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向錦笙來說一說他聽說過的最虐心的一句話,那麼他一定會選擇徐再思的那句詞。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只是那個能讓他相思的人,已經棄他而去了。
顧以寧離開之後,他很快就查到了致癌鑽石的來源,是一個一直不滿於他的股東,專門進購了這批鑽石投放於市面上,企圖要將他推下董事長的位置妲。
材料和證據很充分,那位股東也承認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可是他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在他看來,這件事情似乎並沒有這麼簡單。
他不相信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顧以寧的離開。
他總是覺得她離開的太過突然和蹊蹺,他仔細回想過她離開的那一天,幾個小時之前她才言笑晏晏的從向錦芯的病房裡出來,說著讓他寬慰的話,可是幾個小時之後她再回來,就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
這幾個小時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想要抓住她好好的問一問,也曾給她打過很多的電話,起初她還會接起來,無論是冷漠還是嘲諷,多少會說兩句,可是後來她就不再接他的電話了,她的號碼一直處於關機狀態,他竟然猛地發現除了打電話,他竟然找不到別的方式能聯繫到她。
他派了很多人去追查她的行蹤,可是無論怎麼查,最後都是無功而返。
直到有一天,有個助理興沖沖的給他打電話,說見到顧小姐了。
他扔下了一場收購工廠的重要會議,不顧一切的趕赴到那名助理說的地方,是璟城最有名的一家婦產科醫院。
他就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顧以凡攙著大腹便便的她,步伐緩慢的走在前面。
那一刻,他心裡所有的期待和念想統統都破滅了,原來她說的都沒有錯,這個孩子的確是顧以凡的。
向錦笙僵硬的轉過身體,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醫院。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顧以寧肚子裡的孩子似是突然踢了她一下,她只覺得有些微疼,不由得皺起了眉,冥冥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牽引著她,她向後轉頭,只是在熙攘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個落寞的背影。
那個背影很熟悉,明明很寬闊的身材,可是卻那樣頹喪,像是背負了很多事情一樣,壓垮了他原本的驕傲。
「在看什麼?」
一個關切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隨即肩上便搭上了一隻手。
顧以寧一怔,收回視線,厭惡的揮開了顧以凡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沉聲道:「別碰我!」
顧以凡也不惱,仰頭一笑,附在她耳邊低聲道:「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勸你最好還是乖乖的聽我的話,你現在在懷孕,我不碰就不碰,等你這個孩子生下來,那時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你!」顧以寧氣急,胸口也劇烈的起伏起來,緊咬著牙看著面前的男人,片刻之後才切齒道:「你敢動我一下,我馬上就死在你面前!」
「這麼強硬做什麼呢?」顧以凡有些無奈的拂開她額前的碎發,十分溫柔的說道:「現在不要在我面前嘴硬,很快你就會知道這會成為現實。」
顧以寧不想再理會面前這個男人,用力的將他推到了一邊,步履蹣跚的走向診室。
顧以寧的離開,彷彿帶走了向錦笙生命中所有的意義,他變得很冷漠,甚至比母親離世的時候還要冷漠,對於員工和周邊的人也更加的苛刻起來。
向錦芯親眼目睹了自己哥哥的變化,他的身邊開始跟著行行色色的女人,他似乎很寵愛她們,可是卻從來不會把做出來的第一份新珠寶送給她們,也不會讓她們踏足向家一步,也有幾個膽大的女人想從錦芯這裡尋找突破口,只是她見過她們一面之後,就再也沒聽說過那個人了。
其實她看得很清楚,向錦笙是在利用這些女人麻痺自己,她只是見過三個女人,可每一個女人都或多或少和顧以寧有些相似,也許是神似,也許是形似。
有一個叫做喬薇的女孩和顧以寧最像,向錦芯見過喬薇,眉眼間有顧以寧的模樣,身材也像。
她知道向錦笙很想念顧以寧,因為她看到過她的哥哥有一天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讓喬薇背對著他站在辦公室裡,他盯著喬薇的背影,竟然愣愣的出了一天的神。
「哥,如果愛上了,就去把她追回
來吧,不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經歷過那樣的事之後,向錦芯變得沉靜了許多,她看得出哥哥惦念顧以寧,只希望他還能追回自己的幸福。
向錦笙伸手掃掉了桌上所有的瓷器,暴躁的對她喊道:「我追她幹什麼?一個被別人睡過的女人,懷著別人的孩子,我還能相信她嗎?」
他的情緒激動,額頭上的青筋都緊繃起來,可是向錦芯卻看到了他眼底慢慢的脆弱和淒楚。
他們還是遇到過的,兩伙人似乎都在談生意,顧以凡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見到他以後臉上得意洋洋,恨不得拿鼻孔對著他。
顧以凡的身邊跟著顧以寧,向錦笙的身邊跟著喬薇。
他們相隔不遠,向錦笙的手攬在喬薇的腰上,用的手勁很大,喬薇甚至被他掐的臉都扭曲了。
他清楚的聽到了有人諂媚的逢迎顧以凡,「這是顧總的夫人嗎?都已經懷孕了,顧總真是好福氣。」
隨即而來的是顧以凡得意的笑聲,抬高了聲調回道:「其實我也不想讓她這麼快就懷孕的,不過既然有了,怎麼也不能打掉。」
他說罷,垂首去親吻顧以寧。
向錦笙的目光瞬間向著他們掃射過來,清冷的眸子讓顧以寧渾身一顫,就那樣傻了似的看著偎在他懷裡的喬薇,甚至忘了去躲顧以凡的那個吻,等她回過神再去避開的時候,顧以凡的嘴唇還是擦著她的臉頰劃了過去。
原來他這麼快就能找到替代她的人了,真好,他沒有對她動情,能很快的把她放下,真的很好。
顧以寧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擺,不住的為自己寬慰,他以後不用傷心,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嗎?
