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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46章 善意的出賣 文 / 朝舞雪

    「榮太君?」軒轅慈微笑,滿腔怒意,此刻已然消失殆盡。

    「是。」軒轅夢看著她,一步也不讓退讓:「還請皇上,將榮太君交給草民。」

    「你要帶走榮太君,總得給朕一個理由。」

    「朋友所托。」

    「朋友?」軒轅慈笑得譏諷:「什麼時候老七成你的朋友了。」

    軒轅夢無視她的譏嘲,神色如常道:「草民想將誰當做朋友就當做朋友,同樣,想將誰當做敵人就當做敵人,皇上有異議嗎?」

    軒轅慈臉上的微笑滯了滯,眼底的神色也跟著沉下:「想帶走榮太君可以,但你必須付出代價。」

    「代價?」軒轅夢轉轉眼珠:「草民這一生,因愚蠢和天真,付出的代價太多了,就不知皇上說的代價是什麼?」

    軒轅慈不語,只轉向身旁內侍,小聲說了幾句話。

    內侍奉命而去,不多時,竟帶著一個男子而來。

    清潤如玉,溫雅似月,一襲白衣渺然,眉目間雖帶著黯然的憔悴,但與生俱來的那股雅致風姿,以及翩然出塵的高貴,卻令人見之忘俗。

    風采絕艷,滿室生輝。

    她於他,應是陌生的,可為什麼,但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彷彿有一根利刺,狠狠紮在了心尖上,疼得心都縮成了一團。

    男子望著她,眼中波瀾沉靜,但瞳眸深處,卻凝著一抹濃的化不開的深情,宛若情人間最後的對望。

    不敢再看,腦中那些凌亂的片段又開始閃現,每一幕,都令人痛徹心扉。

    軒轅慈將男子攬到自己身邊,笑望軒轅夢:「要帶走榮太君可以,但你必須發誓,永遠放棄雲錦,此生此世,不得與之見面,若違誓言,你所愛之人,皆會不得好死!」

    此話一落,眾人皆驚!

    這個誓言對軒轅夢來說,可謂是最毒辣的一種,她對自己所愛之人,通常看得比自己還重要,如果讓她發什麼若違此誓,自己會不得好死之類的,她肯定毫不猶豫,可一旦牽扯到所愛之人,她便失了瀟灑,丟了從容。

    不管誓言會不會成真,也不管她是否迷信,這句誓言,她說不出口。

    她不能,拿自己的愛人打賭。

    她賭不起,也不敢賭,更不想賭!

    「後面的換一換。」她淡淡道。

    軒轅慈不理解:「什麼換一換?」

    「若違此誓,我軒轅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朕知道你不怕死。」軒轅慈看了眼身旁男子慘白的面色,悠然道:「若你當真對朕的鳳後,沒有半點非分之想,發個毒誓,又有何關係呢?」

    室內的氣溫再次降到冰點,軒轅夢看著白衣男子看似平靜實則痛楚的面容,雙唇翕張數次,卻一個字都道不出。

    軒轅慈好整以暇地望著她,這一局,自己贏定了。

    有暖融帶著濕熱潮氣的微風拂過,垂柳搖曳的柔韌姿態,似也帶上了沉滯的僵硬。

    驀地,軒轅夢抬起頭,為難之色褪去,緊繃的面容漸漸柔和,唇角微牽,語調森寒如凍雨,瞬間將室內的氣溫,再次逼至更低的臨界點:「皇上大概還沒弄清楚狀況,草民今日前來,不是向皇上乞討,而是討要。皇上您的啟蒙教育要有多差,才會連草民的話都聽不明白。」

    軒轅慈悚然一驚,正欲喊人,就見緊跟在軒轅夢身後的六名弩手,將手中上滿六發弩箭的弓弩齊齊對準她,機括發出的尖銳動靜,如橫在心口的利刃,一不小心就會穿心而過。在廳堂的兩邊,分別站著易冷煙和竇鐘,將她的退路堵得死死的,軒轅夢站在廳堂中央,負手而立,顯然成竹在胸。

