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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24章 有你一半責任 文 / 朝舞雪

    華麗的宮裝,將他整個人點綴在一片耀眼的顏色中,他看著她的眼神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充滿了憐憫。

    這是從前無論如何也無法從他眼中看到的神情,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連一個人與生俱來的驕傲都可以被磨平。

    他還不知道吧,將他推入無敵地獄的人,就是他眼前的自己。

    「回侍君,小人無意間將簪子遺落,恰巧遇見陛下,陛下承諾願幫小人將簪子尋回。」不想再惹麻煩,軒轅夢只好老實回答。

    祁錦禹點點頭,目光投向祁墨懷離去的方向,眼底染上一層陰霾。

    軒轅夢正要退下,他忽地轉過頭,嚴肅地看著她:「以後不要再單獨與他會面,被皇上看見,誰也保不了你。」

    「是,多謝侍君。」今天完全是個意外,下回她想單獨見他,怕是都沒可能了。

    「等一下。」剛轉身,就聽他出聲喚道。

    軒轅夢停下腳步,恭敬問道:「侍君還有什麼吩咐?」

    「你在誰身邊伺候?」

    簡單的問話,卻讓她立刻心生警惕,猜不透他是否看出什麼,小心斟酌一番,回道:「小人在外院打雜,並未伺候任何主子。」一邊說,一邊猜測他接下來的舉動,是繼續盤問,還是差人到外院證實,她必須要根據他不同的行為作出相應的決定。

    可誰料,他竟然說,「到我身邊來做事吧,我這邊也沒有什麼重活要干,比起在外院打雜要輕鬆很多。」

    軒轅夢愕然,千算萬算,甚至連身份暴露的最壞結果都已經算在了考慮的範圍內,卻沒算到,他提出的要求,竟會是這個。

    不知是時間讓他變得簡單純粹了,還是風霜讓自己變得深沉多疑,她和他,從前就不屬於同類,現在,他們更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知該欣然應允還是婉拒,在沒有徹底摸清他脾性前,她不敢妄下結論。

    猶豫中,又聽他道:「我這裡正好缺一個伺人,我覺得和你投緣,現在就跟我回去,我會派人到管事那裡說一聲。」

    如今的情形,似乎已經容不得她說出拒絕的話,只好硬著頭皮道:「多謝侍君賞識。」

    他輕輕嗯了一聲,對她誇張的道謝沒有特別的反應,抬了抬手,率先朝前走去。

    軒轅夢跟在他身後,望著他緩步前行的背影,思緒忽然回到了兩年前,她與祁墨懷徹底決裂的那一日。

    前後只一天,他便從高高的雲端跌落,狼狽不堪,他隔著囚車,聲嘶力竭地問她,自己是否只是她的一個傀儡,一個工具,一顆棋子。

    她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是:「我說過,跟我做朋友,你會後悔的。」

    當時她除了愧歉外,並無半點內疚或心痛的感覺,她以為自己永遠也嘗不到背叛的滋味,可沒過幾日,老天就也讓她嘗試一回被欺騙,被利用的滋味,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心,是會痛的。

    她想對他說聲對不起,但事已至此,說再多的對不起又有什麼用呢?

    是自己害他淪落到如此境地的,明知自己的計劃會將他推入到萬劫不復的深淵,她卻還是毫不猶豫地下了狠手。

    自己不比軒轅慈高尚,她利用了自己,自己也同樣利用了這個男子。對不起?她哪有資格對他說對不起。

    恨吧,無所顧忌地去恨吧。在這個世上,只有兩種感情最強烈,一是愛,二便是恨,有恨總比沒有感情要好,起碼能證明,自己還活著。

    「我在問你話,為什麼不回答?」不知不覺中,兩人已走到了水榭之上。站在迴廊上,他轉身看著她,眼裡閃過一抹疑惑。

    她恍然回神,道:「對不起,侍君。」

    他有些驚詫,並非因她道歉的態度,而是「對不起」那三個字中蘊含的痛悔和沉重。

    從來沒有聽任何人對他說過對不起,即便以前身為太子時,那些犯了錯的侍人,也只會拚命地朝他磕頭喊饒命。

    總覺著這輩子,也不會有人對他說那三個字,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她垂著頭,也不辯駁。她剛才的那句對不起,只有她自己明白,雖然一再告訴自己,不要輕易對別人說出這三個字,無論因為什麼原因給予的傷害,都是不可被原諒的,與其事後說對不起,不如不要做對不起他人的事。可對祁錦禹,這個被自己親手毀掉的男子,不道出那三個字,她一聲都將不得安寧。

