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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50章 彼此再無秘密 文 / 朝舞雪

    贗月是屬於那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型的,可問題是,能打他的,此刻正裹著厚厚的狐皮風氅,抱著暖水袋,可憐兮兮地窩在躺椅上曬太陽。舒殢殩獍

    頭一次為散功而感到如此沮喪,如果自己現在內力恢復,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贗月暴打一頓。

    紅色的衣擺還在眼前晃啊晃,晃得她眼都要暈了。

    「你現在是不是特別想打我一頓啊?」某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欠揍的得意。

    軒轅夢牙齒咬得咯咯響,卻扯出一抹要多仁愛就有多仁愛,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的笑來:「瞧你說的,我怎麼會想打你呢?我報答你都來不及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你出手相助,那就是一屍兩命啊!所以,我在想,該用什麼方式來報答你,才能讓你含笑九泉。」

    噗——

    一向溫潤沉靜的雲錦亦是忍不住笑出聲來,飄蕩在她面前的衣擺突地停下,某人氣悶道:「你這人話說總是這麼惡毒,真懷疑你是不是吃砒霜長大的?」

    「錯,我不是吃砒霜長大的,我是吃鴆毒長大的。」

    一陣乾笑,紅影從樹上躍下:「咱們也好久沒見面了,你能不這麼尖酸刻薄嗎?」

    軒轅夢撇撇嘴:「誰跟你咱們了,別叫得太親熱,我男人要吃醋的。」

    贗月瞟了眼溫文爾雅靜立一側的雲錦,這男人看似柔軟如水,但水中卻有著嶙峋鋒銳的尖利冰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扎傷。

    想了想,還是不招惹他為妙,自打十幾年前火海逃生後,他不但發現自己有操控火的特殊能力,思維的敏銳度也有了一個質的飛躍,對於雲錦,天生所帶的警惕告訴他,自己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

    軒轅夢縮了縮脖子,這大熱天的,竟然還覺得冷,也不知雲錦這兩年是怎麼過的,「不跟你鬧了,你跟我說實話,為什麼會來龍華,又為什麼死皮賴臉非要待在我這裡?」

    贗月頓覺不爽,什麼叫做死皮賴臉?「沒辦法,人怕出名豬怕壯,我在宛東太出名了,所以才想到這裡來躲一躲。」

    幾個月不見,他臉皮的厚度似乎又長了一分,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軒轅夢只能讓自己加裝看不出他的厚臉皮,「是宛東女帝在找你吧?」

    贗月曬然一笑,沒說話。

    軒轅夢伸出一隻手,將已經涼掉了暖水袋遞給雲錦:「我看你不如就嫁給她得了,她對你那麼情深意重,你嫁給她,一定會很幸福的。」

    贗月臉一垮:「誰願意嫁誰嫁去,反正我不嫁。」

    手裡沒了暖水袋,手心有點涼,軒轅夢索性扯過雲錦的手握在掌中:「你說,如果我把你獻給宛東女帝,她是不是會把我奉為座上賓啊?」

    贗月一臉戒備,不過隨後便恢復漫不經心的模樣:「你覺得,你有這個能力嗎?」

    軒轅夢一邊摸著雲錦細潤光滑的手背肌膚,一邊垂著眼睛笑得不懷好意:「哎呀,你說什麼?我沒有什麼能力?」

    贗月一見她臉上的笑意,便心知不妙,正想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時,正懶懶躺在椅子上的軒轅夢突然直起身子,手往前一戳,「收!」

    幾乎話音剛落,贗月就感覺腳下一空,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一張網兜起掛在了樹上。

    「怎麼樣?現在還說我沒有能力嗎?」好冷,軒轅夢連忙把伸出去的胳膊縮回大氅,同時,拽過雲錦的手繼續抱住。

    贗月被倒吊在網中,剛落網時還有些驚慌,此時卻一副悠閒自在的模樣,壓根沒有半點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自覺:「唉,你想送就送吧,犧牲我一個,造福千萬人,值了。」

    軒轅夢嘴角狠狠一抽,這貨如今已達到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境界,超凡脫俗,脫得那叫個驚天地泣鬼神。

    「行了行了,跟你說話能氣死人。」軒轅夢轉向雲錦:「親親雲錦,麻煩你把那天下無敵厚臉皮的傢伙放下來……」

    「不能放!」一道紫影飛快竄來,手裡某樣東西銀光一閃!軒轅夢定睛一瞧——呵,好鋒利的一把殺豬刀啊!