    她此刻重傷未癒,不難想像硬拚的結果,必然以自己的失敗作為告終。

    軒轅夢今日來的目的,只為了帶走榮太君,也不排除她根本不在乎榮太君,只為了取自己性命的可能。

    她說的對,自己不是個好賭徒,所以,她不敢賭,也沒有必勝的決心。

    「你知道你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嗎?」軒轅慈冷聲道。

    軒轅夢表示迷惑,想了想,扭過頭,對身後的南宮靈沛道:「南宮,你說我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

    機械的聲音傳來,「兩敗俱傷。」

    軒轅夢驚訝地一聲低呼:「兩敗俱傷?這麼嚴重啊。」

    聞言,軒轅慈的目光忽地從她臉上,落到南宮靈沛的臉上:「轉世靈童,原來你在這裡。」看了片刻,語氣一沉:「你們膽子不小。」

    軒轅夢一臉不耐的微笑:「同樣的話皇上已經說了不下三次了。」她左右瞥了瞥,挑了張自認為舒服的椅子坐下:「皇上怎麼看?是準備與草民動手呢,還是答應草民的第二個要求。」

    「你的謀士不是說了麼,與朕動手,結局只能是兩敗俱傷。」

    「我知道啊。」軒轅夢一副認真的模樣:「兩敗俱傷的意思是,皇上您也難逃一死。」

    「也許死的是你。」話雖這樣說,但軒轅慈卻沒有絲毫把握。

    軒轅夢翹起二郎腿:「我這個人,就喜歡賭,賭的越大我越喜歡。沒辦法,我這種市井小民,做事就是衝動,不如皇上您深謀遠慮,行事穩重。」

    「你不怕惹怒了朕,為你和你所愛之人帶來災禍嗎?」泠泠的寒意,帶著羞惱的殺機,卻被掩藏在故作平靜的表面下。

    軒轅夢撥弄著自己是手指,反反覆覆看著一隻沒有修剪整齊的指甲:「皇上捫心自問,何嘗有過放我一馬的打算?」

    軒轅慈不置可否,眸光越發冷澈。

    軒轅夢卻笑:「是了,你從來就沒打算給我留活路,既然如此,皇上說這些,不覺得多此一舉嗎?」

    「很好。」軒轅慈頷首,話是對著身旁男子說的,目光卻停留在軒轅夢臉上:「你的癡心給我到此為止,這個女人,不再是你所愛的人。兩年來,朕對你忍讓頗多,但無論什麼事,都會有一個盡頭,如果你讓朕失望,你所要承擔的後果,不是你能想像的。」

    軒轅夢微笑不語,雖然那男子給她一種莫名心痛的感覺,但對她而言,他畢竟是個陌生人。

    軒轅慈真好笑,與一個陌生人演戲給自己看,真是吃飽了沒事幹。

    當皇帝當的發慌吧。

    男子不語,目光默然平視,彷彿那字字珠璣的話語,都與他毫無關係,連室內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都影響不到他半分。

    「來人。」放開男子,軒轅慈高聲道:「帶榮太君來見朕。」

    呼……贏了,總算贏了。

    心裡的某根弦,由緊繃欲斷變為鬆弛和緩,軒轅夢側過頭,在無人看到的角落,長舒了口氣。

    自己雖然佔了上風,若真的動起手來,只怕最終的結果,只能如南宮所說——兩敗俱傷。

    這是她不願看到的結果,就算兩敗俱傷後,能將軒轅慈斬於劍下,但以己方的犧牲作為代價,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是的,不能容忍。

    她要的,是絕對的勝利,而不是兩敗俱傷。

    以前在宮裡,她從未見過榮太君,女皇的男人很多,很多連皇帝的面都沒有見過,即便誕下過皇嗣的,女皇若不喜歡,也很難有出頭之日。

    女皇生前,雖晉封榮太君為榮君,卻幾乎沒怎麼召見過他,更別說留宿了。

    說起來,這個男人也真是挺慘的。

    失去了愛情,失去了自由,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兒子,現在……兒子也死了,這世上,還有什麼,是能夠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呢?