可是心裡為什麼那麼疼,呼吸為什麼變得那麼困難,眼前的世界為什麼變得這麼模糊……
然而從向錦笙的角度看過去,剛剛的那一吻,分明是她故意轉頭迎上去的。
她沒有避開他的吻,她的孩子也是他的。
向錦笙真的很想仰天大笑,笑自己的傻和蠢,被這個女人玩弄至此,居然還存留一絲念想,希望一切只是她騙他的。
可是現在該聽的也聽到了,該看的也親眼看到了,他真的再也找不到能自我欺騙的理由了。
「向總?」
察覺到他的愣神,喬薇抬起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顧以寧很想衝上去抓住喬薇的手,警告她,這樣的動作是向錦笙最厭惡的,他覺得是沒教養的動作,他會生氣的。
然而向錦笙只是攬過喬薇的腰,用力的碾上了她的唇。
他想要看到她的反應,驚訝或傷心都好,那他一定會衝上去將她擁進懷裡,告訴她,無論這個孩子是誰的,他都會愛她。
他一直睜著眼看著她,唇上麻木的吻著喬薇,只是她臉上的神色平靜至斯,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變化。
向錦笙忽然感覺自己的嘴裡很苦很澀,像是吃了一顆黃連一樣,又像是吞掉了一整顆酸檸檬。
顧以寧垂下眼輕輕的笑了笑,原來那也並不是他厭惡的動作,只是人不同而已。
「看夠了嗎?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也可以嘗試一下,不需要去羨慕別人。」
邪肆的聲音響在耳邊,顧以寧抬頭看了看面前的顧以凡,冷笑的貼近他的耳邊,「就憑你?我告訴你,以你那點本事,連給他提鞋都不夠!」
顧以凡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她卻覺得無比的暢快,轉身邁著僵直的步伐離開了。
直到顧以寧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向錦笙才終於放開了懷裡的喬薇。
女孩的臉上露出了嬌羞的表情,跟過向錦笙的女人都說過,他有潔癖,能牽她們的手都已經是最親密的動作,她們絞盡腦汁想爬上他的床,可是卻從來沒有人成功過,甚至有人懷疑他不正常。
可是他今天破例吻了她,是不是代表,她和別的女人是不一樣的?