    「走吧,繼續剛才的問題。」他轉身,示意她跟緊:「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姓孟。」

    「沒有名字嗎?」

    「小人出生不好,家裡窮,父母都不識字,所以就沒有給我起名字。」

    他輕歎一聲,似乎帶著淡淡的惋惜:「姓孟,沒有名字……」

    軒轅夢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她發現跟在祁錦禹身邊唯一的好處,就可以有更多機會可以接近祁墨懷。

    正在觀察地形,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她差點一頭撞上他。

    略帶興奮地轉過身:「你姓孟,那以後就叫你夢兒吧,這個名字喜歡嗎?」

    一群烏鴉從眼前撲稜稜飛過,軒轅夢僵著笑:「喜……喜歡。」喜你媽個頭!這麼肉麻的名字,虧他也能想得出來。

    祁錦禹不傻,見她笑得牽強,便知她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名字,神色一黯,「你們都不喜歡我送的東西,她不喜歡我送的珠寶,連我把心掏出來給她,她也不要!我送你一個名字,你也同樣不喜歡,或許……我真的是個很差勁的人。」

    她望著他悵然的側臉,想出聲安慰,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

    哄人她最不擅長了,有時候小丫頭鬧彆扭,她都只能求助綿兒。本來她想說,不是你差勁,而是那個女人差勁,想了想,埋汰誰也不能埋汰自己,於是作罷。

    突然間起了風,她在後,他在前,兩人站在迴廊上,各懷心思,直到傾盆大雨落下,他才道:「走吧。」

    這座宅院從外表看去,只是個普通的豪華民居,若是不進來一窺究竟,哪裡知道精華全都在內部。

    金碧輝煌的長廊,鋪著名貴地毯的花廳,精緻的水榭,寶石雕刻而成的裝飾,排著整齊隊伍的侍人,這裡儼然就是個小皇宮嘛。

    忽然想起女皇在世時,曾提及某個小鎮上建有一座豪華行宮,每到炎炎夏季,女皇就會率眾皇子皇女以及後宮成員,一起去行宮避暑,只有**,這做宅院,就是女皇所說的那座行宮。

    自己以前肯定也沒少來,能想像得出,當初那種前簇後擁、人人巴結的場景,再看看現在,想領略一下行宮的奢華宏偉,還得偷偷摸摸。

    祁錦禹作為侍君,他的住處,也是華美而奢侈的,不過他曾經是太子,對於這一切早已看慣,再精緻再華麗,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

    步入房間,軒轅夢才發現,因為宮裝過長,祁錦禹長袍的下擺沾染了雨水,艷麗的顏色被雨水浸濕,泛出濃厚的色澤,與宮裝的華麗顯得格格不入。

    見她盯著自己的衣袍下擺,祁錦禹也順著她的目光垂目看去,發現宮裝被污水沾染,卻毫不在意,走到桌邊坐下,將一碟紅豆酥和如意糕朝前一推:「這些點心味道還不錯,你來嘗嘗。」

    她其實並不愛甜點,過於甜膩的味道,會剝奪她品嚐其他美食的興趣,但此刻,望著桌上的甜點,她卻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來,一是不忍,二是不敢。

    聽話的坐下,拈起一塊紅豆酥,輕輕咬下,

    御廚做出的點心,味道都是極好的,但太過精緻的東西,反而失去了自身的本色。覷了眼對面的男子,他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中,有些怔怔的,目光毫無焦點。

    他的發呆並不是偶爾,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他都會處在這種發呆的狀況下,只有面對軒轅慈時,才會打起十二分精神。

    但因軒轅夢的到來,他這次發呆的時間明顯有所縮短,在軒轅夢拿起最後一塊紅豆酥時,他終於從回憶中醒來,望了眼空空的盤子,心頭忽然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下人們每天都會送來這些精緻的點心,然後會在第二天原封不動地端走,接著再送來同樣的。