    果然,被帶來的男子,一臉憔悴,形容枯槁,深陷的眼窩,赤腫的雙目,徹徹底底一具失去思維與靈魂的行屍走肉,只有從他蠟黃的臉容,和姣好的輪廓,依稀能辨識出當年的驚艷風采。

    其實,這樣活著,倒不如死了。

    但,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

    軒轅慈望著形同廢人的榮太君,輕蔑地冷笑:「這樣一個廢物,朕留著也是累贅,九妹既然有心為朕分擔憂愁,朕倒要感激你呢。」

    像是沒聽到軒轅慈的話,軒轅夢起身,走到榮太君面前,親自從侍人手裡攙扶過他:「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不要讓他白白犧牲,否則,他在九泉之下,亦無法瞑目。」

    聽了她的勸慰,一直處於失魂狀態的榮太君,緩緩轉動赤紅的眼珠,身體猛地一顫,突然哭出了聲,壓抑的悲慼卡在嗓子中,在周圍狂亂的躁動著,聲聲刺心。

    南宮靈沛比較心細,軒轅夢讓他帶著榮太君先行離去,心病還須心藥醫,南宮靈沛既能感知人的內心,讓他陪著剛失去兒子的榮太君再合適不過。

    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沒必要再陪軒轅慈玩笑裡藏刀的遊戲,轉向上首,目光不期然掠過白衣男子的面龐。

    那雙眼,那雙剔透清明,卻又飽含太多悲傷的眸。

    只一眼,便將她壓垮。

    揪心般的刺痛,從心窩蔓延至四肢百骸。

    不能看,只要不看,就不會痛。

    移開視線,強迫自己忘記剛才那一閃而逝的心痛之感。

    「最後一個要求。」望著臉色晦暗的軒轅慈,她言辭懇切道。

    還有一個要求?這樣以下犯上的話,她倒是越說越順口,竭力壓制內心中翻滾如岩漿的怒火,軒轅慈平聲靜氣問:「還想如何?」

    軒轅夢走前兩步,認真而恭謹地行了一禮:「草民想請躲在那邊耳房中的建平王,送草民一程。」

    建平王?五皇妹?

    軒轅慈倏地扭頭,看向位於自己左側的耳房!

    耳房的門被人從裡面輕輕推開,軒轅霞探頭探腦走了出來。糟糕,怎麼被軒轅夢發現了,她只是害怕遭到報復,又怕二皇姐傷勢加重,對付不了軒轅夢,這才偷偷躲在這裡面,想提前瞭解一些情況。

    當軒轅霞從耳房中走出的那一瞬,軒轅慈眸光瞬間轉冷,這電光火石的剎那,軒轅夢沒有錯過她眼裡一閃而過的猜忌與防備。

    軒轅霞雖然愚笨,但也知道自己此舉已惹得二皇姐心生不悅,連忙討饒:「二皇姐,臣妹不是故意要偷聽的,臣妹……臣妹只是擔心你的傷……」

    「混賬!」軒轅慈一聲怒喝,震得桌案上的茶杯都簌簌發顫。

    軒轅霞被這聲凌厲怒喝嚇得「撲通」跪倒,油光珵亮的臉上青紅交錯:「二皇姐饒命,臣妹……臣妹真的是無心之失!」

    望著跪在腳下,顫抖如篩糠的肥胖身軀,軒轅慈看似平和的眼中,卻爆出一抹陰寒的殺意。以她的功力,竟然沒有發覺軒轅霞躲在一旁的耳房中,實在太大意了!難道,軒轅夢真的將自己傷至如此?心底好不容易被壓下的怒火,在軒轅霞差點失口道出實情時,再次熊熊燃起。