    贗月這下終於維持不住臉上鎮定的神情,求救般看向軒轅夢。

    軒轅夢笑著聳聳肩:你不是很能嗎?那就自己解決啊。

    贗月臉皮抽動,眸中射出幽怨: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然這樣對我!

    軒轅夢再次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困頓地打了個哈欠:自作孽不可活,誰讓你一天到晚老是欺負我的小樓。

    「別看了,沒人會救你。」蕭倚樓磨刀霍霍向贗月。

    贗月掙了兩下,發現困住自己的網還真結實,怎麼弄都弄不斷。

    這是軒轅夢發明的抓賊利器,此為第一次試用,贗月這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蕭倚樓特意將手裡的殺豬刀舉高,迎著灼灼明日,那刀也不負眾望,日光投射在刀身上,立刻發出幾乎耀瞎人眼的燦爛光芒來,「好刀,是把好刀。」

    贗月昏過去的心思都有了,他這一身細皮嫩肉,要是被那刀割兩下,一定很疼,不但很疼,而且會留疤!這是他萬萬不能忍受的!一想他那細瓷無暇的肌膚上,從此將留下幾道醜陋的猙獰疤痕,頓覺人生無望,天地一片灰暗。

    「放心,我下手很快,保管你沒有一點疼痛。」蕭倚樓霍霍笑著,舉著手裡的殺豬刀,一步步接近贗月。

    「小爺,你真的忍心對我這樣的嬌弱美人下狠手嗎?」嬌滴滴的一聲嗔怒,那聲音酥的,軒轅夢渾身一軟,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蕭倚樓更是被雷得眼歪嘴斜,手中殺豬刀「匡當」一聲掉在地上,駭得軒轅夢一陣眼皮狂跳。

    據她目測,那刀以刀鋒向下、與地面呈45度角的方向砸到地上,只差半毫米的距離,就要與他的腳來個親密接觸。

    唉,這孩子,真是太不小心了,原本是要嚇唬別人,到頭來,卻差點舉起殺豬刀,砸了自己腳,幸好,那刀對他的腳趾並不感興趣。

    贗月繼續在那發嗲:「蕭公子,不管以前咱倆之間有啥過節,現在都一筆勾銷了,你看成嗎?其實吧,我這個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說的話雖然難聽,卻都是為了你好。我本身是很善良,平時從不踐踏花花草草,連小螞蟻都不忍心踩,我這麼善良的人,你真的能狠下心對我下手嗎?」

    軒轅夢實在聽不下去了,陽光暖融,她卻為毛感覺一股涼颼颼的冷意,正從腳底板直往上冒呢?

    「雲錦,咱回去,甭理他們。」起身,握住雲錦的手。還是她的雲錦好,什麼時候都沉穩淡定,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雲錦抬手,為她整好風氅,再用手臂圈住,以免漏風:「今晚想吃什麼?」