    日復一日,他看著這些點心就心生厭煩,可現在,看著紅豆酥被她拈在手裡,瑩潤的手指陪著色澤鮮艷的糕點,連帶著以前討厭的點心,也覺得可愛了不少。

    「你喜歡吃的話,我再讓下人送些過來。」片刻的驚愕後,他溫聲開口。

    一聽還要送些過來,軒轅夢嚇得連忙擺手:「不……不要了,我已經吃飽了。」真的是吃飽了,胃都被撐鼓出來。

    她嘴裡塞著紅豆酥,一臉焦急口齒不清的樣子十分滑稽,可他卻笑不出來,莫名的,看著對面素昧相識的女孩,他竟有種看到了她的感覺。他一定是瘋了,那個女子,驕傲如烈陽,怎麼會露出面前女孩那種憨憨的表情來,她連眼神,都是冰冷而無溫的,無論他怎麼討好,她都不會對自己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可他卻傻傻的,把她的敷衍,當成了親近,最終,輸得一塌糊塗。

    「侍君,您在想什麼?」真的好奇怪,驕奢淫逸的太子,什麼時候變成了悲秋傷懷的小男人了。

    祁錦禹本來什麼都不想說,可心裡想著不要說,嘴上卻不由自主地開了口,「你有喜歡過什麼人嗎?」

    嘿,這問題問的有意思。喜歡?別說她喜歡過,而且喜歡的還不止一個人。

    「有。」她也不瞞他,這種事沒什麼好瞞的。

    祁錦禹點點頭,目光落在軒轅夢吃了一半的如意糕上,「那……這個人他喜歡你嗎?」

    哇,小太子也喜歡聊八卦?沒看出來啊。

    「當然,我們是兩情相悅。」

    手一顫,再問:「這麼說,你從來沒有遇到過一份求而不得的感情?」

    下意識就想說是,但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想到了雲錦,心下立刻一陣刺痛,連歡快的神色都從臉上褪去,「既然是求而不得,我又何必念念不忘?」她再次揚起笑意,拿過一片如意糕,塞到嘴裡,一邊嚼一邊道:「我連心都給他啦,他卻不要,不但不要,還殘忍地在上面狠狠戳了幾個窟窿,我難過了一場,哭了幾回,不過很快我就把他給忘了。」

    他神情哀慟,看著他,急切的問:「忘了他?既然你愛過他,怎麼能輕易忘得了?」

    軒轅夢聳聳肩,無奈道:「不忘了他,難道要守著痛苦過一輩子嗎?我已經努力過了,差點連命都丟掉,這樣的感情我要不起,也不想再要,忘了他,對我對他,都是一件好事。」

    他又開始發愣,屋外雨聲淅瀝,之前還晴朗的天空,此刻陰霾一片,就像人的心情。

    軒轅夢實在無聊,就把剩下的如意糕全部吃掉了,卻被甜膩的味道刺激一陣噁心,於是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促進消化。

    無意中,看到床頭的一樣物事十分眼熟,走過去一看,竟是一隻被摔成半截的琉璃兔。

    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而且都破成這樣了,還留著做什麼。

    好奇取下,卻在感覺到冰涼的觸覺時,猛地想起了什麼。

    那熟悉的感覺還未在腦中成型,一隻手就從身後探來,近乎於粗魯地將琉璃兔衝她手裡奪走,因毫無防備,碎裂的斷面劃過手指,一陣刺痛傳來,雪白的手指立刻被拉出一道長長的血口。

    祁錦禹緊張地握著琉璃兔,眼中射出怒意:「誰讓你亂動本侍君的東西了!」

    她有些手足無措,見他對自己這樣的下人都能和顏悅色,還以為他性子變好了,誰知還是這麼個火爆乖戾的脾氣。

    「對不起。」這是她今天對他說的第二句對不起。

    他一愣,怒焰高漲的情緒,瞬間被降至冰點。

    兩年了,這兩年中,他寄人籬下,從未發過這麼大的火,就算發點小脾氣,也不會有人放在心上,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皇帝的一個玩物,不同於他們的鳳後,就算他受了委屈,皇帝也不會為他出頭。