    一陣氣血翻騰,恨不得將腳下這只心思不正的蠢豬立斃掌下,「貴客在此,不可失禮,還不快向客人道歉。」

    客人?軒轅霞一時有些茫然,軒轅夢也能稱之為客人?二皇姐莫不是在跟她開玩笑,正想開口詢問,卻見眼前之人抬起手臂,還未看清,便挨了狠狠一巴掌,口中立時泛起血腥,捂著半邊臉,軒轅霞顫顫巍巍吐出一顆牙齒:「二皇姐,您……」

    「混賬東西,朕讓你給客人道歉,你磨磨蹭蹭,是想抗旨不尊嗎?」盯著軒轅霞滿是鮮血的臉,軒轅慈口吻森幽。

    軒轅霞完全被打懵了,仰頭看著那張陰厲的臉孔,無邊的恐懼漫上心頭。二皇姐今天是怎麼了,下手竟如此之重,她半邊臉幾乎完全知覺,在疼痛傳來的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會死。

    「朕的話,你沒有聽到嗎?」軒轅慈又重複了一遍。

    滿殿堂,全是軒轅慈冷厲的聲音,軒轅夢望著眼前一幕,嘴角綴了點不厚道的笑,但嘴角牽起的弧度並不大,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這種抿抿嘴,微微勾起嘴角的模樣,其實是在笑,而且是幸災樂禍的笑。

    軒轅霞終於回過神來了,不管二皇姐今日為何發怒,反正她是發怒了,自己若是不按照她的吩咐做,只怕會死的很慘。

    於是轉向軒轅夢,含糊不清地說了句:「對不住了,貴客。」

    「無妨,我這人一向大度,對於從未傷害過我也從未欺騙過我的人,我絕不會斤斤計較。」說完,露齒一笑,剛好這時候,軒轅霞抬起頭來。

    雪白的貝齒,紅潤的雙唇,原該是少女天真爛漫的神態,落在軒轅霞眼中,卻像是食人的野獸,在飢腸轆轆之際,對走投無路的她露出足以切斷脖頸的獠牙。

    軒轅霞渾身一顫,覺得自己寧可面對二皇姐的暴怒,也不願面對這種鱷魚的微笑。

    「建平王,朕尚有政務需處理,你代朕送貴客出門。」說罷,寬大的明黃袖袍一揮,轉身沒入耳房後的長廊。

    軒轅夢輕輕一笑,摸著下巴,對依舊跪在地上的軒轅霞到:「建平王殿下,聽到了嗎?皇上讓你送送我呢。」

    又是這種少女般黏糯的聲音!不動聽,卻瘆人。

    軒轅霞抹了把臉上的血,看了眼軒轅夢身後的美男軍團和保鏢軍團,老老實實地上前帶路。

    在環境優美的花間小徑內間信步閒庭,彷彿在自家一般悠閒,走到九曲橋上,軒轅夢甚至停下,問侍人要了一把魚食,站在欄杆邊,饒有興致地喂起了魚。

    軒轅霞一直處於緊張驚懼的狀態,與軒轅夢相處,就似身邊匍匐了一隻食人猛獸,不知什麼時候就會一命嗚呼。

    喂完了魚,軒轅夢轉過身來,目光移向身旁戰戰兢兢的軒轅霞:「我不會殺你。」

    聽到這句話,無異於聽到了天籟,軒轅霞立馬停止顫抖,卻帶著不信的目光看向軒轅夢:「我當初把你害得那麼慘,你會不恨我?」

    「我不恨你。」不恨,不代表原諒。

    軒轅霞像聽到了天方夜譚一樣睜大眼:「你不恨我?你真的不恨我?」

    「是,我真的不恨你。」

    「那……也不會殺我?」

    「沒錯,我發誓,絕不會殺你。」殺她?豈非髒了自己的手。

    軒轅霞有些激動:「我……我就知道,你還是顧念姐妹之情的!」為了表示自己痛改前非的誠意,她決定豁出去了:「只要你答應不殺我,我就想辦法把雲錦帶出來還給你。」

    雲錦?怎麼人人都提到這個名字?難道自己真的認識他?可既然認識,為什麼自己會不記得?