喬薇的心裡砰砰直跳,偷偷抬起眼瞄了瞄面前挺拔的男人,輕輕地開口道:「向總……我今天……」
「走開。」
她還沒有醞釀好情緒,回答她的只有兩個冷漠無情的字眼。
喬薇怔了一下,緩緩的抬起頭,仍然不死心的繼續道:「向總,我今天可不可以去你那裡……」
狠戾的手勁掐上了她的下顎,喬薇嬌媚的容顏頓時扭曲起來,向錦笙盯著她的臉,眼底滿是陰鷙。
她和顧以寧是不一樣的,他找來的所有女人,和顧以寧都是不一樣的。
「從今天起,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向錦笙用力的甩開了手上的女人,喬薇一下跌坐在了地上,看著他決然離開,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搞清楚自己在他身邊道地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身份。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很快,顧以寧轉眼已經懷孕六個月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生命已經瀕臨盡頭,很多事,她必須在自己的生命終結之前盡快結束。
彼時她確實已經身懷六甲,沉重的肚子和浮腫的小腿讓她舉步難行,她變得越來越嗜睡,頭髮也掉的越來越厲害,身體每況愈下,前一個月的時候,她甚至不敢睡覺,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醒不來了。
她也在夢裡夢到過他,她偎在他的懷裡,他垂下頭輕輕地問她,「如果讓你許一個願望,你會許怎樣的願望?」
她緊緊地勾著他的脖子,臉上是一片嬌羞,正要抬起頭告訴他答案,抱著他的人卻變成了顧以凡。
她在尖叫聲中驚醒,漆黑的房間裡只是鐘錶滴滴答答走過的聲音,每響一聲,就代表她的時間少了一秒。
可是為什麼就在這種時候,都不能讓她擁有一個完整的夢。
她緊緊地保住自己的身體,縮在床腳小聲地哭了起來,原來從始至終她擁有過的真的只有自己。
聽到顧以凡談話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
她在深夜睡不著,想要去樓下接杯水喝,經過顧以凡的書房時,卻看到了從門縫中透出來的微光。
或許是命運使然,她慢慢的放慢腳步,輕輕地貼在了門邊,竟然偷聽起了他打電話。
「米蘭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差不多了?那就好,上次梁董的話向錦笙信了沒有?嗯,看來你們做的不錯,先把那批貨投向歐洲市場,等caroline的總部一旦出現動.亂,中國這邊馬上就要行動,一定要兩面行動,社會輿.論也要製造好,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通知媒體。對了,裝病的找得怎麼樣了?嗯,醫院呢?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機會只有一次,我一定要扳倒向錦笙,讓他一無所有!」
璟城的冬天很陰冷,屋裡也沒有暖氣,顧以寧只覺得自己渾身冰冷,後背上沁出了一層冷汗,她拚命的咬住自己的手臂,才沒讓自己尖叫出來。
顧以凡掛斷電話後,她也很快的就溜回了房間,裹在冰冷的被窩裡,她開始不停的哆嗦起來,渾身止不住的戰慄。
她必須阻止顧以凡的詭計,她不能讓caroline出事。
從那個電話之後,顧以凡就變得匆忙起來,每天都是見頭不見尾,可是他的警惕性也變得很高,總是會特別提醒阿姨給她做孕婦該吃的東西,對她的禁錮也變得更加嚴謹。
她逃不出他的控制範圍之內,只能從他這裡找突破口。
她從顧以凡的一個助理那裡打聽到了他最近的行蹤,在他下班回來之前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笑靨如花的接過他的衣服,甜甜的叫了他一聲,「大哥。」
顧以寧對天發誓,那一刻,她真的噁心的快要吐出來了,可是她還是拚命的忍住了自己反胃的感覺,看著顧以凡呆愣的表情,她笑了笑,又重複了一遍,「哥哥,你回來了?」
從她十八歲那年,她冷笑的叫他,「哥哥?」,那之後,他就再也不敢想像這兩個字會再從顧以寧的嘴裡發出來。
那一刻,顧以凡聽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彷彿是一顆被種下了好多年的種子,終於有人肯去給它澆水,讓它發芽開花。
許久之後,他才怔怔的點頭,連聲應道:「哎,哎!」
顧以寧微笑的牽起他的手,迎著他走向餐桌,帶著小小的驕傲給他介紹自己做的菜,每一道都那樣精緻,顧以凡忽然感到眼眶發酸發脹。
她體貼的為他夾菜,認真地給他講自己今天看到了什麼樣的笑話,那樣溫柔恬靜的模樣,顧以凡在夢裡才見到過。
「你……是不是吃壞什麼東西了?」
大約是這幸福來得太過突然,他竟然不敢去相信了。
顧以寧只是淺淺一笑,嗔怪的說道:「說什麼呢,我只是想清楚了,與其這樣跟你對抗,倒不如認命的聽你的話,反正以後也是你的人了。」
她的臉上是不曾改變的笑,手上卻偷偷的掐著自己的大腿,強迫自己清醒一些。
顧以凡很激動的將她擁入了懷中,緊緊地抱住了她,聲音顫抖的許諾道:「無論這個孩子是誰的,我都會對你好的,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顧以寧的眸子瞬間冷了下來,他的氣息讓她作嘔,她很想用力的推開他,讓他去死,可是她不能。
「嗯,我相信你。」
她淡淡的說道,心裡卻冷笑的補充,我相信你一定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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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更,那個……大家一直期待的,大結局……