    將琉璃兔重新掛在床頭,回身的剎那,他看到她手上的傷口,鮮血淋漓,紅白相襯,十分得刺眼。

    「你的手受傷了。」他指著她的手,訝然道。

    軒轅夢低頭,看了眼正在流血的手指,沒什麼反應:「哦。」

    「它在流血。」據他目測,她手上的傷口應該還不小。

    「我知道。」

    「你不包紮一下嗎?」

    「沒關係的,一會兒就好了。」她的態度,就好像受傷的是別人而非自己一樣。

    「什麼叫沒關係?」他抓過她的手,看著鮮血直流的傷口,標準的皇帝不急太監急:「流了這麼多的血,不趕緊包紮會化膿的。」

    這點小傷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祁錦禹大驚小怪的態度,她覺得很沒必要:「真的沒事,小人皮糙肉厚,侍君無需擔心。」

    連放低姿態討一個下人歡心都顯得那樣艱難,被壓抑在心底多時的怨氣終於爆發而出:「我堂堂侍君,如此厚待於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對於他的驟然發難,她並未感到驚訝,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侍君還是不要厚待小人為好,因為不值得。」

    她聲音平緩無波,偏偏臉上帶著令人無法厭惡的笑意,祁錦禹雙拳緊握,一把抄起桌面上的瓷杯,用力砸下,然後回身指著她,嘶聲怒吼:「你!你就和她一樣,不管我怎麼討好,怎麼努力,永遠都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她的心卻是鐵做的,冷得可怕!我是太子,一國儲君,想巴結討好我的人比比皆是,是我傻,我蠢,我竟然會愛上那樣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我的付出就那麼廉價?連換她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都辦不到!對,我現在什麼都不是,那還不是拜她所賜!我恨她,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可留在我記憶中的,卻全是她的好!你告訴我,我哪裡不好,你們一個個都視我為瘟疫,想讓我怎麼做?也把心掏出來給你捅幾刀,這樣你才滿意?」

    他像一隻被困在籠子裡的小獸,徒勞地發洩著自己的不滿,桌上的六隻茶杯,還有窗台上的翡翠玉瓶,全被他砸成了稀巴爛。

    在這之前,她以為只有女人才喜歡砸東西,如今看來,男人對砸東西也有著相當的偏好,眼看屋裡已經沒有可砸的東西,軒轅夢好言道:「侍君若砸的不過癮,小人可以去找管事大人,讓她再送幾隻花瓶,幾副茶杯來。」

    這無疑是火上澆油,祁錦禹怒目而視,一腳踢翻一把椅子,指著門外:「滾,馬上給我滾出去!」

    軒轅夢也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火氣,剛才那句話果然不該講,這下好,把接近祁墨懷的機會又給弄丟了。

    轉身,朝門外走去。

    此刻屋外大雨瓢潑,雨勢竟比之前還要猛烈,軒轅夢有些發愁,臉上的人皮面具雖是她以重金購得的上等品,可保七日不變形,但只要一淋水,面具上的顏色便會脫落,正當她猶豫要不要回去問祁錦禹要把傘時,拖著華麗宮裝的男子幾步追了出來,硬邦邦地下了命令:「給我回來,哪都不許去!」

    得了便宜就不要賣乖了,沉默是金,不說話就是最好的回應。

    祁錦禹的脾氣有些怪,他真正發脾氣的次數非常少,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生悶氣。

    從驕橫跋扈,目中無人的太子殿下,變成今日凡事都要看人臉色的禹侍君,這兩年來,他經歷的痛苦,應該不比她少。

    夏季氣溫炎熱,連涼爽的水榭都驅趕不走陽光的燥熱,每個大臣以及鳳後的房間,都分派有降暑的冰塊,卻唯獨祁錦禹這裡,像是被人遺忘的荒原,軒轅夢找人問過,但卻以冰的數量不足為借口,就這麼理所當然地把她們的侍君晾在了一邊。

    軒轅慈的後宮並不充裕,除了封了兩名侍君還是幾個男寵外,就只有雲錦這個鳳後。

    她對雲錦的癡情程度,倒讓軒轅夢挺佩服的,不過聽說鳳後的身體不好,這幾日昏過去了好幾次,連太醫都束手無策,軒轅慈憂心如焚,連和昊天談判的心思都沒有,整天陪在鳳後身邊,親自端茶餵藥。