    「不用。」

    「不用?」軒轅霞驚愕,「雲錦這兩年一直惦著你,二皇姐想讓他侍寢,可他每次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倒把二皇姐氣得夠嗆,其實當初,雲錦他……」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過多了,這裡可到處都是二皇姐的探子,她不想活了,才跟軒轅夢說這麼多!

    她剛緘口,就見軒轅夢猛地伸出手,伴隨一道光影閃現,房簷上落下一個人來,「撲通」一聲栽進水裡。

    軒轅霞怔住了,隨後便是漫天徹地的絕望與恐懼。

    剛才那個……是二皇姐的暗探!

    沒錯,一定是!

    軒轅夢殺了一個,肯定還有第二個,有第二個,就一定有第三個!完了,她要完了!剛才說的那些話要是被二皇姐知道,她必死無疑!

    「這裡環境雖好,卻未免有些森幽,不夠坦蕩,住在這裡,只怕沒病都要憋出病來了,對嗎?五皇姐?」軒轅夢語氣輕快,如同在閒聊家常。

    「你……你……」軒轅霞指著她,眼中閃爍著恐懼,肥胖的身軀比之前顫抖得更厲害。

    明艷的笑陡然斂去,軒轅夢目光如電:「我說過,我不會殺你。」

    軒轅霞眼仁一翻,像是馬上要暈過去一樣。軒轅夢拍了拍手,招呼自己的人跟上,剛走了兩步,猛地停下,轉過頭來,像是調皮的孩子,頰邊梨渦淺淺,「五皇姐,好好享受你的噩夢,拜拜了。」

    ……

    藍天碧日,清風如許。

    漫山遍野開滿了香氣四溢的小雛菊,映著黃昏的晚霞,大片大片散開,極是好看。

    今天瘋了一回,按理說,軒轅夢應該心情大好才對,可她吩咐手下將榮太君安頓妥當後,就站在山崖邊,呆呆地看著山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不動,不說話,彷彿一座石雕,獵獵紅衫,似開在夕陽裡的一簇火紅鳶尾。

    遠處隱約有童稚清脆的笑聲,銀鈴一般,和那些野雛菊一樣,充滿了頑強燦爛的生命力。

    稚嫩的笑聲突然停止,換成了稚嫩的詢問:「爹爹,你是不是會陪著我,再也不走了?」

    一陣沉默。

    「小湉兒乖。」

    「我一直都很乖,爹爹快告訴我,你是不是再也不離開我和媽咪了?」

    又是一陣沉默。

    「你會有愛你疼你的新爹爹。」

    笑聲突然變為哭聲,「不要不要,我只要爹爹,爹爹你別離開我!」

    軒轅夢皺了皺眉,卻沒有動。

    不一會兒,那哭聲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輕的幾乎聽不見的哽咽,以及某人溫柔的聲音:「爹爹不走,永遠陪著小湉兒。」

    哭得哽咽的孩童終於破涕為笑,銀鈴的清脆聲,再次迴盪在山間。

    軒轅夢站了已經兩個時辰,腳底板有些麻。

    但她還是不想說話,不想回房,不想吃東西,只有站在這裡,垂著浩蕩的山風,才能讓混亂急躁的思維保持清醒。

    握著脖頸上的玉珮,沁涼溫軟的羊脂玉,卻像是某種可怕的催化劑,讓心底澎湃的浪潮,一點點湧上心頭,將原本就混亂的思維攪得一塌糊塗。

    該死!怎麼會這樣!

