什麼不肯道出,要默默獨自承擔一切?連蝕骨之痛也要強忍,這到底是為什麼!

    痛而不言,笑而不語,這就是他做人的原則嗎?這樣的人生,不覺得累嗎?

    痛就要喊出來,笑就要笑出聲,人生是一場無回的演出,自然是越精彩越好,就算做不到刻骨銘心,也要無悔於心。

    「邵煜霆,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一輩子,你若不給我盡快醒來,我軒轅夢發誓,不但我會忘了你,女兒也會忘了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你等著永享孤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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