    軒轅慈被雲錦的病情絆住,無形中多給了她一些接近祁墨懷的時間。

    可這幾日,祁墨懷一直都不現身,反而差人去買賣字畫,每天就看捧著山水字畫的人,來來回回進出水榭,所有人都知道,昊天的皇帝迷上古董字畫,可軒轅夢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個時候迷上字畫?開什麼玩笑,祁墨懷是那種越到緊張時刻就越謹慎的人,絕不可能在這樣一個時期掉以輕心。

    那些字畫,一定有問題,只是問題在哪,她還沒有弄清楚。

    祁錦禹坐在窗前,煩躁地扇著扇子,遠處有斷斷續續的琴聲傳來,就和她那日聽到的一樣。

    撫琴的人並非刻意,只是為了排解心中憂慮,可那凝著惆悵與沉鬱的調子,卻令祁錦禹更加心煩氣躁。

    他猛地起身,「啪」的一聲關上窗子,將那擾人的聲音隔絕在窗外。

    可沒一會兒,他就熱得難以忍受,又只好將窗戶打開,窗戶一打開,那琴音便如連綿不絕的細線,再次鑽入人的耳朵。

    「煩死了!」他搶過軒轅夢手裡的扇子,似乎她的扇子比他的扇子風力更大,降溫效果更好:「這人就是不知滿足,明明是他親手毀了自己的幸福,現在卻要來折磨別人!」

    潛意識中,她認定祁錦禹說的這個人,是雲錦。

    可他話裡的意思,她卻不是很明白。

    那個男子,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才對,他為自己編織了一個美好的未來,雖然是以犧牲她為代價,但不論怎樣,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既然如此,還有何不滿足?又何須來折磨他人?

    「聽說鳳後的身子一直不好,皇宮裡什麼樣的靈藥沒有,鳳後得的又不是不治之症,調養個兩三年,應該就沒事了。」她撿起被祁錦禹扔掉的扇子,狀似無意的問道。

    祁錦禹用力地揮著手裡的扇子,還是覺得燥熱:「是他自己喜歡折騰,怨不得別人。」

    執扇的手一頓:「侍君怎麼能這樣說鳳後,我聽說鳳後的身體,從幾年前開始就一直不康健,難道是做了鳳後,過於憂思造成的?」

    祁錦禹大力搖著扇子,眼中閃過一抹鄙夷:「是思念成疾還差不多。」

    「思念成疾?」這玩笑大了,軒轅慈愛他都來不及呢,怎麼捨得讓他思念。

    「宮闈之事,你還是少知道為好,鳳後壓根就不愛皇上,大家都避免提及這件事,這可是皇上的大忌。」一想起軒轅慈的狠戾,脊背竄上一陣冷意,竟不覺得熱了:「別怨我沒告訴你,皇上的脾氣可沒有我這麼好,你最好學乖點,惹怒了我沒關係,惹惱了皇上,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軒轅夢誠惶誠恐地點頭:「是,小人知道了,多謝侍君的提醒。」

    和她相處,祁錦禹覺得挺自在的,有種當初與那個女子在一起時的感覺,不知不覺,和她說的話就多了起來,「你也別太害怕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會護著你的。」

    軒轅夢繼續認真點頭,嘴角卻綴了些笑意。

    還是那個脾氣,以前他還是太子時,就自以為無所不能,其實他很清楚,軒轅慈想殺一個人,天下間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

    甚至於雲錦,甚至於女皇。

    琴音忽然戛然而止,突兀地讓人連心裡準備都沒有,軒轅夢的心無端一跳,手指不自禁捏緊了扇柄。

    祁錦禹倒是一派輕鬆,深吸口氣,搖扇子的頻率也慢了下來:「擾人清靜的噪音終於停止了。」

    軒轅夢沉默片刻,終於沒忍住,走前兩步,對半躺在搖椅上的祁錦禹問道,「侍君覺得渴嗎?小人去廚房給您端碗酸梅湯來吧?」

    正在閒閒搖扇子的祁錦禹驀地轉過頭來:「你在打什麼主意?」

    咦?這話說得,跟祁墨懷一個調調,果然不愧是親兄弟。

    「沒打什麼主意啊。」故作委屈。

    祁錦禹見她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不由得笑出聲來,合起扇子,在她身上敲了敲:「其實是你自己嘴饞了,想喝酸梅湯吧?」