    滿心滿眼,全是那個男子!

    清潤如玉,溫雅似月,只一個對視,就能令她痛徹心扉的眼。

    腦中有什麼東西開始蠢蠢欲動,急欲衝破障礙,卻因為某些原因,只能被牢牢捆縛。

    這感覺很不好受,如果一定要打個比方,那就是肚子疼得想大便,但蹲在茅坑上卻怎麼也大不出來一樣,只不過她現在的感覺,比那要強烈幾千倍!

    在她身後幾百米處,站著兩個人影,正在竊竊對話。

    「她是不是中邪了?」

    「早知道,就算她恨我,我也不會幫她。」

    「小白蘇,事到如今,你就實話實說吧,我不在那的這段時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不能說。」

    「你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就算不瘋,遲早也得崩潰,你要是真心為她好,就把實情告訴我,兩個人總比一個人主意多,對吧?」蕭倚樓循循善誘。

    「不管你說得有多麼動聽,我都不會告訴你的。」

    「喂,你這腦瓜是怎麼長的?難道一定要等她真的失心瘋了,你才肯鬆口?」

    白蘇開始為難,一臉糾結。

    說?還是不說?

    不說,他怕她會抵不住腦中記憶湧現,在與忘憂蠱的對抗中瀕臨崩潰,可說了,豈不是失信於她?這與欺騙過她,出賣過她的人有何不同?

    他根本就不是可以承擔大事,抗住壓力的人,這種左右為難的事為什麼要落在自己頭上啊!

    蕭倚樓齜牙咧嘴,一副好不鬱悶的模樣。白蘇以前多單純啊,隨便騙騙他就上當了,現在怎麼跟個黃鼠狼似的。

    兩人僵持不下,一個說這叫善意的出賣,另一個說這叫惡意的騙局,爭來爭去,沒爭出個所以然。

    這時,南宮靈沛出面了:「白公子若是怕失信於她,可用意念與我對話,這樣,就不算是食言了。」

    「好主意,你只答應她不說,又沒答應她不想。」蕭倚樓立刻舉雙手贊同,推了把白蘇,「快,開始吧。」

    南宮靈沛看著白蘇,只伸出一隻手,並不催促。

    「我……我……」白蘇望著南宮靈沛伸出的手,糾結得腸子都快打結了,最終眼一閉,將手搭在南宮靈沛的掌心。

    蕭倚樓繞著兩人,一臉的好奇,可惜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也什麼都看不到,急得團團轉,終於,南宮靈沛鬆開白蘇的手。

    「怎麼樣怎麼樣?」蕭倚樓連忙追問。

    南宮靈沛神色肅然,目光從蕭倚樓臉上,移至遠處的一抹孤寂紅影上:「她服用了忘憂蠱。」

    「什麼?」蕭倚樓跳了起來,滿臉的震愕。

    白蘇低著頭:「她一再求我,我……都怪我心軟。」

    「現在怎麼辦?」南宮靈沛問。

    蕭倚樓看向白蘇低垂的腦袋:「忘憂蠱有解藥嗎?」

    白蘇腦袋垂得更低:「沒……有。」

    南宮靈沛臉容一沉,兩人當真胡鬧。

    蕭倚樓卻摸著下巴,眼裡閃著紫色的精光,半晌後,仰頭望月:「她說過一句話。」

    兩人不約而同側目看向他,可看了半晌,卻沒等到後話,白蘇急了,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幸好他不會武功,掌風不攜內力,傷不了人,但蕭倚樓被這麼猝不及防一拍,上嘴唇磕到下嘴唇,下半邊的唇色頓時一溜艷紅,彷彿熟透的石榴。