    哎呀,好溫柔好體貼,她乾脆將自己的身子整個偎進他懷裡:「竹筍炒臀尖。」

    雲錦輕輕一笑,眼角微挑,笑起來都那麼斯文風雅:「你是故意的吧。」

    「這也不能怪我,誰讓他們不省心的,既然要鬧,那就隨他們去,偌大的軍寨,還容不得兩個任性的男人了?」

    雲錦握了握她的手,臉上笑意不減,眼神卻凝重了些:「贗月說的沒錯,要不是他及時出現,只怕我們兩個全都要葬身火海。」

    軒轅夢又往她懷裡擠了擠:「你覺得我應該感謝他,是嗎?」

    「你一向恩怨分明,這幾日什麼都不說,並非認為贗月的搭救是理所應當,你只是不知該如何感謝他。」

    軒轅夢扯了扯唇,腦袋在雲錦胸口上蹭了蹭,悶悶道:「我感覺在你面前,就像個透明人,你什麼都能看得透。」

    「那你因為你想讓我看透,如果你不想,那我就什麼看不到。」

    這話聽著好聽,可怎麼像是他在故意哄自己開心,「是嗎?以前和你這隻狐狸在一起,我總是棋差一招,你那麼聰明,我在你面前,就像個跳樑小丑。」

    他拍拍她的後背,好笑道:「我有那麼可怕嗎?」

    「你不可怕嗎?」簡直就是諸葛孔明再世。

    他搖頭輕歎:「我倒覺得你可怕,自從你重傷昏迷醒來後,就變得讓我看不透了。」

    想到剛來到這個異世,面對雲錦時的種種猜忌與緊張,軒轅夢不勝唏噓:「就因為你當初太狡猾,太陰險,太腹黑,讓人捉摸不透,所以我才要比你更狡猾,更陰險,更腹黑,更捉摸不透。」

    聽她說了一長串,雲錦唇角微彎:「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本來就是你的不是!」長久以來的鬱悶,終於化為委屈的控訴:「如果你當初對我坦誠些,不要那麼狡猾,我也不會防備你不是?就因為你偽裝得太好,太完美,太天衣無縫,所以我才無法全然信任你,以至於後來……反正都是你的錯。」

    「好好,都是我的錯。」他也不與她辯駁,一是她說的沒錯,他無從辯駁,二是不想辯駁,不願讓她不開心。

    「雲錦。」她突然停下腳步,雙臂伸展,抱住他的腰,仰起頭來,看進他幽深的黑眸:「以後我們都坦誠些好嗎?不管什麼事,都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裡,就算會讓對方不高興,也要第一時間說出來,我這個人,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就算我今天生你的氣,明天就會忘了。」

    他有些怔愣,眸中一片光澤閃動,也不知有沒有聽到她的話。

    「雲錦……」她又如貓咪般,在他胸口蹭了蹭,撒嬌的口吻。

    雲錦低下頭,眼中露出一分濃濃的愧歉,難得支吾:「我……我曾經……那時候……你應該有所懷疑,你重傷昏迷,是被人設計陷害的。」

    她望著他,一點也不吃驚,「那個設計我的人,是你,對嗎?」

    他別開眼,不敢看她:「是……是我。」

    她卻不生氣,「雲錦,你不必自責,因為你設計陷害的根本不是我。」

    他不解道:「不是你?」

    她默了一陣,似有難言之隱,雲錦見此,柔和道:「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不會追問。」

    「不!」她卻堅決搖頭,「我剛才說了,不管什麼事,彼此之間一定要坦誠,既然決心在一起,那就不是外人了,藏著掖著,總有一天會變成難解的誤會。雲錦,以前的錯我不想再犯,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如果因為一些所謂的秘密,再起隔膜,那就得不償失了。」

    他點頭:「你說的沒錯,但你要說的這個秘密,應該不會簡單。」

    「是不簡單……」她像洩了氣的皮球,一副怏怏的模樣:「這個秘密吧……對你來說可能有些難以接受,但……唉,算了,反正遲早要說,早說完說都一樣。」猛地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聞言,他唯有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隨即恢復沉靜:「我知道了。」

    「你不奇怪嗎?」沒道理聽到如此爆炸性的新聞,還能保持淡定從容。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不管你是哪個世界的人,你都是我愛的人。」

    「什麼呀。」她不依:「你其實根本就不相信我說的話對不對?我既然不打算瞞著你,那我乾脆和盤托出好了。這個身體的主人兩年前就已經死了,我是來自異世界的靈魂,佔據了這個身體,所以重傷醒來後,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你別說你一點都沒有察覺,以你的心思,怕是早就懷疑我了。」

    「嗯,說的沒錯,當時我甚至以為,你的樣貌是易容的,後來發現你根本沒有易容過的痕跡,就只能當你失憶心性大變。」

    「那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信。」

    「那你把我剛才說的話重複一遍。」

    「……」

    雲錦對她的異世論似乎沒有興趣,他只知道她心裡有他就很滿足,以至於她反覆對他說了很多遍後,他被逼無奈,只好道:「不管你來自哪,是不是原來的軒轅夢,也不管你是來自未來還是過去,哪怕是只從地獄逃脫的惡鬼,你都是我心裡最愛的人,我愛你,愛的是你這個人,與你從哪來,沒有一點關係。」