    頭垂得更低,故意表現出被猜中心思的窘迫:「侍君恕罪。」

    「我又沒怪你。」他重新打開扇子,隨意揮了揮:「行了,你去吧,端兩碗來,我們一人一碗。」

    軒轅夢歡天喜地去了,跟掌管膳食的小內侍吵了一架,才成功拿到兩碗酸梅湯,走到路上,不時探頭朝祁墨懷所住的方位觀望,這傢伙不會躲在房裡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好幾天了,他連門都沒出過,這舉動也太反常了,就算他天天悶在被子裡睡大覺,但這麼熱的天,他也能睡得著?

    奇怪,真奇怪,太奇怪了。

    心裡念叨著奇怪,才一轉頭,就見一道朱紅色的人影,正靜立在一叢花樹後,目光沉靜地望著她,雙手負於身後,日光斜射在他臉上,半明半暗間,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手微微一抖,托盤傾斜,有一滴酸梅湯從碗中濺出,「見過陛下。」

    他並非龍華君主,恭敬地行個禮後,不用等他表態便可離開。

    但剛經過他身側,就被他伸出的一隻手臂攔住:「簪子,找到了嗎?」

    又是這句!

    為什麼他偏要揪著這件事不放!難道他悶在房裡數日,滿腦袋都是簪子簪子簪子?

    「沒有。」說完,便打算繼續朝前走,可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物事,卻阻止了她邁出的腳步。

    銀質的簪身,頂端雕刻有鏤空梅花紋,血紅色的寶石艷麗如血,更奇葩的是,簪子內側,刻著一排字,這個世上,除了她以外,無人能看懂的文字——fackyou。

    已經沒有任何一個詞彙可以用來形容她現在的心情,盯著那根簪子,猶如見了鬼一般:「這支簪子……好像……是我的……又好像……不是我的。」

    「看清楚,到底是你的,還是不是你的?」他將簪子又往前移了一些,好讓她看得更清楚。

    尼瑪!太近了,她都快成鬥雞眼了!

    往後退了一步,眨眨眼:「簪子雖然很像,但我的那支,寶石沒有這個大。」

    「哦,是嗎?」他不由分說,將簪子插進她的鬢髮裡:「朕認為,這就是你丟掉的那支。」

    她皮笑肉不笑,端著托盤,屈膝行禮道:「多謝陛下。」

    「你的感謝似乎不夠誠心。」他又恢復了之前負手而立,威嚴高貴的姿態。

    她轉了轉眼珠,笑道:「不知陛下要小人怎麼做,才能稱得上是誠心?」

    他跨前一步,與她拉近距離,「你不是處心積慮地要接近我嗎?現在機會來了,還不趕快抓緊?」

    軒轅夢一下懵住了,眼前的人,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那張臉依舊儒雅,可她,卻從他儒雅的臉上,看到了獨屬於帝王的冷傲與深幽。

    他果然,還在懷疑自己。

    手心的汗沾濕了蠟丸,她在交出與不交出中徘徊,以為很瞭解他,卻發現,他早已不是記憶中的那個他了。

    「我不是說過嗎?以後不要與他單獨見面。」一個聲音冷不丁從身後傳來,明明熱的要死卻換上華麗宮裝的祁錦禹矜持地走到兩人中間,瞥一眼軒轅夢手中的酸梅湯:「尊貴的昊天陛下,你不會是對本侍君這兩碗酸梅湯感興趣吧?」

    祁墨懷的眼神冷冷的,淡淡的,他的一舉一動,都完全符合一個帝王該有的氣度:「簪子,朕已替你找到,下回你若再有任何不軌舉動,朕絕不輕饒。」

    他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可目光卻落在祁錦禹的臉上,軒轅夢頓時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正想出聲告退,祁墨懷已經邁開步子,率先走從兩人身旁走過,在與祁錦禹擦肩而過時,他忽地壓低聲說了句話,「你給我牢牢記住,她的死,有你一半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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