    剛想抱怨兩句,在察覺到兩束憤怒的視線後,自發自動將抱怨改為:「置之死地而後生。」

    「什麼意思?」兩人異口同聲。

    蕭倚樓抬手摸了摸磕破的嘴唇,「大概是先死後生,先抑後揚的意思吧。」

    「我的意思是說,這句話跟她現在的狀態有關嗎?」白蘇瞪他一眼,不就是嘴唇破了麼,瞧那副痛惜的模樣,又沒毀容。

    蕭倚樓盯著自己的手指,越發覺得那血色刺眼,「笨!我都說這麼清楚了,你還問。」

    「你說什麼了?」

    「我說先死後生啊。」

    「這有什麼關係?」

    將手指的血隨意在身上一抹,蕭倚樓也瞪著白蘇:「先死,後生,顧名思義,就是先讓雲錦死,再讓雲錦生,懂了吧?」

    白蘇擰著細長的眉,黑眸閃了閃,意思說——我依然很迷惑。

    見他這麼不上道,蕭倚樓只好把一切攤開說:「索性給她點刺激,讓她把一切都想起來!」

    「蕭公子的意思,難道要演一齣戲給夢看?」南宮靈沛突然插言道。

    蕭倚樓猛地一拍大腿:「還是南宮聰明。」

    白蘇有些憤憤然,南宮聰明,自己就笨嗎?好吧,他確實挺笨的,如果聰明,就不該給夢找什麼忘憂蠱。

    「可她並不是那種容易被騙的人。」白蘇找到了反駁的借口。

    這話說得不錯,但有些事情,不試試又怎能知道不會成功?蕭倚樓毫不退縮,「她現在心智大亂,估計能矇混過去。」

    白蘇繼續提出異議:「萬一矇混不過去呢?」

    「矇混不過去再說矇混不過去的打算,這還什麼都做呢,你就開始杞人憂天。我說小白蘇,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你比我還小,這麼快就步入老年期了?」

    白蘇「……」

    南宮靈沛打斷二人:「具體要怎麼做?」

    蕭倚樓的目光在白蘇和南宮靈沛兩人身上來回打量,最終定格在南宮靈沛身上:「就你了。」

    「我?」

    「沒錯,只有你的身形和雲錦最像,氣質也差不多,加上我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易容術,就是雲錦本人,估計都認不出。」

    白蘇捏著嗓子,故作嘔吐狀。

    報復性的,蕭倚樓也在他背後輕拍一把:「喲,害喜啦?」

    白蘇手一揚,白煙散出,蕭倚樓頓時身體一僵,臉容抽搐:「倒霉!真不該招惹你。」

    ……

    這邊的雞飛狗跳,軒轅夢自然不知,她呆呆看著山下,日光沉落,小鎮陷入一片漆黑,但隨即,便有無數燈火燃起,雖不如白晝明亮,卻令人感到暖融而溫馨。

    腦袋裡某些場景越發清晰,但清晰了一瞬後,又開始模糊。

    雲錦,雲錦……

    為什麼一念到這個名字,心就會跟著抽痛,就像有隻手,將肺腑硬生生從體內扯出一般,連著經脈與血肉,連疼都喊不出來。

    「你在想他嗎?」

    身後的聲音讓從下午開始一直站到晚上,期間一動不動的軒轅夢轉過了身,但腳還是釘在原地沒有挪動半寸。

    嗯?今早見到的那個白衣男?不是軒轅慈的鳳後嗎?可感覺顯然不對。

    蕭倚樓見南宮靈沛跟個木頭人似的也不說話,有些情急:「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想的都是他。」

    軒轅夢也不否認:「我覺得他挺眼熟,所以想,我們是不是上輩子見過。」

    上輩子?再不趕緊著,這輩子都別想見了!

    話說,他為什麼要幫她追男人啊?雲錦那廝,可是自己的頭號情敵!

    不對,他不是在幫她追男人,而是在幫她回憶過去,然後想起雲錦,接著……

    說來說去,還不是在幫她追男人!

    這倒霉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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