    她明白,這種古怪的異世論,換了誰都難以接受。雲錦其實已經相信了,他只是不感興趣而已,所以才不會追問。

    將心裡最大的秘密道出,突然覺得輕鬆好多,連晚上睡覺也不失眠了,不但晚上不失眠,白天也不失眠,一天十二時辰,有**個時辰都在睡覺。

    再這樣下去,她就要變成某種喜聞樂見的動物了。

    吃了睡,睡了吃,她現在就只有這兩件事做。

    雲錦的身子仍然不是很強壯,卻每天寸步不離地照顧她,她只是散功而已,又不是生病,大家都把她當瓷娃娃了。白蘇每天給她熬製各種各樣的補湯,她不喝,蕭倚樓就守在一旁死磨硬泡督促她喝,南宮靈沛怕她無聊,於是每日抱著小說給她講故事,結果講得她昏昏欲睡,贗月這傢伙就是專門氣人的,上回著了她的道,還被蕭倚樓拿殺豬刀嚇唬,他為了報仇,每日換著花樣折騰,她竭力置身之外,卻總被無辜拉入口水仗中,這是做的什麼孽啊。

    日子就這樣,在無聊與抓狂中一天天過去,大半個月後,她雖不再畏寒,可內力卻依舊沒有恢復。

    這時,戚如花帶來了一個消息:軒轅慈率眾回京,並公佈天下,稱反賊猖狂,夜襲行宮,為首之人更是喪心病狂,放火燒宮,鳳後與建平王不幸葬身火海,她心痛不已,號召天下仁義之士,誓與反賊抗爭到底。

    聽完消息,軒轅夢轉向一旁的雲錦:「你怎麼看?」

    雲錦面色如常:「這種結果,早在意料之中。」

    她忽然笑了起來:「這下你跟我,都是已死之人,她既然當著全天下的人面,宣佈了你的死訊,那便代表,她真的已經放棄你了。」這就是她所謂的愛嗎?保質期太短了。

    雲錦臉上神色依然不變:「她的心裡,只有天下。」

    明知他說的是軒轅慈,可軒轅夢卻有種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感覺,「雲錦,你……怨恨過我嗎?」

    「為什麼這麼問?」

    她懊惱道:「當初我自作主張,讓你服下忘憂蠱,雖然你狡猾地把茶水倒掉了,但這事終究還是我決定的,以為這樣就是為你好,這種做法,與軒轅慈為了天下犧牲你,並無區別。」

    雲錦悠然地為自己斟了杯茶,白色的闊口袖下,修長的指節,與瑩潤的杯盞交相輝印,「當初,我瞞著你私下部署,也以為是為了你好,可終究卻害了你,同樣害了自己。夢,我不會怨你,也不會怪你,但還是不得不說,你這件事做得確實有欠考慮。」

    臉一紅,訕訕道:「這個……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有些衝動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寧願偷偷倒掉那杯茶,也不肯拒絕你嗎?」

    這個問題她還真沒想過:「為什麼?」

    端起茶杯,不急不緩地輕抿一口,雲錦的目光突然從溫潤變為犀利,看得軒轅夢一陣心慌意亂。

    唉,自己在這廝面前,永遠都是孫悟空,他這唐僧一念緊箍咒,再厲害也得趴下。

    「你的性子,不溫和,亦不尖銳,若身處安穩太平的環境,你就會變得越來越溫吞,失了稜角,而一旦身陷危機,你就會成為一把出鞘的寶劍,越磨越利。你是個需要鞭策,需要刺激的人,正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放下茶盞,雲錦臉上一派運籌帷幄的自信:「你喜歡賭,我也只能陪你賭,若你真的一輩子想不起我,那我只有認命,可若是賭贏,你的心,就歸我了。」

    聽了他的解釋,她有些哭笑不得:「雲錦,我就是再修煉一百年,也不是你的對手,你一定修煉千年幻化的狐狸,什麼事都在你的掌握中。」

    「也不全是。」手指敲擊著茶杯的邊緣,自信中染上一層憂懼:「兩年前,我想方設法,卻依舊沒能阻止你落入軒轅慈的圈套,這件事,完全脫離了我的掌控。」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

    「不是,是我太自以為是。」

    「那個……其實……」

    「你也一樣,再這麼下去,遲早要輸給軒轅慈。」

    「呃……我知道……」

    「不過沒關係,有我在你身邊監督你,應該不會再犯此類錯誤。」

    「……」現在誰要說雲錦不是狐狸轉世她跟誰急!

    雖然知道自己有錯,但被這麼毫不留情面的教訓一頓,實在丟人,軒轅夢心情低落,原本想去面壁思過,略一尋思,決定還是閉眼思過吧。

    雲錦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她現在就好安樂,安爾樂!

    反正最近也沒什麼大事發生,就再安樂幾天吧……就幾天。

    這麼一自我安慰,原本心裡那些小小的不安,立刻被揮之雲散,這就叫阿q精神。

    夏季的氣溫原本就比較熱,再加上她修煉的武功心法,又屬於純陽型的,兩種熱疊加起來,常常讓她熱得撓心撓肺,自從為雲錦渡氣療傷後,體內的那股燥熱似乎被壓制下去,即便三伏天,也不覺得燥熱難忍,反倒舒爽清涼。

    雲錦見她睡得香,生怕她著涼,於是返身回房去取薄毯。

    微風一陣一陣,拂過花海,拂過樹叢,拂過女子嬌艷的面龐,揚起黛黑的青絲。

    弄而密的長睫輕顫,似振翅欲飛的蝶,那臉容上的恬靜,印著斑駁的日光,只讓人覺得心頭溫暖,不由得,也隨著她嘴角的笑意,輕輕勾起弧度。那雙緊閉的眼,沉幽如海,靜謐如夜,溫柔得似能包納一切,但當那雙眼睜開,溫柔的和婉,亦能在瞬間爆裂成嶙峋刺人的尖銳。

    一角青衣隨風高揚,只站在離她三步之遙處。

    以往,別說離她三步,只怕三十步時,就已被她發覺。

    暫時失去內力,就如同暫時收起利爪和尖刺,這樣的她,在他的記憶中,只有那麼一次。

    三步的距離,被他縮減為兩步,原本只打算遠遠看一眼,卻終究違背了決心,一步一步,直至站在她的身邊。

    「你的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聲音很輕,一出口,便散於風中。

    她不語,夢中似遇見了什麼有趣的事,唇角微微牽了牽,無意識地哼了一聲,「別鬧。」

    他眼底眸色一沉,手指不由得撫上她的唇角:「是誰,能讓你如此開心地笑?」

    睡夢中的軒轅夢,感覺臉上有些癢癢的,於是抬手去抓,可邵煜霆反應很快,在她抓上他的手之前,就將手指移開,軒轅夢抓了可空,撇撇嘴,皺皺眉,嘀咕了一聲,繼續做她的春秋大夢。

    有些失落,有些黯然,還有些微微的緊張。

    「我要走了,這一次離開,我不會再回來,你……有雲錦,他為會你安排好一切。」再次伸手,手指自她的眉眼,一點點,下移至唇畔,似要藉著真實的觸感,記住某些東西:「再見了。」

    「唔……有件事我要告訴你……」睡得正香的軒轅夢突然說了句話,他猝然一驚,轉眸看向她,卻發現她依然閉著眼,並未醒來,那句話也只句夢話而已。

    剛轉身,衣擺突然被抓住,他不敢用力,怕吵醒她,只能回身,小心翼翼從她手心裡往外抽。

    「雲錦說,做人要光明磊落,要……實事求是,不可妄自菲薄,也不能狂妄自大……」

    呵,雲錦……連夢裡,也只有那個男子嗎?是他,讓你笑的如此幸福甜蜜?

    「所以……我要告訴你,一件……非常……重要的……秘密……」

    拽衣擺的手突然停下,不知為何,突然間心跳加速。

    「其實……你才是……」

    手一抖,衣袍一下子從她手中滑出,不知在做什麼夢的她,被這一突如其來的狀況打擾,後半句硬生生嚥了回去,翻了個身,重新入夢去了。

    邵煜霆就保持著伸手拽衣擺的姿勢,一動不動,如同被風化的石雕一樣。

    許久後,他才自嘲一笑。

    她的夢裡,怎麼會有自己。

    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大步而去。

    「你這又是何苦?」一個聲音,緊隨而至。

    他轉身,不意外地看到了雲錦:「你想說什麼?」

    望了眼遠處睡得正香的軒轅夢,雲錦緩步走到他身前,目中帶著一絲探究,和一絲喟歎:「你在害怕什麼?」

    他怔了怔,隨即嗤笑:「我有什麼好害怕的。」

    雲錦卻反問:「是啊,你有什麼好害怕的?」

    邵煜霆難得紅了臉,雲錦神色平靜,甚至連口吻都是淡淡的,可他卻有種秘密被揭穿的尷尬和羞惱,「雲錦,你是來找我說教的嗎?」

    雲錦垂下眼簾,手指一下下撫著臂彎間的薄毯,似在沉思,又似在諷笑:「邵煜霆,不要走到我這一步,你才懂得什麼叫後悔。」

    目光驀地一窒,彷彿有冰稜自其中射出,雲錦卻依舊雲淡風輕,像是沒察覺到他冷下的目光,閒聊家常般,「你是聰明人,該怎麼做,你心裡很清楚,我說這些,不為說教,也不是責怪,我只是有感而發罷了。」他輕歎一聲,臉上露出惋惜的意味:「如果之前有人告訴我這些,那我一定不會受這兩年的苦。」

    邵煜霆冷笑:「雲錦,你說這些,無非是想勸我留下來,把心裡的話都告訴她。」

    雲錦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他,他再次冷笑:「我和你不一樣,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求她感激,也不怕她憎恨,你對我說這些,著實沒必要。」

    雲錦看著他,良久後,溢出一聲反問:「真的是這樣嗎?」

    這回輪到邵煜霆沉默,只是他的沉默,帶著一絲不耐的冷硬,堅固得讓人無法滲透。

    雲錦歎息一聲,看來是說不通了,「那好吧,你既然執意如此,我……」

    一陣急促的警鈴聲,打斷了雲錦的話。

    為了能在發現異動和危險後,哨兵可以及時通報全寨,軒轅夢就在主要幹道上掛了許多鈴鐺,串在一起,搖動其中一個時,就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全部發出聲音,鈴鐺雖小,但勝在數量多,一起響動,聲音還是挺大的。

    在鈴聲剛響第一下時,軒轅夢就被驚醒了,果然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她才安樂了幾天啊,這就出事了!

    她從椅子上跳起來,一眼看到了這邊的雲錦和邵煜霆,三步並兩步趕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雲錦細細聽著那鈴聲,眉頭緊擰:「有危險。」至於有什麼危險,他一時之間還不太清楚。

    軒轅夢急得團團轉:「那怎麼辦?」她的功力還未恢復,要真有什麼人闖進軍寨,怕是難以應付。

    雲錦飛快地看了眼邵煜霆,「帶她走。」

    軒轅夢立刻將視線轉向一旁即便聽到警鈴也一副面癱模樣的邵煜霆:「對了,我有事告訴你。」或許這不是最好的時機,但老天既然把她逼到這個份上,該說的,還是說清楚為好。

    邵煜霆卻斬釘截鐵道:「我不想聽。」

    軒轅夢怔了怔,望著他寒澈的面容,即將脫口的話哽在喉嚨裡。

    她想告訴他,有關女兒的身世真相,經歷了這麼多,酸甜苦辣,悲歡離合,她發現很多事情,若一直隱瞞下去,遲早會變成無法挽回的遺憾。可他卻不想聽,不願聽,突然覺得,自己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他的關心,他的擔憂,包括他所表現出來的親近和溫和,其實都只是表象。

    雲錦卻沒時間照顧兩人的彆扭,這鈴聲又急又響,顯然不是誤報,看來的確有敵人入侵。

    沒有內力的軒轅夢,還是由邵煜霆來保護比較妥當:「你速速與……」

    雲錦的話,再次被突發狀況打斷,一道藍白相間的影子,快速從幾人面前閃過,同時伴隨著稚嫩且驚恐的叫聲:「媽咪,爹爹,壞蛋來抓我了,你們快來救我!」

    軒轅夢氣得眼角泛紅,剛想追過去,卻發現自己內力盡失,跑得還沒滾得快。

    邵煜霆一把拽住向前疾奔的她,目光堅毅道:「相信我,我一定會將小湉兒平安帶回來。」

    軒轅夢胡亂點了兩下頭,趕緊在他身上推了一把,急道:「別廢話了,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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